《双姝奇恋》对我个人来说是一部难以言述的作品，毕竟虽然自认没有粉丝滤镜，但Laurel温柔的声音总是能让自己深陷进去，从而忘记电影本身在讲什么。然而，作为一部作品，它本身的陈述又是至关重要的。于是这在我，就成了一个悖论。

但既然看了，终究得说出点什么来才比较像话。我非常努力地没有去回拉进度条，以免让自己左耳1995年的“It’s OK”，右耳2007年的“It’s OK”，过了12年，Laurel还是能用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台词去安抚人心，真是让我忍不住泪流。

咳，跑远了，先切下正题。

双姝奇恋原名是“The Incredibly True Adventure of Two Girls in Love”，我觉得其中那个Adventure真是深得其味。它同时涵盖了Evie在同性爱情之中的冒险，也指出了Randy在生活中的冒险，虽然后者的“冒险”更多有点作死的味道。

电影故事很简单，就像绝大部分的90年代校园爱情剧那样，学渣爱上了学霸，学霸因为学渣开展了新的爱情冒险。但它还是有不同，不仅不同在是两位同性的爱情，也不同在Randy本身也成长在一个同性恋家庭。她和几乎所有同性电影主角之一一样对同性爱情非常坦荡，另一方面，她也不像那些角色们那样受到社会或家庭的制约，她唯一遭受家长们批评的地方是因为数学没法准时毕业……这大概是学渣最烦恼的地方吧。

Evie男朋友角色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考虑到电影多少有点喜剧色彩，那么“男朋友”那种又怂又自以为是的标准设置完全可以理解，同理还有Frank这个gay闺蜜，也是一个功能角色。他们的存在是让Randy撩妹撩的合情合理，Evie爱她，也爱的合情合理。

最开始的时候Evie就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爱情不能一直浪漫又刺激，她也有另一个疑问，为什么朋友们总是无法接受她的品味。她对这俩的需求恰好Randy都能满足。同性之爱在保守小镇的确刺激的可以，而且Randy不仅撩得一手好妹，也一直尝试去接受Evie的品味。所以即使听不懂莫扎特的《安魂曲》（俩人在车上听的那段），她也会去问，去支持Evie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不是直接了断地否决。就像Evie给她《草叶集》，她也试着去读，去与Evie交流。这在Randy的世界显得很平常，因为阿姨，阿姨的女朋友和阿姨的前女友都爱她，也支持她自我表达。反而Evie一直缺乏可以表达的渠道。如果说最开始的接触是因为Randy表现出来的温柔和善意，那么后面的“深入交流”是因为Randy的坦荡和关心。Evie能够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伤心、快乐与喜爱，她不再是朋友们眼中“品味奇怪”的人，也不再是前男友口中那个“理性到极致”的人。

记得第一次看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结局，不是喜欢二人把《草叶集》当做圣经发誓彼此相爱一辈子那里，而是两人走出门后先后捂住自己耳朵，又放下手帮对方捂住耳朵那里。她们之间展现的不是通常的男女电影里支持与保护的关系，而是相互保护的姿态，当时就让我觉得很温柔。多年以后看到Laurel在访谈里说当初编导坚持海报都要二位女主平等位置的时候就莫名觉得导演一定是个女人，一查，果然。回想一下自己看过的女同电影，个人感觉女性导演作品里性爱场景都很不猎奇，而且女主之间一定会呈现出平等关系，例如烧女图、双姝奇恋、爱的甘露，她们都可以自由表达自己，不知道这是不是女性作品的一大特典。

除此之外，对于这个结局，导演还有另一段解释：“I never thought of that but a lot of people have mentioned to me that the shot looks like a marriage portrait… That final shot is actually a very ambivalent shot, leaving them at the threshold of adulthood, a relationship, their families, everything.——Maggenti on the film ending being likened to a Hollywood romantic comedy (1995)”大意是说没想到很多人觉得这像是婚姻肖像图，最后充满矛盾的那一幕其实展现了她们即将面对的成年生活、爱情生活、家庭生活以及所有的一切。我觉得这挺有意思的，至少我从没想过她们已经成年这个事。再说了，出去前Evie还在那说要谈条件，其中之一就是让Randy毕业，看这个，很难去和成年联系在一起。

电影里有四个场景提及了Walt Whitman的《草叶集》，查了下，其中三个有具体诗句的来自《自己的歌》，还有一句简单的是其中一首标题《我歌唱带电的肉体》，现将自己的歌部分引用如下 ：

自己的歌

Part2

回声，波浪，飒飒的低语，爱的根茎和丝须，分叉的枝干和藤蔓，

几次轻吻，几次拥抱，伸出的胳膊合成一圈，

柔软的枝条摇摆，光和影子在树上戏耍，

独处的快乐，走在闹市、走在田野和山坡的快乐，

健康的感觉，晌午的颤抖，我起床迎接太阳唱的歌。

Part19

这是一只羞怯的手在抚摸，这是头发的飘拂和气味，

这是我的嘴唇和你的嘴唇的接触，这是渴望的喃喃絮语，

这是反映我自己面孔的遥远的深度和高度，

这是将自己刻意地融入，然后出来。

Part 50

我心里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我知道它在我心里。

辗转反侧，大汗淋漓——然后我的身体平静了清凉了，

我睡着了——睡了很久。

我不知道它——它没有名字——它是一个没人说过的字，

它不在字典里、言谈中、符号里。

它赖以维系的超过我赖以生存的地球，

对于它，天地万物是朋友，它们的拥抱唤醒了我。

也许我还能多说几句。扼要点吧！我为我的兄弟姐妹申辩。

啊，我的兄弟姐妹，你们看见了吗？

它不是混沌或死亡——它是形体、联合、计划——它是永恒的生命——它是幸福 。

邹仲之·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2016版

这三段分别出自于Randy第一次读这本书，两人第一次共读这本书和结局，它恰好表达了两人在那个时间段对感情的想法。最后一段Randy调皮了，说要把“朋友”改成“女朋友”，我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好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