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

“原来我的车已经变成这样了啊?”苦笑着把喜帖放在副驾,濑奈纯弯下腰将地上的东西一一拾起,然后头也不回地丢向后座。许是太习惯了一个人总在身边,所以便忽略掉许多东西,等到发现时,却已无可挽回。

一再的翻检中,濑奈纯终于找到了《Libertango》的CD,用力塞进碟机,等到习惯性的咔哒咔哒响过之后,才传来磕磕绊绊的音乐声。他恍然想起她告诉过他该换机器了,他答应着却总忘了去做,现在即便想做,副驾的位置却已不再是她。

闭上眼,他手指随意敲打着方向盘,无数车辆在面前或喧嚣或安静地驶过,留下久久的回声在这个地下停车场里,让这辆孤单的小车,显得越发的孤寂。

“真是一场好台风啊。”从回忆里挣扎爬起,濑奈纯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嘲笑。几日前呼啸而过的台风不仅弄乱了东京,也卷走了表象,徒留下真相让人措手不及。

“如果我们不是表姐弟有多好。”哽咽的声音在台风夜显得格外凄凉,濑奈纯轻捧着她的脸让她不要再说下去:“如果我们不是表姐弟,那就连最后的羁绊也没有了。”

“纯……”

“嘘!别再说了。”紧紧抱住眼前的人,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恋人的身份。他们痛苦地遏制住来自身体里的本能需求,将所有的行为都克制在理智范围内。“从没有开始,便没有终止”成了他们之间最后那根稻草,紧抓住他们避免落入情欲的深海。

“雅子,结婚以后你要幸福啊!”很轻的叹气,却因为在耳边所以没有落下。春野寿美礼牢牢地抱住他,不知对谁承诺:“会的。我会的。”

“那就好!”扶起她的脸,绝望地亲吻着她的额头。濑奈纯毅然决然地直起身子,打开了响个不停的大门。一脸焦急的社长急急停住敲门的手,看到濑奈纯,他松了一口气:“你在就好了!雅子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一路上又都停电了,我真怕她出事了。”

“这一片电话都打不通,所以我赶紧回来了。”解释了两句,濑奈纯看着社长三两步走到了春野身边,紧拥著她,强打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深深地与春野对望一眼,他关上门,走向外面的暴风雨。

“咚咚咚!”敲窗的声音让濑奈纯猛然醒来,望向窗外,彩乃加奈美正站在那里,脸上写满了不好意思。他赶紧打开副驾门:“彩乃小姐还没回去吗?”

“前面车站因为台风的原因倒灌水了,”彩乃的声音充满了无奈,“不知道濑奈君你方便送我到前面的车站吗?其他人好像都走完了。”

“当然可以。”濑奈纯收起喜帖,彩乃一眼就看到了新娘的名字,不由得笑了笑,“春野小姐要结婚了啊?”

“是啊!”濑奈纯不想再提,便一笑带过。彩乃识趣地坐进来,才刚坐下,就听到后面地动山摇的一声响,两人惊回头,只看到堆满的东西好像泥石流一样纷纷覆面而下,对望一眼,濑奈纯脸上写满了尴尬,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彩乃不由得笑起来。那笑容让濑奈纯有些出神。

“怎么了?”

“啊!没什么。只是觉得,彩乃小姐你的笑容,和四年前是一样的。”

“是吗?”彩乃捧着自己的脸,笑容慢慢的淡了下来。濑奈纯深知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发动车子来掩饰这股尴尬。

他怎么就忘了,四年前的彩乃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友,而今天,那个男友早已和另一个人结婚。

“这场台风啊……”望着远处的天空,彩乃叹了口气。

紧赶慢赶,濑奈纯终究还是迟到了。深吸一口气,他这才推开包厢门。出乎意料,里面竟然没有人,他顿时有些愣住。

仔细看了看时间,他确定自己是迟到了。再看看空空如也的包厢,濑奈纯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招来服务员,他点了一杯咖啡和两个还没洗的咖啡杯。服务员虽然很奇怪,但还是尽责的做到了。

东西刚刚上好,一个青年便一阵风似的跑进来,嘴里还一直嚷嚷着“抱歉抱歉我迟到了。”濑奈纯斜眼看着他,指了指两个残渣杯:“我都喝到第三杯咖啡了。”

“你就吹吧!”青年爽朗一笑,给自己点了一杯柠檬水。服务员应着,偷笑着走了出去。原来没来得及洗的咖啡杯还有这样的效果,她可是又长知识了。

“你怎么就不信我喝了三杯咖啡呢?”

“你一喝咖啡就容易心脏过速,所以从来只喝一杯好吗?下次要哄我也换个靠谱点的主意。”喝着水,青年翻了个大白眼。濑奈纯笑笑,心想自己也是傻了,这种小招数怎么可能骗过对面这个国内第一大财团继承人——大空佑飞呢。不过说到继承,濑奈纯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T恤,牛仔裤,等等!T恤牛仔裤?濑奈纯猛地抬头,差点把大空吓一跳:“怎么了?”

“你今天没有上班吧?”看着濑奈纯上下打量的眼神,大空爽快地承认了:“嗯,我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真是幸福呀,想休息就休息。”面对老友的羡慕,大空有些不乐意了:“啊喂,为了今天的休息我足足忙了一个月好吗?”“是是是!忙了一个月,就为了看小野花的校园网球决赛。”知根知底的濑奈纯到底没让他糊弄过去,开口就把老底揭了。大空嘻嘻笑着,喝着他的柠檬水。

“其实,这次找你出来,是想请你帮忙来着。”犹豫再三,濑奈纯还是开口了。看着他一脸凝重的样子,大空放下了杯子:“发生什么事了么?”

“我……”

“你?”

“我想到你家借宿一阵子。”

“怎么?你和雅子姐吵架了?”

“不是。她……”

“她怎么了?拒绝了你的感情吗?”事关重要,大空瞬间严肃起来,仿佛刚才那个开口嘲笑的青年不是他一样,濑奈纯摇了摇头,咬牙从口袋里拿出喜帖:“不,她要结婚了。”

无异于重磅炸弹的话把大空从沙发上炸了起来,濑奈纯抬首仰望着他,抿了抿嘴唇:“我到底,还是晚了。”

“纯……”大空望着老友,不知要怎么安慰他。家长已见,喜帖已下,想再要翻盘重来,便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世间舆论原本就是利器,对于濑奈纯和春野寿美礼这样的舞台表演者来说,形象几乎等于一切。若春野不顾一切悔婚,最先受到冲击的,无疑便是两人的生存。

“幸好你不晚。”把喜帖递过去,濑奈纯的口气也不知是喜还是悲。“幸好你没被年龄蒙骗,也幸好小野花没被年龄蒙骗。”

“或许是吧。”大空收下喜帖,递过来一串钥匙:“地方你知道在哪的。”

“嗯,谢谢。”

“你既然打算搬出来,那房子怎么办?我记得你说过现在住的房子是你和雅子姐一人担负一半的。”

“我会继续担负下去的。”纯抬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就当,就当我送她的嫁妆吧。”

通常来说,分手之后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就是继续成为朋友。某些前辈属于前者,而彩乃,则属于后者。

捧着一束花,她不慌不忙地走在医院的长廊上。临到排练结束,她才接到白羽的电话说水夏希住院了。虽然很好奇她打电话给自己的原因,但彩乃还是选择了到来。毕竟她和水夏希分手的原因不是因为本身,而是因为外力。也或许因此,水夏希对她也是极为抱歉,在结婚的时候死活也不肯再买一个戒指送给新婚妻子。

“如果你要我买戒指,那我宁肯去死。”对于母亲的威逼,他是这样回答的。母亲除了怒视之外也毫无办法,毕竟她也是以自杀为由胁迫儿子与女友分手的。最终白羽出来以自己不喜欢戒指为由带了过去,俩人这才如期举行了婚礼。

“其实,你为什么会看上我呢?”新婚之夜,水夏希浇了一盆冷水。白羽扯过被子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我并没有非你不嫁,只是我父母并不这么想。也许…”她自嘲地笑笑,“也许他们觉得离了婚的女儿是过期打折货物吧。”

“又或者,我家觉得作为半吊子舞者的我也是。”苦笑着回应,水夏希躺在她身边。的确,作为舞者而言,他也仅仅只是有点出名而已。每个月赚的钱,大概也就比温饱好一点。小众文化历来如此,他也没有什么可以抱怨。

“所以,其实我们的婚姻更像是一种交易吧…”被子下白羽的声音闷闷的,“我有足够的嫁妆却没有合适的身份,你有着喜爱的职业却没有太多的钱。”

“大概…是吧…”水夏希苦笑着回应着,俩人就这样处到天亮,关系浑不似新婚夫妻。

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着,或许本着同病相怜的态度,水夏希与白羽之间相处的竟意外的不错。俩人的过去也在彼此对谈中慢慢挖掘出来。当得知彼此都是被父母威胁之后,俩人相对着耸了耸肩,然后在晚上跨越了夫妻间的最后一步。

“就这么过下去吧。”从白羽身上翻下来的时候,水夏希喘着气说道。白羽点了点头,关掉了身边的灯。

从那晚之后,水夏希变的开始顾家起来。以前忙碌的排练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与白羽逛着百货挑着食物。他甚至还买了一条项链送给白羽。双方家长知道后都暗自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给儿女挑了一个好对象。他们不知道的是,水夏希手机里还留有彩乃的电话,就当是一个念想。

敲了敲门,彩乃扭开门锁。床上床下两个人瞬间回头,让彩乃有着些许的尴尬。白羽赶紧迎上去接过花束,水夏希那句“你怎么来了”硬生生憋死在口中。

“听说你受伤了?”微笑着向白羽致谢,彩乃坐到一个凳子上。水夏希瞟了一眼好似木乃伊的脚,自嘲地笑笑:“在家滑倒结果骨折住院,我还真是够笨的。”

“台风嘛!”彩乃善解人意地宽慰着,白羽递给她一杯水,彩乃接过去一口气喝完,便笑着告辞:“我差不多也要走了。”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当初婚礼我恰好有事没去成,今天难得,我就在这里补上我的祝福了。白头偕老!”说着,她把红包塞进白羽手里,转身又向笑向水夏希挥挥手,走了出去。

开始还是悠闲的步伐,等下了电梯之后,脚步就成了飞奔。冲出医院之后,彩乃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口喘着气,眼泪顺着面庞落了下来。

“水夏希,你要幸福啊!连同我们那些日子一起,幸福下去。”

春野寿美礼回过神的时候,朝海光正把果冻吃的哧溜哧溜响。同时她还在平板上写写画画,春野好奇得凑过头去,看到一个人物模型正根据她的指令翩翩起舞,她顿时有些羡慕起来:“湖月君送你的礼物?”

“嗯。他怕我编舞的时候记不住顺序,所以找人帮我写了这么个程序。”光解释着,把果冻罐子丢进垃圾桶。

“真羡慕啊!”春野艳羡的口吻让光仔细打量了一下她。拿过乌龙茶,她下巴懒懒得靠在杯缘上:“羡慕什么呢?我和渡吗?”她淡淡的口吻顿时让春野噎住了,光拍拍她的肩膀,表情有些阴暗不清,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其实,青梅竹马未必是一件好事。”把平板放进包里,向来寡淡的光难得的先开口了。春野毫无形象地趴在桌上,听着多年老友的话语。“我和渡的那些事,其实你也挺清楚。我们付出的代价,想来你也不糊涂。所以,你和小纯的这些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要怎么做。”

春野默默点头,看着湖月渡微笑着走进来扶着已怀孕在身的光走了出去。渡的身材还和以前一样,然而气质却有了巨大的转变。春野想起那些年他俩的事,心底一阵唏嘘。

其实严格来说,渡和光并不能算是青梅竹马,毕竟两人相遇之时渡在政界已薄有名声,而光也在舞蹈界崭露头角。那时的渡对光是不是一见钟情倒也无人得知,不过光身边却有一个一起长大的男友—贵城。

之后的故事可以说现实也可以说狗血,不过就是同为舞者贵城却一直不如光名声响亮,这让俩人的关系开始逐渐不平衡起来。有一天光正好有个推脱不掉的应酬,结果便遇上了贵城和紫城在某个角落偷偷摸摸。光当时不知是气急败坏还是怒极攻心,直接晕阙了过去。恰逢出席的湖月渡自然陪得美人归家,留下了一个烂摊子给他人收拾。

之后贵城如何也没多少人关注了,据说他和紫城结婚又离了,又据说他转行了,然而无论如何他的名声让他在舞蹈界是再也混不下去了。反倒是光因为这件事获得了广大民众的同情,名声又上到了一个新高度。

若故事便止于此,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局。然而这事从头到尾都漏了一个重要人物—白羽,湖月渡当时的妻子,水夏希现在的夫人。其实她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在湖月渡提出离婚的时候坚决不同意,还把这事捅到了双方家长那去。结果光在一政一经俩大家族的胁迫下,被逐出舞蹈界,回去了老家。大家以为此事就此平息的时候,湖月渡却挂冠而去,只留下所有财产和一纸离婚证书。

之后的一段日子到底如何,就连春野也不太清楚了,只知道俩人再度出现的时候,光已经成为了渡的妻子,而渡却被逐出了家门。俩人当时的日子极为清苦,后来是与渡颇为交好的前辈稔幸看不下去,辗转找到了大空佑飞和壮一帆两个大财团继承人的投资,才让他俩过上了好日子。但即便如此,光也无法再进入她深爱的舞蹈界了。毕竟当时为了封杀她,俩大家族花了不少功夫去抹黑她。如今想要一一洗白,却也不太可能了。光现在除了做少儿舞蹈老师,就再也找不到什么可以和舞蹈挂钩的职业了。

“所以,如果你要悔婚,那么这个代价,你觉得你和纯付得起吗?你们的家人,你未婚夫的家人,还有他的社会关系和你们的粉丝群,他们能接受吗?”光清冷的话语字字有力,春野深深地埋起头,嘲笑着自己的胆怯,也感到深深的不安。

“其实,你可以喝醉的。”丢了一瓶酒过去,壮一帆跑过去把躺在沙发上的大空硬挤下去,忍无可忍的大空爬起来对着他就是一顿胖揍,俩人从沙发上打到地上,滚了好几圈才肯罢休。濑奈纯拿着酒瓶无奈的看着他们,那句没必要含了许久,终究没有说出来。

看看手里的酒,又看看还在电视前勾肩搭背你推我搡的两个人,濑奈纯默默走进房内,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打量着,然后塞进衣橱里去。

搬家的速度和氛围,比预期的要好太多。不请自来的壮一帆不断的插科打诨,让不敢对视的俩人显得不那么尴尬。然而等濑奈纯把东西收好之后,壮一帆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先走了出去。濑奈纯站在原地,看着春野的背影轻轻说道:“我走了。”

“嗯。”

“那你要多保重。”

“你也是。”

“我会的。那么…再见!”

“再见!”

仿佛得到最后的肯定,濑奈纯拉起行李箱,轻轻地关上大门。门锁紧扣的响声像是信号一样,隔着门的俩人满脸泪水地向过去进行告别。

回到车上的时候壮一帆仿佛都要睡着了。濑奈纯轻轻拍了拍他,他这才抹了把脸把火点着。

回去的路上俩人相对无言,直到下车的时候壮一帆才拍了拍濑奈纯的肩膀:“一切都会过去的。”说着,他转了个圈,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你看我不就是吗?”说着,他拿过剩下的行李,愉悦的打开了门。

大空的旧房子并没有常人想象中那么大,也不过就八十来平位置很好而已。典型大空风格的大空间冷装修此刻也颇合濑奈的心境,晚上端着一杯酒眺望楼下的车水马龙也是一种不错的风景。濑奈纯想着,把东西拖进房间,留下壮一帆一个人在厨房捣鼓着,也不知在找些什么东西。

与客厅相比,房间意外的有些小。濑奈纯打量了一圈才确定好东西怎么放。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下班赶来的大空捉了出去,壮一帆好像变魔术一样从厨房里翻出不少酒,三个男人随便叫了点外卖喝了起来。相比颇为收敛的大空和强行忍住的濑奈纯,壮一帆要豪放的多。等他把酒丢给濑奈纯跑去找大空打架的时候,都已经有六七分醉了。

“喂!醒醒。”看到濑奈纯进去了,大空赶紧拍了拍壮一帆的脸。他万万没想到今天壮一帆会跑去帮濑奈纯搬家,早知如此,他就是绑也要把壮一帆绑住在家。

“嘿~”被拍脸的壮一帆傻笑着,又喝了一口酒。大空一把抢过酒瓶子往地上一放,紧接着就把人扛了出去。濑奈纯赶紧来帮忙,却被大空留住了,让他好好收拾一下安心住。

“我先送这家伙回去了。”把人塞进副驾驶,大空用力关上门,脸上颇有些无奈。濑奈纯理解地点点头,走了回去。

拉开大门,看着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大房子转眼就剩自己一个,他突然感到一阵孤独。想来也是,从有记忆时候起,他身边永远有着春野,他们小时候一起上下学,大了一起进音校,毕了业一起来东京发展,就连住都是住在一起。这种好似连体婴一样的生活持续了三十余年,却在现在被生生割断。也许不止自己,她也是孤独的吧。

濑奈纯想着,弯腰捡起酒瓶。壮一帆确实能喝,他一个人就喝掉了整整一瓶伏特加,还有几瓶啤酒。把空瓶丢出去之后,濑奈纯想了想,还是把剩余的酒整整齐齐放进了酒柜里,然后躺了下去。

即使,即使真的很想让自己喝醉,以此来忘却痛苦,但是想着你关心的脸就无法这么做吧。

对不对?雅子。

在心里默默问着,濑奈纯合上了眼睛。

午休时间,濑奈纯端起饭盒就上了天台。一众同事目送着,谁也没有做声。

剧场不是太高,放眼望去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景色,倒是各式建筑琳琅满目,看着让人没有什么太大的热情。不过风拂过身体时带来的微凉沁感也足以带走许多的不快与压力。

捅了一下饭盒,金色的蛋包饭今天却没有带来太多食欲。稽古已经进入第八天,然而在角色融合度上,濑奈纯却前所未有的差。尽管对手戏的彩乃没有说什么,但是小原老师和三木老师都已经有些不满了。那种不满扫在身上,让濑奈纯有种热辣辣的痛感,像是被打过一样。

“要是没接这出戏就好了……”半赌气的口吻,濑奈纯勉强自己吃了几口饭。这次出演原本不在他计划之内,只是经纪公司觉得这是一次大好的机会,便替他争取了来。毕竟《Me andmy girl》是耳熟能详的著名戏目,这次共同出演的又有剑幸和爱,姿月朝户和风花舞俩对著名演员,就冲这样的组合,濑奈纯的名气也能提高一个档次。

“真是要命啊!”无精打采地吃掉最后几口饭,濑奈纯索性坐了下来。远处天空亮的刺眼,不知道谁的鸽子从头顶飞过,鸽哨带来一片清宁。焦躁的情绪在这样的景色下被慢慢抚平,濑奈纯遥望着远处,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正牵着几岁的小姑娘在街上走着,小姑娘嘟着嘴巴求抱抱,少年一脸无奈地把她抱了起来。濑奈纯看着噗嗤一笑,想起了十三年前看到的同样一幕。

“笑什么呢?”彩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濑奈纯转过身,彩乃正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他笑笑,转身趴在栏杆上:“我想起了十几年前。”

“喔?”彩乃学着他也趴在栏杆上,白绫裙上顿时印上一片黑格子。濑奈纯呀了一声,彩乃对此只是笑笑,然后闭上了眼睛。一朵白云从她身后悠悠飘过,投下了柔和的光影。濑奈纯微微一笑,也闭上了双眼。

俩人安静地站着,渐渐的,天地间除了自己再也没有了其他。此起彼伏的汽车嗡鸣声,尖锐着的鸽哨,售票处的温柔问答,转角花店的轻声问候在耳畔逐渐放大,它们混合着,逐渐融进了过去,那个叫轻井泽的地方。

想到那里,濑奈纯不禁露出一个微笑。那个笑容如此纯真,让张开眼的彩乃有些措手不及。

她手足无措的样子被濑奈纯看在眼里,他突然有了一种想说话的冲动,于是就开了口却又打住:“十三年前……”

“嗯?”

“一些过去的事,我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说吧。我挺有兴趣的。”

“那我就说咯。”看了一眼表,确定还有富足的时间后,濑奈纯望向楼下。那个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把小女孩放下来了,正牵着她的手要买糖,“你知道大空佑飞吧?那个财团继承人。”

“嗯,听说是您朋友。”

“是的,不过你知道我们怎么认识的吗?”

“诶?不知道。”

“那是十三年前,高二暑假,我和父母赌气一个人跑去了轻井泽。”想起年幼的自己,濑奈纯的口吻多了一些无可奈何,那是他记忆力唯一没有春野的一段,“然后在那里的民宿打工求得一住。没过几天,大空出现了,怀里抱着一个四岁的小女孩。”

“诶?”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对吧?不过还有更不可思议的哟!那个女孩现在是他未婚妻。”濑奈纯笑着,彩乃脱口而出“光源氏啊!”濑奈顿时垮下一张脸,彩乃赶紧道歉:“啊啊!对不起。”

“没事!”濑奈挥挥手,仔细想了想彩乃的话,忍不住笑:“其实你这么说没错,只是我从没想到而已。”

“后来呢?”

“后来啊!他买东西不带现金只有卡,结果小野花——就是那个小女孩——非要吃棒棒糖。

他特别无奈地看着我,小声请我帮忙。我就把身上的现金给了他。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想到那个窘迫的少年大空,在想想现在这个稳重的继承人大空,濑奈纯嘴角忍不住抽搐,“后来壮一帆,你知道吧?另一个继承人。”

“嗯。”彩乃应着,默默想起杂志里壮一帆整面整面的负面新闻,“壮一帆带着另一个四岁的小女孩来了。他俩见面啥都没做,先打了一架。”濑奈纯的形容让彩乃张大了嘴:“哈?”她可爱的样子让濑奈纯大笑起来:“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见面礼就是——打架。

等他们打完了,就双双狼狈地抱起两个小女孩,请我去家里做客。于是我在他们家住了一个暑假,每天和他们一起带着两个小女孩出去玩。”

“后来壮一帆先生和他带来的小女孩也订婚了吗?”彩乃的问题让濑奈一愣,半晌,他苦笑着摇头:“没有。”看着他苦涩的样子,彩乃拍了拍他的肩膀,对自己问出的问题表示抱歉。濑奈纯轻轻一笑,指了指表:“我们该下去了。”说着,转身离开。

对于这次演出,外界的评论是不功不过。毕竟此剧已经上映过多次,又有珠玉在前,濑奈纯要再想创造什么新高度,也是难为了。即便如此,千秋乐上姿月的即兴求婚还是将气氛推向了高潮。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吓了众人好大一跳,还以为姿月再度摔神附身,直到他从口袋里掏出戒指,并以本名向风花舞求婚,大家才松了一口气。不过看台上倒是无比兴奋,不知谁领着头说嫁嫁嫁,惹得风花舞连脖子都红了起来。最后虽然接过了戒指,却还是招呼了一下姿月的脑袋,姿月扶着被打的地方傻呵呵的笑,弄得台上众人集体笑场。

演出结束后,濑奈纯三两下收拾好东西,又挨个和前辈们鞠了躬。毕竟就此一别,再要一起演出又不知要到哪年哪月了。众人笑着回礼,目送他出去和彩乃说了几句话,交换了手机号码,这才转过头勾肩搭背得商量着要怎么去顺天海佑希一餐饭吃。

“哟!”才走出大门,就看到大空佑飞靠在座驾上和自己打招呼,“有空吃饭?”

“有啊!”濑奈纯应着坐上车,随手将东西丢在后座。“这段时间不是忙一个大案子么?怎么突然有空请我吃饭。”

“其实……是小野花一定要做饭给我吃,今天。”大空拉长的声音让濑奈感觉大事不妙,然而没能等他做出回应,大空已经发动了汽车,濑奈纯挣扎了几下,最后在大空斜睨的眼神中放弃了。

“话说,你知道我已经开始放假了吧?”想了想,濑奈纯觉得还是不能就这么轻易服软,大空瞟了他一眼:“知道啊!就是知道才特地找你的。”

“什么意思?”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浓厚,大空一句话就把濑奈纯打进了深渊,“意思就是,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也不至于一个人进医院。”

“大空佑飞,我恨你!”惨叫声中,大空稳稳停下了车,濑奈纯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认命地跟上楼。才打开门,就看到了一朵手忙脚乱的小野花和一个乌烟瘴气的厨房。两个男人对望一眼,视死如归地走了进去。

然而结果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惨烈。虽然色香味每样都差了那么一点儿,但是起码还煮熟了能下肚。大空欣慰地摸着未婚妻的头发,觉得毛茸茸的好像小板刷。野野澄花乐呵呵地让他摸着,俩人都没注意到濑奈纯一脸怨愤的表情。

“诶?今天怎么没见壮一帆?”又吃了几口,濑奈纯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少了那么个人物。大空微微一愣,然后摇了摇头:“他今天有事。”

“喔!”濑奈纯点点头,继续埋首吃东西。野野澄花看看濑奈纯,又看看大空,突然问道:“祐飞哥哥,一帆哥他知道亚由喜欢他的事吗?”

“咳!”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两个男人呛成一团,野野澄花赶紧又是拍背又是拿纸地帮两人顺气。好容易恢复过来之后,大空摊开手:“不知道吧。”

“喔!那就好。”野野澄花松口气的样子让两人有些心虚。看着她收拾杯碗的背影,大空蹭到了濑奈纯身边:“其实,今天那家伙不是有事。”

“诶?”

“真飞圣有消息了,他在北海道,结婚了。”

“这么突然?”

“其实,也不算突然吧。毕竟都两年了。”大空半叹气的声音引来了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濑奈纯才说道:“也是哈……都两年了。”

“就是可怜亚由这个小姑娘了。”

“唉……”濑奈纯叹口气,端起面前的酒。

同为继承人,壮一帆的评语却比大空祐飞差多了。如果要弄个什么排行榜的话,大空第一逃不脱,而壮一帆大概只能在倒数一二三上徘徊。

这庞大的差距,除了因为两人家世差距之外,也得益于壮一帆那荒唐的青春。而他那荒唐的青春里,最重要的构成就是真飞圣。

“他是我男朋友。”当着广大上层阶级的面,二十岁的壮一帆揽着真飞圣的肩笑容满面地说道,浑然不顾脸色铁青的父亲昏昏欲倒的贵妇以及满脸震惊的爱加亚由—那个从四岁开始就嚷嚷着要嫁给自己如今已经十一岁的小姑娘。真飞圣任由他揽着,脸上满是温柔的笑。

那个时候年轻的两人并没有意识到世界有多可怕他们有多渺小,毕竟那时的他们一个是文艺界冉冉升起的明星另一个是唯一的继承人。

“我们会一直走下去的。”在场面更加混乱之前,壮一帆把人带了出来。冬夜的星星很美,闪亮的让人挪不开眼。真飞圣微笑着点头,替他紧上围巾:“别冷着了。”

“你也是。”壮一帆拉着他的手,坐进暖好的车。他们约好一起去看日出,不早点出发是无法顺利看到的。他们甜蜜地笑着,丝毫没注意到阳台上满脸杀气的父亲和一脸担忧的大空。

“你很早就知道这事了吧?”看着俩人离开的身影,壮父近乎咬牙切齿地问道。大空点点头,没有否认。“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他是我唯一的继承人,大空祐飞你安的什么心?”

“这是干嘛呢?你儿子取向异常为难我儿子干嘛?”站在不远处的大空父不干了。原本他也是好心过来想问问儿子壮一帆这是搞什么,结果一来就看到孩子被为难。如果只是一般的责难他也就算了,毕竟资历为上,对儿子立足商界也是一种磨练。可如今壮家话里话外都是大空故意带坏壮一帆以夺取家产的意思,大空父顿时不依了。

“你儿子要是早点告诉我我能让这事发生?”壮父指着楼下到处窃窃私语的人怒问道,“感情丢人的不是你家你倒幸灾乐祸是吧?”

“够了啊!”大空家脸色一变,大空祐飞眼看情况不对,赶紧递了俩眼神出去,心领神会的小野花拉着爱加的手就去找各自的家长,最后总算没让两当家的吵起来。然而即便如此,祐飞回家后到底还是跪了半夜祠堂,以此反省自己的行为不当。

“兄弟,对不起啊!”后来知道的壮一帆为此特地拉了大空出来喝酒,大空对此只是笑笑,换了话题:“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我听说叔叔已经断了你经济来源了。”

“自己打工咯。”壮一帆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反正剑道调酒我都会,还不至于饿死。圣他又是作家,更不怕。”

“你还是悠着点好。如果经济有困难,不要吝啬开口。”

“得了吧!对你我还能客气?这顿就你请啊!”壮一帆笑着说道,大空笑着应了,完全没能想到此刻壮一帆和真飞圣已经彻底陷入了经济困境,真飞圣被退稿,壮一帆也吃到人生第三份辞退书。在家无所事事的两人看着空空的冰箱已经吵了好几架,周围邻居的窃窃私语和异样的眼光也让处于困境的两人更加的不好过。终于有一天不知道谁在他们家门口贴了一张纸写着同性恋去死,这让濒于临界点的两人彻底爆发。在一顿失去理智的争吵后真飞圣狠狠摔门而去,留下分手二字再未出现在壮一帆面前。壮一帆开始还痴痴的等,等到饿的奄奄一息进了医院都没能等到真飞圣。几场酩酊大醉之后他老老实实把学位念完,当起了继承人。他并不忌讳别人提到真飞圣,好像那只是一个小插曲一样。如果别人一定要他回答,他就耸耸肩,带着惯常的漫不经心的笑容说:“爱情,就那么回事吧!”

“你现在还觉得就那么回事吗?”几年之后,和壮一帆有着不小的梁子的人邮寄了一张照片过来。照片上真飞圣和一个姑娘手带婚戒,姑娘笑的很开心,真飞圣却漫不经心。壮一帆打量许久之后把照片收进了抽屉,然后拿起外套:“喂,出来喝酒吧!”那头应了一声定了地点,半小时后两人就坐在了一起。

“我说我不就把你饼干全部捏碎了你犯得着弄张圣的照片来刺激我么?”喝了一口金汤力,壮一帆不满地问道。柚希礼音白了他一眼:“那都是宁宁特地做给我的。”

“好好好!你老婆最大!”面对这样的控诉,壮一帆只得无奈接受。两人就这样围着饼干的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完全忘记了本来的目的。

几天后,一个人在北海道的街头矗立许久,直到看着一对夫妻从街角走过,他才压了压帽檐,离开了那里。

呐!圣,你幸福就好。他在心里说着,并没注意到那个男人瞟了这里一眼。

壮一帆!你一定要幸福啊!

然而壮一帆到底是壮一帆,他并没在北海道伤春悲秋多久,就带着两篓螃蟹飞回东京然后一脚把还在床上睡觉的濑奈纯踢下来赶到厨房去,为众人晚上的聚餐做起准备。

“这么多螃蟹就我们四个人吃?”睁着惺忪睡眼的濑奈纯在厨房里问道,壮一帆随手开了瓶啤酒回答道:“你要是还想叫人我也不介意。反正只是为我的青春践行而已。”

“别在那泛酸了。你一商业男青年没事装什么文艺啊!”濑奈纯说着,发了几个邮件确认没关系之后拨通了彩乃的电话。与每次结束工作后都需要长假的濑奈纯不同,彩乃的行程要紧密的多。

“今晚吗?没有问题。谢谢你还记得我爱吃螃蟹。”夹着电话,彩乃迅速地看着剧本。和央佑加坐在对面微笑着,彩乃又感谢几句结束了电话,带着抱歉的笑容回到正题:“这版本的歌剧魅影我还没能接触过。谢谢和央君给我机会。”

“这是应该的。事务所里除了你之外,我也想不出还有谁能接任克里斯汀这个角色。”和央夸奖着,心里想的却是妻子花总真理。原本百老汇方面更属意于花总,然而因为有孕在身,她还是客气地推掉了演出在家安心养胎。

“花总前辈肯定比我更适合。”彩乃肯定的语气引得和央微微一笑,“其实之前春野小姐有受邀参演过,听说你最近和濑奈君走的很近,可以拜托他帮你找下春野小姐。”

“和央君…”

“玩笑,玩笑。不过说真的,你们若是在一起了,事务所也会替你们高兴的。”和央笑说着,有意绕开水夏希那条疮疤。原先所有人都看好这一对,谁知最后以水夏希与她人结婚并且转了事务所结尾。彩乃嘴上虽然不说,但是众人都看得出她有多难过。事到如今,彩乃依旧孑然一身在这偌大的城市小小的舞台上打转。眼见周围同事都已成双成对,向来一心只为工作和娇妻的和央也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看缘分吧。”彩乃笑笑,显然无意继续这个话题。记挂着产检的和央也就随她,潇洒告别而去。望着老板远去的身影彩乃微微一笑,继续研读剧本。

说到底,她和濑奈纯的关系也不过是伤心人对伤心人而已。若当初付出的情感那么容易收回,爱情又怎能流传千古,造就那许多名著。

相比彩乃的被八卦,濑奈纯无疑轻松得多。大空和壮都知道他心在哪里,自然不会多问。只是已经时至下午,濑奈纯还苦命地在厨房里弄吃的,而那对富贵兄弟则手端啤酒,看着这如今感觉偏小的房子。

“我俩当初是怎么在这儿挤上一年的?”摆弄着电视柜上的几幅照片,壮一帆问着身后玩遥控的人。明明是冷色调的金属风格装修,硬是让濑奈纯住出了温馨的效果。未曾隔断的房间与客厅被一扇屏风挡住,床左边的露天衣架挂满了轻松写意的衣服,右边紧闭的衣橱想来都是一些正装了。屏风背后是一片空地,放置了一张银鼠色的毯子用来练舞。在往前就是大空正斜躺的布艺沙发和茶几了。

“是你硬要挤进来的好吗?我一个人住的时候还挺大的。”面对壮一帆的说法,大空不屑地反击道。壮一帆笑笑,靠着电视柜坐下来:“的确,是我硬挤进来了。那时我好像刚出院吧?”

“嗯。”回忆起那时,大空也沉默了。壮笑着喝口啤酒:“不要这样的表情,事情都过去了。”

“那时我没能照顾好你。”面对小自己四岁的人,大空感到非常抱歉。壮一帆摇摇头:“你对我很好了。只不过那时我们还不够强大,还不能保护自己。所以出院后我才那么努力,努力地把你拖下水。”

“是啊!”大空轻声应着,“那时真的很拼,日以继夜地工作,努力证明自己的能力,努力取得老一辈的好感。”

“还有发展自己的盟友。”壮一帆补充道:“最近湖月家发来了邀请函,你也接到了吧?”

“嗯。二公子的女儿周岁,他们想借此机会重新接纳湖月渡回家。”大空说着,想起湖月渡离婚后的困难处境,和现在的意气风发。

“哼!”壮一帆冷笑了一声,“当初就因为他离婚白羽家怒撤赞助,湖月家就把他赶出家门。如今他事业有成,又眼巴巴地把人迎回去做提款机,还真是便宜占尽啊。”

“说白了,不过是想借助你我两家的势力而已。”大空也冷笑一声。正端着食物走出来的濑奈纯茫然的看着两人:“怎么了?”

“没什么。”两人笑应着,一人摸了一只螃蟹走。濑奈纯是他们的最后一方净土,他们谁也不想把他拉扯进来。濑奈纯看了他俩一眼,转身回去了厨房。

“原本这么努力,是想再把圣找回来。如今这些算是做了白功了。”啃着螃蟹腿,壮一帆含糊不清地说道,“不过,以后我要是在找谁,家里那群老家伙也拿我没办法了。”

“那么,恭喜了!”冲他举了举杯,大空仰头将啤酒一饮而尽。

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正在学声乐的野野澄花看到彩乃的时候眼睛都亮了,笑的壮一帆是连连拍着大空的肩膀挤眉弄眼的说他被甩了。大空翻了个白眼,端着空盘子进了厨房。

“祐飞哥我来吧。”小野花看到连连说道,大空按着她肩膀把她转个身,轻轻推了出去:“去去去,和彩乃小姐聊天去。”小野花拗不过他,一步三磨蹭的回到彩乃身边。彩乃微笑得看着,冲濑奈纯耸了耸肩。

“才多大会功夫,就连暗号都有了。”端着剩余的盘子,壮一帆调侃地说道,濑奈纯给他一个白眼,把东西丢进洗碗池:“婚礼那天你们会来吧?”

“你说雅子姐的婚礼么?”

“嗯。”

“会来!”

“那我就等你们咯。”濑奈纯似叹气似放心的口气让壮一帆有点难受,他补问道:“要不要多带点人?”

“诶?”

“帮你抢婚啊!”

“瞎说什么呢?”大空啪就是一巴掌,壮一帆摸了摸被打的地方:“这有什么。纯不就是担心那个社长的社会关系么?我们这有小野花家,爱希家,还有大柚子家和美貌梨花家,哦对了,还有湖月家,随便就弄的他不敢动了。”

“家世是你这样用的么?”大空有些哭笑不得。壮一帆不动声色地撞了撞他,大空瞬间了悟。

“谢谢!”隔了半天,一直没有回头的濑奈纯低沉着声音:“不必了。你们来就好了。即使抢到这次婚,难道以后一辈子就靠着你们过活吗?”濑奈纯笑着,眼泪却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他明白壮一帆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他只是不想让自己觉得放弃的不公而已。然而他不知道,在那些个单独的夜里自己早已思索过千百回,才发现走到今天这步全是自己的责任。是他对春野全无顾忌的依恋和毫不成熟的思想才导致如今这个局面。从第一次见到社长开始,他就完全失去了春野。

拍拍他的肩膀,大空带着壮一帆走了出去。男儿泪,还是别让人看到的好。

“所以,home是种依恋感?”外面小野花还拿着剧本追逐不舍,彩乃笑着点头:“那一段我的理解是在教与学的过程中,克里斯丁和魅影找到了一种归属感。俩人可怜的身世让他们都有着一种渴望爱的需求。而对音乐的共同爱好让他们走到一起。之前国内上映过这个片段,要是能找到就好了。”彩乃不无遗憾地叹道。当时春野演出的时候并没拿到版权,所以也没有收录版。只是去看的人交口称赞,这让人越发的觉得遗憾了。

“这样啊!”小野花撑着脑袋,两只眼睛直直盯向不远处的大空,表情里写满了佑飞哥帮帮我的字样,那样子真是谁见皆怜。大空被她盯的都有些发毛了,正想说自己没办法,就看到濑奈纯从一堆碟子里抽出一张递过去:“拿回家看吧。雅子姐的排练摄影,和正式版可能会有些不同。”

“纯哥哥真好。”小野花呜啦一声接过去,大空无力扶额。濑奈纯笑笑:“这几天她就要举办婚礼了。不然我可以带你去见她,让你们聊一聊。”

“谢谢!”

“你那天有空吗?有没时间一起来观礼?”

“诶?”

“其实,我是想请你帮个忙。那天家里人都要来,我不想一直被追问,所以…”濑奈纯不好意思的笑容让彩乃多少动了些恻隐之心:“好。”

“那么,谢谢了!”

 

十一

春野的婚礼很热闹,比她预计的要热闹太多。正如同濑奈纯所期待的,大空和壮都来了,而正如他所预料不到的,他俩还是把小野花,爱加和梨花带了来。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握着手,大空一副抱歉的样子。新郎官几乎都要受宠若惊了,虽然早就知道大空少爷与妻子的关系不错,却没想到他居然会带了一票高塔顶层的人来参加婚礼。不远处湖月渡笑嘻嘻地搂着光的肩膀走了过来,光的肚子已经很大了,顺口一问,才知道预产期就在三个月后。

“我们名字都取好了。男孩子就叫桂,女孩子就叫慧。”渡笑着牵着妻子的手,光翻了一个白眼。大空走过去和他攀谈了几句,其他人或说或笑跟在后面离开了门口。新郎终于松了口气,忍不住擦着冷汗。虽然未曾明言,但大空他们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如果自己好好经营这段婚姻,或许就有晋升上层的机会,否则他们要自己消失在商界里也不是多难的事。

“没想到啊!”新郎心里叹着气,偷眼瞧着妻子。原以为春野只是一个歌声出色的舞台剧演员,却没想到她背后还有这么大的势力。他突然就明白为何妻子年纪轻轻就能在舞台界里有着如此名声地位,除了本身实力出众之外,身后背景亦是不可忽视的原因之一。

“看来自己交了好运啊!”新郎心里偷偷笑着,原本已经笑的僵硬的脸又焕发了新的光彩。

一旁的新娘完全没有留意到丈夫短短几分钟内复杂的心理活动。她的目光完全被入口处的一对身影所吸引了。濑奈纯倚着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彩乃笑的花枝乱颤的,这情景不禁让她有些妒忌。

“看来东京真的挺旺人的。”母亲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春野转过头,看到母亲和姑姑正捂嘴笑着:“不仅女儿你收获了一份不错的婚姻,看来小纯也快了。”

“噢!是吗?”努力控制所有的情绪,春野尽力不让这句话透露出醋味。尽管只是背影,但是春野坚信濑奈纯和彩乃之间并没有什么。她实在太了解濑奈纯了,如果彩乃对他来说是新恋人,那么她绝对不会在此刻出现在这里。纯舍不得她伤心,正如她也舍不得纯受到伤害一样。

尽管伤害已经铸成。

“妈,舅妈,这位是彩乃加奈美。”眼见聊的差不多了,濑奈纯不失时机地把人带了进来。

新郎朝他挤眉弄眼地笑着他只当没看见,彩乃眼观鼻鼻观心地演着应该扮演的角色:“阿姨好。”

“你好,你好。”纯妈妈简直笑的要合不拢嘴了。自从儿子上东京以来,生活里除了工作就是春野,身边从未出现半个女性,弄的两位家长一度以为彼此要成亲家了。结果现在看来他们全部弄错了。

“我上一次就是和加…加奈美合作的,”濑奈纯略有些磕绊的声音被春野听个正着,脸上不禁露出一个微笑。她掩饰的很好,没有让人瞧见,“能和纯君一起合作真是太棒了。”眼见濑奈要卡壳了,彩乃赶紧接上。濑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又和家长聊了几句,便把人带走了。

“谢谢!”等走远了一些,濑奈纯满脸感激地向彩乃说道,好在她接的快,否则事情立马要露馅,“没什么。你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就好。”

“记得呢。陪你去看住院安胎的水夫人嘛!”濑奈纯轻松应着,把人送进客席。光抬眼看了一下,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春野的婚礼安排的颇为精致,不似一般婚礼那样嘈杂。挽着丈夫的手经过客席之时,春野转头看了一眼濑奈纯。他正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让人看不清表情。反倒是一旁的彩乃正神色坚定地看着前方,脸上露出决绝之意。

“再见!”主持人宣布礼成的同时,三人心里做了最后的告别。

十二

大约男人都是同种心态,放不开新欢,舍不得旧爱。

彩乃不记得从哪里看到这样一句话,当时还呲之以鼻,现在想来,大约还真是如此。

到医院的时候,水夏希正握着妻子的手和她讨论孩子是取名真风还是凉帆。等到自己带着濑奈纯出现之后,水夏希脸上那股热乎劲顿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在交谈的过程中还时不时扫一眼濑奈纯,表情甚是丰富。濑奈纯多少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还是尽职尽责地扮演完了“男朋友”的角色,直到离开之后他淤在心里的一口气才叹了出来。

“现在算是正式道别了吧?”走在街上,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啊,算是吧。”

“那以后呢?有什么打算?”

“暂时没有。先老老实实工作好了。纯君你呢?”

“我啊?我快被家里电话打爆了。”

“诶?”

“那天请你出现真的是个傻主意啊。当时是躲过去了,结果现在家里几乎一天一个电话在问我进展如何。”摊开手,濑奈纯苦笑道。他无奈的样子让彩乃有些想笑,不过想想自己的处境,她也有些笑不出来了。

“不管怎样,先学你老老实实工作吧。”推开咖啡店的门,濑奈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彩乃指了指自己,濑奈纯点点头。

“可是我不喝咖啡的。”坐下之后的彩乃有些局促,濑奈纯听着不由得歪了头:“诶?”

“对嗓子不好。”

“也是喔……”濑奈纯后知后觉的样子颇有些呆傻,不好意思地笑笑,他低头翻着菜单。原本只是觉得彩乃心情不好所以想请她吃些东西来放松心情的,进来之后他才想起面前这个不是以前他哄哄心情就会好的春野寿美礼。瞧记忆这东西,轻而易举地就把现在和过去混淆,让时光没了概念。

“我点杯蜂蜜柠檬水好了。”看出了濑奈纯的不好意思,彩乃主动解了围。濑奈纯感激地笑笑,替自己要了一杯卡布奇诺。彩乃好奇地看着他:“纯君喜欢吃甜食么?”

“诶?我吗?我不是很喜欢。不过卡布奇诺算是例外吧。”

“怎么?”

“因为它有种融合感吧。大概。我说不清,不过第一次喝的时候就喜欢上啦。喔,对了。我第一次喝的时候是壮一帆那个家伙煮的。”

“诶?”

“别看他经常不说人话,不过调酒和煮咖啡的能力可是一流。就是他太懒,做不做全看心情。”耸耸肩,濑奈纯对此显然已经很习惯了,“如果实在想吃又不想动手,他通常回来骚扰我。”

“比如上次吃螃蟹吗?”

“啊啊!没错。我当时还睡着呢,结果这家伙强行开门然后一脚把我踹下床,真是太过分了。”濑奈纯愤愤地说着,彩乃看的噗嗤一笑。她当然知道濑奈纯并没有真的生气,否则也不会打电话叫自己过去吃螃蟹了,“不过纯君的螃蟹弄得确实好吃呢。”

“那是因为我生长在海边的缘故吧,其实说到海味,雅子姐比我弄得更好吃。”原本是想简单说明下,然而说到春野,濑奈纯的声音便不自觉的低了下去。彩乃深知他的心情,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甩甩头,濑奈纯试着振作起来:“你这样子安慰人,感觉还真像一个前辈啊。”

“诶?”

“什么拍人手背啦,拍人肩膀啦之类的动作,真的很像一个前辈安慰人。”濑奈纯模仿着她的样子,故意加上了几分滑稽,彩乃认真地看着,显然自己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样吗?”

“是的。”濑奈纯用力点着头,仿佛这样才能说明自己所言非虚。彩乃笑笑,看向窗外:“大概,我是被水带坏了吧。”

“对不起!”没想到自己直戳痛处的濑奈纯立刻道歉,彩乃笑笑,摇了摇头:“没事!事情都过去很久了,也该过去了。”

“啊啊……”不知该如何回应的濑奈纯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此刻响起的手机简直救了他的命:“你好。”

“是纯吗?”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好容易挽救起来的气氛又瞬间黯淡了回去:“雅子姐。”

“你现在在外面吗?”和丈夫笑笑,春野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濑奈纯低应了一声:“在咖啡店。”

“和大空他们一起?”靠着栏杆的春野显然很轻松,然而下一秒她就恨不得自己没打这个电话:“不,和加奈美。”

“这样啊……”短暂的沉默过后,她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听说她要演克里斯丁了。”

“没错。”

“和央和我说希望我能指点一下她,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大家见一面吧。”春野说着,默默等待对面的回应。

十三

从早上起,春野就有些不安。她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惹得丈夫放下报纸:“怎么了?”

“今天纯要来。”脱口而出的回答让春野有些愣怔,社长奇怪地看着她:“他又不是没来过,你紧张成这样做什么?”

“呃,他会带他女朋友来。”

“那就难怪了。他还是第一次带女朋友见家人吧?”

“我们婚礼上她就来过了。”

“这样啊?希望你的美丽没有对她造成什么伤害。”笑着说出赞美的话,社长轻轻吻了下她:“不要太紧张了,不然会给纯很大压力的。”

“嗯。”春野低应了一声,目送丈夫出了门。

“夫人,您今天要准备什么饮料招待客人?”社长刚离开,女佣便过来问着。这还是春野第一次在这里招待客人,谁也不希望失了礼数。春野愣了愣,要了两杯卡布奇诺。

“他应该还爱着这种咖啡吧?”不怎么确定地想着,春野换上了平日里总穿的绿衣白披肩。

那个披肩还是濑奈纯买的,作为她第一次演出的贺礼。她现在都还记得纯当时的温柔语气和自己绯红的面庞。想来当时俩人就已经有了不同寻常的感情,但他们到底是有多迟钝才会迟迟没有发现。

“不能再想了,你已经结婚了。”暗地警告着自己,春野无奈地接受目前这种尴尬的局面。

一方面她已经结婚,另一方面她对濑奈纯却又念念不忘,这种两难的局面真是让人满心踌躇。

“夫人,少爷他们来了。”楼下女佣通报着,拉回了春野满天飘飞的心思。少爷两个字让春野暗暗有些好笑,然而等见到之后她便有些笑不出来了。

濑奈纯今天很帅,帅的足以担当少爷这个称呼。但春野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濑奈纯和彩乃好似情侣装的装扮。用力挤出笑容,她走下楼梯:“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濑奈纯客气地回道。这幢房子让他厌恶极了,连带着他的表情也多少有些黑色。彩乃看看他又看看春野,心里暗自叹口气。答应来这谈事果然是个错误的选择,待会还是找个理由提前走吧。

“彩乃小姐喝点什么?纯你是要卡布奇诺吧?”

“不!我戒了。给我蜂蜜柠檬水就好。”完全无视两位女士惊讶的面容,濑奈纯坚持换了饮料,彩乃心里苦笑着拿过咖啡,看着女佣好似逃命一样的跑去换了饮料。

“真是修罗场啊!”从包里拿出剧本,彩乃暗暗想着。濑奈纯坐远了一些,随手拿过报纸乱翻。春野看看他,无声地叹口气,取过自己以前的剧本:“我们来看看吧。”

整个上午,教学的进展并不好。这原在彩乃意料之中,却在春野意料之外。开始的时候她还能看着剧本说事,到了后来就变成了看濑奈纯的时候多,看剧本的时候少。其他俩人也注意到了这点,彩乃正想着找个机会告辞,却被濑奈纯提前了一步:“事务所找我谈个事,我下午再过来。”收起报纸,濑奈纯站直了身子。

“有新工作了?”春野习惯性问了一句,濑奈纯也习惯性地回答:“嗯,接了死神。”

“伊丽莎白?”多出来的声音把俩人迅速拉回现实,明明普通的问答却让俩人都红了脸。勉强笑笑,濑奈纯回答道:“是的。伊丽莎白。那么我先走了。等我谈完再来接你。”说着,他拿起桌上咖啡一口气喝完,完全忘记了自己开始说的戒了咖啡,更没发现这是彩乃喝过一口的杯子。春野倒是看的一清二楚,嫉妒心不可避免地冒了出来。好在女佣来提醒吃饭了,才让她想起当前场合。

“吃了饭再走吧!”她挽留着,濑奈纯晃着钥匙摇摇头:“不了。你们好好吃就是了。”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彩乃一个人在那目瞪口呆,心里直说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她的表情落在春野眼里,春野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午饭吃的彩乃颇有些压力,好在俩人早年合作过一段日子,聊聊当年倒也没让场面太过尴尬。只是水夏希和濑奈纯都不可避免的被提起,让在座两人都淡了心思。也正是这份心思让俩人都无意再提,课业也就加快了进度,仅仅半个下午就把所有的要点都讲解完毕。

“角色毕竟还是要自己体会的,我说的也就只能做个参考。”合上剧本,春野微笑着说道,彩乃好似鸡啄米一样的点头,一边还往台本上做着注释。春野没来由地就想起小时候的濑奈纯,不由得出了神。

“在想什么呢?”提前回来的社长笑问着,被惊醒的春野赶紧走过去替他脱下外套。他笑笑,向彩乃伸出手:“你就是纯的女朋友吧?请多关照。”

“请多关照!”彩乃赶紧站起来握手,心里哀叹着濑奈纯怎么还不回来。再这样下去,他俩的关系就真的要跳进湖海都洗不清了。也许她的祈祷终于起效果了,赶在社长问出下一个问题之前,濑奈纯幽灵一样的出现了:“雅子姐,加奈美。呃,姐夫…”

“小纯来啦?来,晚上留下来吃饭。”社长看到他立刻热情邀请着,彩乃在后面狂摇头,原本就无意留下的濑奈纯立刻拒绝,丢下一句打扰了就赶紧拽着彩乃跑路。看着俩人落荒而逃的样子社长感叹着俩人真是夫妻相,还追问春野觉不觉得,春野没有回答,转身上楼。

“你要是再来晚点我就要哭了。”走出别墅,彩乃长松一口气。这半程修罗场的气氛简直比舞台初日都可怕。濑奈纯抱歉地笑着,打开副驾驶的门,彩乃顺着坐了进去,却不防濑奈纯低下头以私语的声音在耳边说道:“以后都不会发生了。”说完他直起身子,假装没看到愣在窗边的春野,发动了车子。

十四

打着呵欠,濑奈纯独自在厨房里做着蛋糕。窗外天色渐黑,他打开烤箱取出成品,将鲜艳欲滴的樱桃点缀了上去。

今天是魅影的初日,恰逢上他排练假期,权衡再三,他决定还是去看一看。没办法,谁让他俩已经上了报纸呢?

事情开始在一个月前,两人单独喝咖啡被拍个正着,正当媒体思考着他俩只是恰好碰到还是两情相悦时,他们共乘一车的照片又被拍到。于是报纸网络大张旗鼓地放出两人恋爱的消息,事务所急急忙忙跑来询问真假,思虑再三,濑奈纯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

“你打算否认吗?”刚回到家,他就接到了彩乃的电话。显然事务所也找到了她,濑奈纯沉默了一下,反问道:“你呢?”

“老实说,我不想否认。”躺在床上,彩乃大大地伸个懒腰,“我受够了那些怜悯的眼神。”

“那就不否认吧。”濑奈纯也躺了下去,“从那天我们离开后,雅子姐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这样吗?”

“嗯。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这样也不错。”伸出手,濑奈纯眯着眼睛打量着,“我不想再这样不清不楚地过下去了。这样对谁都不好。”

“确实如此。”彩乃赞同着。这样的生活她已经过的太久,她自然不希望朋友再陷入下去。

“呐,加奈美,我们做一个约定好不好?”把手塞到头底下,濑奈纯呢喃着开了口。

“嗯?”

“我们就这样扮作男女朋友好不好?如果有一天我们中间有谁碰到了对象就分手。”半眯着眼,濑奈纯望着金属黑的天花板。对面的彩乃显然被他的提议吓一跳,半天没有作声。他苦笑了一下:“我知道这主意挺傻的,所以不同意也没什么。”

“不是啊!我刚在考虑可行性,觉得这样还挺不错的。”

“诶?”

“首先你我都不用对过去交代了,对吧?”

“呃…”

“其次假期当中我们还能结个伴吃个饭旅个游什么的,还不用被人问东问西。”

“这…”

“如果大家处不下去还可以继续当普通朋友,想想也不错。”

“那个…”

“嗯?”

“是假装啊,假装。”

“我知道,可是不装的像一点,又有什么意义呢?”理直气壮的声音让濑奈纯叹口气,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壮一帆对爱加死也不肯松口。“女人啊女人…”心里学着壮一帆叹口气,濑奈纯同意了彩乃的说法。

尽管做了充足的准备,彩乃却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缠着他。直到魅影初日来临之际,两人才再度通了电话:“要是有空就来看我的演出吧!老实说我不是特别有底。”

“什么时候?”收拾好东西的濑奈纯走出排练室,明天开始有着三天假期,然后就是通场排练然后公演了。

“明天。”夹着手机,彩乃向店家示意自己要两个樱桃蛋糕。无奈店家已经全部卖完,在店员的致歉中彩乃离开了蛋糕店。

“那我恰好有空。”濑奈纯说着,把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

“那可真巧。”彩乃说着,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惊喜。她原本也只是碰碰运气,毕竟濑奈纯也在紧张的排练中,如果来不到也是很正常的事。

“那就这么说定咯。”夹着电话,濑奈纯在最近的一家店买了些食材。最近忙的团团转的大空突然带着壮一帆跑到家里来把他的冰箱洗劫一空,不想饿死的濑奈纯只好奋力自救。想了想,他又买了斤面粉和半斤樱桃。买蛋糕的事他听的一清二楚,既然俩人说好要好好扮演恋人的角色,他起码也要做的像才好。

电话那头的彩乃显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俩人又闲聊几句之后结束了通话。回到家里的濑奈纯给自己做了一餐精致的饭菜,然后对着电视柜上的春野照片举了举杯。

这餐饭他吃的酒足饭饱,好像这样就能把排练失去的体重给补回来。打电话订了一束花之后,他趴到床上沉沉睡去。

拎着蛋糕和花走到剧场门口,濑奈纯突然有些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以前去看春野的时候他都是直接刷脸,导致他现在缺乏了一般常识。

“这不是濑奈君吗?”以前合作过的树里咲穗恰巧路过,看到他不免惊讶了一下,接着马上就笑的别有深意:“来看女朋友的吧?”

“啊…”濑奈纯不知该做何反应,张大了嘴愣在那里。约定是一回事,然而真的被大家认同

了,心里却还是有说不出的别扭。树里咲穗只当他是不好意思,把他拉进了乐屋。那里面正一片热闹,彩乃看到他进来,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我来看你了。”定了定神,濑奈纯开口道。大伙一看这个架势,哄的一声便做了鸟兽散,扮演魅影的和央还没忘偷偷给彩乃竖个大拇指,表情和他妻子花总是一样一样的。彩乃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了花。

“这个是樱桃蛋糕,我见你昨晚没买着,所以做了一个给你。”见她接过了花,濑奈纯心里松了口气,赶紧把蛋糕也奉上。彩乃接了过去,小声说了句谢谢,濑奈纯回了句不客气,一时间竟不知再说些什么好,气氛顿时有些微妙起来。

“啊!我去观众席了。”过了好几秒,濑奈纯才终于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地逃离了乐屋,看着他的背影彩乃好笑地摇了摇头,把东西放到了桌上。

十五

强撑着笑容谢幕,濑奈纯回到后台,看着镜子里的脸一点一点垮下来。替役的是以歌唱力见长的姿月前辈,这让不擅唱歌的濑奈纯倍感压力。

眼见公演就要结束,濑奈纯悬着的心终于要放下来。偏偏此时春野毫无预兆地跑来观剧。如果不是饰演鲁契尼的龙真咲说出来,无暇看观众席的自己怕是都不知道。

无法否认,在龙真咲提到春野的时候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不过紧接而至的却是一种委屈和倔强。他原以为那日过后俩人会成为最陌生的姐弟,现在看来春野并不如此打算。这种愤恨的情绪被他带到了舞台上,演对手戏的大鸟丽不免被他压倒性的气势吓了一跳。原本这次的死神就被濑奈纯演绎出了神的冷漠感,此刻《当我想跳舞》更是被他唱出了高高在上的感觉。向来以气势与歌唱见长的大鸟也有被压制的感觉,一曲终了,观众的掌声简直突破以往。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濑奈纯深深看了一眼观众席,然后昂首走入后台。

“你还好吗?”善意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濑奈纯,偏过头,濑奈对着大鸟微微一笑:“还好,只是有些累。”

“也是,这部戏歌唱的地方太多了,对体力挑战很大。”大鸟微笑着,显然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说辞,只是没有戳穿而已。说起来,濑奈纯也算她丈夫爱华的半个徒弟,俩人比起一般的同事自然也要来的亲厚些。“噢,对了,我刚出去的时候看到雅子已经走了。”抿着嘴,大鸟好像只是随口说说一样,濑奈纯勉强自己不露出失望的情绪:“应该姐夫来接她了吧。”

“可能是。”大鸟耸耸肩,“不过我看到另一位女士的来临。”

“哈?”濑奈纯被她说的云里雾里,正想问呢,彩乃探出了半个脑袋:“嗨,纯君。呃,你好老师!”

“这么勉强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大鸟故作生气的走过去,彩乃不好意思地笑笑,她是完全没想到大鸟还在后台的。毕竟每次爱华出现的时候大家都可以看到大鸟好像哥斯拉一样地冲到丈夫怀抱里的样子,以致她看到爱华的时候就下意识地以为大鸟已经出去了。

“算了,我懂。”拍拍彩乃的肩膀,大鸟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带上了门。目送她出去以后,彩乃才转过身子亮了亮手中的盒子:“演出辛苦了。”

“不如你辛苦。”濑奈淡淡一笑,开始卸妆工作。“昨日已经千秋了吧?”

“嗯。”把盒子放到一边,彩乃坐到后面:“树里前辈可搞笑了,弄的大家都笑了场。”

“他不就是一贯以抽风闻名的么?”濑奈挑挑嘴角,显然并不意外。彩乃歪着头看向他,有些不解他情绪为何如此低落。

“话虽如此…”彩乃试着说些什么,却被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拉开门,春野正一脸微笑的站在那里。

“春野前辈。”彩乃诧异的声音让濑奈回过头,恰巧捕捉到了春野嘴角最后那点笑容和无所适从。她有些局促地问道:“好像我来的不是时候。”

“不会,演出已经结束了。”耸耸肩,濑奈纯小心地抹去唇彩。“我和加奈美正想着去哪里吃饭呢,要不要一起?”

“不了。他在外面等我呢。”聚起所有的演绎细胞,春野才勉强让口气变的漫不经心:“小纯,演出顺利。”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一直拽在手里的蛋糕盒子也被扔进了垃圾桶。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沉默了一会,彩乃轻声问道。濑奈纯摇摇头,穿上外套:“当初你有想过破坏水夏希和白羽的婚姻吗?”

“没有。”

“所以你来的很是时候,因为我也不想。”

“可是你打算一直这样吗?不断彼此伤害。”

“是的。我很坏对不对?”

“纯君…”

“可是我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我甚至不能一走了之,不然全家都会知道我俩有多不对劲。”原本只是想平淡叙述,到了最后却还是拖成了哭腔,“加奈美,我该怎么办?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濑奈纯哭的很凶,那些无法抑制的情绪摧毁了他所有的防线。无法出口的爱情互相伤害的话语在此刻都变成一把利刃在心上反复拉切。彩乃无措地看着他,考虑良久,她轻轻搭上他的肩膀:“要不,去旅行吧?”

十六

机场相遇的那一刻,濑奈纯深深觉得自己被玩弄了。直到两人都坐进咖啡店之后他才发现这是一个误会。

“花总前辈生了一个儿子,真琴前辈知道后跑去恭贺,然后三言两语地就让和央君答应了公费旅游。我说东京太冷,所以选了西班牙。正好可以去看看科尔多瓦,当年看安寿前辈的剧的时候我就喜欢上那里了。”啜了一口柳橙汁,彩乃脸上是她惯有的微笑,“你呢?上次伊丽莎白演完的时候就说去旅行的。”

“啊!本来是的。结果雅子姐和我打电话说想把房子卖了。”濑奈纯的回答让彩奈大吃一惊:“就是你俩共买的那套?”

“嗯。她说留着也没多大意思,不如卖了还有个老婆本儿。”濑奈纯笑着,眼睛里却殊无笑意。彩乃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知道那是濑奈纯最后的念想。濑奈纯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我觉得这样也好,正好也有人看中了,就卖了。手续前天才办完,我转身就带着老婆本来旅游了,没准还能拐个外国妞儿回国呢。”濑奈纯轻浮的口气让彩乃有些哭笑不得,她翻个白眼:“你会西班牙文?”

“不会!但我有翻译啊。”

“翻译?”

“嗯。我抓着刚刚忙完的壮一帆,让他务必在驻外人员中给我找个人出来陪游。”濑奈纯说着,想起壮一帆有些不怀好意的眼神,心里打个颤,“你呢?你也一个人去啊,难道你会西班牙文?”

“当然不会。”彩乃一副我怎么可能会的样子从钱包里翻出一打纸,上面写满了西班牙文和日文版注释,濑奈纯看着下巴落了一地:“我只要把这个给他们看就能找到地儿吧。”

“高!实在是高!”收拾好下巴,濑奈纯真心夸赞道。他怎么没想到这个方法,实在太失败了。不过…

“既然你也不会西班牙文,不如咱俩一起走吧,还有个伴儿。”拉起行李箱,濑奈纯突然说道,彩乃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他急忙摆手:“我没别的意思啊!只是觉得一个人也是翻译,两个人也是翻译,不如一起走靠谱。”

“也是。”彩乃想了想,觉得濑奈纯提出的方法不错,俩人便约定了马德里机场见,去了各自的位置。没办法,谁让濑奈纯买了头等舱呢?

等下飞机之后彩乃顿时觉得一片温暖,她拖着行李箱来到约好的咖啡店,却找来找去也找不到人,正纳闷着呢,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她肩膀,转身一看,濑奈纯居然换了一身红的要命的西装,再往后就看到一个人高举着牌子,上面除了写了濑奈纯的名字,还画了一只北极熊,彩乃立刻笑了起来。

“这个壮一帆…”濑奈纯嘀咕着,就知道他不会干好事,先是忽悠着自己说红西服是接头暗号,又忽悠着职员画个大白熊,双方一见面,话还没来得及说,倒是先爆笑了一番。可怜的他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只暗暗咬牙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某人一番。

“介绍一下,这位是彩乃加奈美小姐;这位是朝夏先生。”作为中间人,濑奈纯慎重其事地介绍道,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朝夏已经彬彬有礼地扶着彩乃的手来了一个吻手礼,彩乃尴尬地接受着,眼神一个劲地往濑奈纯那里飘,濑奈纯显然没想到,整个人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

“美丽的女士,欢迎来到热情温暖的西班牙。”字正腔圆的东京腔说完欢迎的话语,朝夏转身拉起彩乃的行李箱往外走去。濑奈纯愣了好一会才醒过神来,拉着行李箱慌忙追出去。

等到上了车,濑奈纯悲伤的发现朝夏所有的注意力都已经放在了彩乃身上。他不仅用着优美的话语介绍着经过的几个景点,同时还不动声色地赞美了彩乃一番,其专业程度都让濑奈纯开始怀疑他是法国毕业的了。强忍住打电话回去痛骂壮一帆的冲动,濑奈纯等着朝夏把他们放在酒店门口,然而朝夏再度发挥绅士风度,不仅送了彩乃上楼,还和她聊了好一会的天才离开。

“西班牙的男士都这样吗?”看着离去的朝夏,彩乃已经由开始的心惊胆颤变的颇为享受,毕竟女孩子都喜欢风度翩翩嘴甜话美的男生。水夏希什么都好,就是嘴甜这方面未免太下手了。想想脖子上挂的那个银戒指,彩乃不禁有些沉默。

“西班牙是不是我不知道,但是这个朝夏先生肯定是。”一路被忽略的濑奈纯肯定的语气惹来彩乃一阵轻笑,濑奈纯耸耸肩,叮嘱了几句睡觉锁门之类的话语,回去了自己的房间。他有预感,这次的旅行绝对不会太太平。

十七

出于绅士风度,濑奈纯把第一站选在了科尔多瓦。然而两人在酒店门口站了大半会,也始终没能等到朝夏的到来。无奈之下他拨通了壮一帆的电话:“这是什么情况?”

“你说朝夏?他说你带了个姑娘来。小子,行啊!”

“只是碰上的好吗?再说这和他还没来有什么关系?”

“嗯,开始说好的是一个人,所以在经济上属于收支平衡。两个人无论油费还是其他方面都是支持大于收入,所以商人本性告诉我,不能再派人了。纯,你自己保重吧!”壮一帆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留下濑奈纯一个人对着手机目瞪口呆。

“怎么了?”一直站在一旁的彩乃跺了跺脚,脸冻的略有些红。濑奈纯看看她,抬手招了一辆出租:“朝夏有事来不了了。”

“诶?”

“把你那堆注释给我,我来找路。”濑奈纯伸过手,彩乃无奈的掏出那沓纸。濑奈纯接过去和司机比划半天,居然顺利到了火车站。买好票,他把人带上火车。

“你可真行!”全程发愣的彩乃终于找回了声音,濑奈纯得意一笑,挥了挥那沓纸:“这也是你准备工作做得好啊!”

“也是哈!”

“嘿嘿!”

“不过下了火车该怎么办?我们没定酒店也看不懂西班牙文,连去哪里玩都不知道。”

“呃…难道你不是想去斗牛场?”

“可是那里不是斗牛之乡啊!”

“…”濑奈纯终于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他完全忘记了那个剧本是本国剧作家写的,和实际历史根本没有关系。两人隔着座位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最后下了走哪算哪的决定。

“抱歉!”下了车,濑奈纯主动拉起彩乃的行李箱,彩乃摇摇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没关系,如果没有纯君你,大概我现在还在马德里街头迷路呢。”

“诶?”

“我可豁不出去做那么大幅度的动作。”

“也是,那可不是淑女该做的动作。”濑奈笑着,眼里的调皮让彩乃忍不住拍了一下他。他怪叫着躲到一边,夸张的样子逗的彩乃大笑起来。两人笑着闹着上了出租车,濑奈纯用着相当蹩脚的英语说了旅店一词,出租车迅速把他们拉到了最近的旅店。又是好一通比划,两人才拿到了不同的房间。

“那么,下一站去大教堂?”拿着酒店里的小地图,濑奈纯觉得世界真是美好。彩乃表示一切听他的,两人就沿着这个古老的城市乱逛起来。事实证明跟着濑奈纯是没有错误的,他虽然没有什么发现美的能力,却有着发现美食的能力。等到回去的时候彩乃觉得自己简直就要走不动了,再看看濑奈纯,似乎情况也差不多。

“这真是一场…嗝…美食之旅啊!”送人到房门口,濑奈纯打着饱嗝说道。彩乃捂着嘴巴保持形象,头倒是老实的点了点。

“这样也不错。明天我们出发去卡门的故乡吧?”翻着手上的纸,濑奈纯询问道。彩乃表示毫无问题,两人约了时间便分了手。

关上房门,彩乃把自己丢到床上。吃的实在是太饱了,好像上次吃这么饱还是和水夏希去玩的时候。相比热爱甜点的水夏希,濑奈纯的口味倒是更偏重于煎炸类的食品。“怪不得他嗓子老是哑。”彩乃心想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接下去的旅程全都是濑奈纯在带路。他们从卡门的故乡一路玩到了巴塞罗那,景点没看多少,倒是吃遍了不少小店。濑奈纯居然学会了用网络查找当地美食,让彩乃很是佩服。结果就是到最后一站的时候两人尴尬地发现衣服居然小了一码。

“胖了十斤。”候机的时候濑奈纯顺便上了上秤,看着上面的数字濑奈纯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彩乃翻个白眼也站了上去:“完了,八斤。”

“呃,看来伙食太好也不行啊…”濑奈纯傻笑着应对着彩乃杀人的目光,两人都没注意到不远处壮一帆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

“纯哥哥有女朋友啦?”爱加拉着衣服问着壮一帆,壮一帆在唇边竖起手指:“嘘。”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小浣熊,计划很顺利。”

“是吗?”电话那头的大空正抚摸着小野花的短发,听到消息不免一笑:“那么祝你订婚之旅快乐咯。”

“切。”壮一帆嫌弃地说了一声,拉起爱加的手向机场外走去。

十八

回程的路上濑奈纯小心地哄着彩乃,他还未能忘记上次把春野带胖时春野的反应,足足三个礼拜都是白眼以对,濑奈纯差点给她整崩溃。

“真没什么。”先是升头等舱,再是各种低声下气,濑奈纯将道歉的态度发挥到了极致,倒让彩乃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不不,我的错。我应该注意一下时间比例的。”濑奈纯虔诚的就差没举手发誓了。彩乃不知这是心理阴影导致,只好诧异地望着他。濑奈纯猛然发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个,是大空吧?”指着出境处一个穿着长风衣的男人,彩乃碰了碰濑奈纯,转变了话题。尽管没有明说,彩乃也敏锐地感受到事情和春野有关。西班牙的短期旅行里濑奈纯没少露出这种表情,彩乃对他不禁有些同情起来。那种想忘不能忘的伤痛,自己也是领会过的啊。

“我瞧瞧!诶,还真是他诶。”望着低头徘徊的大空,濑奈纯童心又起:“你说他要是夹根烟卷再戴个礼貌,会不会很像卡萨布兰卡里的男主角啊?”

“诶?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听他说的彩乃仔细打量了一番,不由得乐了:“确实是诶。”

“是什么?”听到说话声的大空猛然抬起头,脸上带有几分焦躁。濑奈纯好几年都没看到他这个样子了,不免有些担心:“怎么了?”

“先离开再说。”大空无声地接过彩乃的行李转身就走,濑奈纯急忙跟上。走了两步看着彩乃还在原地发呆,又走回去拖住她:“先上车再说。”

“我和小野花吵架了,亚由和一帆订婚了。”才上车,大空就用两个炸弹把乘客炸的人仰马翻。濑奈纯差点以为听到的是西班牙语,而彩乃还在为小野花和大空吵架震惊不已。尽管见面次数不多,但是小野花身上良好的教养、京都的做派以及对大空的无限崇拜都让人无法想象两人吵架的样子。

“等等!分开说,你和小野花吵架了?那家伙和亚由订婚了?我才出去多久啊?怎么回来就好像进了一个平行世界一样?”

“你才是平行世界呢!一个人出去两个人回来。”

“你少把话题往我这带。赶紧解释解释你和小野花那事,再解释解释壮一帆那事。明明临走前还要我答应出演真飞圣小说改编的电影,这一回来他就和亚由订婚了!”濑奈纯假装没看到彩乃有些涨红的脸,死命敲了敲大空的椅背,大空淡淡瞟了他一眼:“在我解释之前,你要不要先解释你这小了一号的衣服?”

“要你管!我就是吃多了行不行?赶紧给我解释啊!”

“简单来说就是他受刺激了呗。”稳稳把车停在饭店门口,大空整了整长风衣,然后气度非凡地把钥匙递给了侍应生。“还不赶紧出来?我可定了你最爱吃的东西啊!”

“大空祐飞你落井下石。”绅士地扶着彩乃下了车,濑奈纯依旧一副挑衅的态度。侍应生们早已见怪不怪,同时为没看见壮一帆而长舒一口气。

“没兴趣。”大空说着,上下打量几眼。濑奈纯翻个白眼,几人进了包厢。

“现在可以说了吧?”喝着乌龙茶,濑奈纯开口问道。彩乃犹豫着要不要提出告辞,濑奈纯拍拍她手示意没有关系,大空的眉毛稍微舒展开来:“前几天我们三个一起吃饭来着,小野花告诉我们亚由转到了经管系。”

“她不学声乐啦?”

“不学了。她说看到最近壮一帆特别累,觉得他需要一个好助手,于是就擅自转学科了。”

“…原来家里要她念的时候死活不答应,现在又如此主动…”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让濑奈纯忍不住摇头,手上不忘夹个生鱼片。

“壮一帆知道这事当场没表态,转身他就去学校堵人了。结果恰好遇上亚由被人表白。”

“…这也太狗血了吧?”

“要不怎么说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呢?毕竟命运不是原田。”

“打住。请你一个大财团继承人不要在这上表演课了。请继续下文。”

“下文就是壮一帆原本本着看好戏的态度看完的,结果被亚由抓个正着。眼见他慢悠悠不以为意的态度,伤心的亚由当场答应了那个男生的告白。”

“十七岁的女生啊!”濑奈纯感慨一句,马上换了嘴脸:“壮一帆是不是当场色变然后用他的剑道狠狠教育了那个男生?”

“不,他微笑地看着两人手牵手走了。”

“诶?”异口同声的二重奏让大空有些想笑,生气的情绪也被安抚了不少:“那后来呢?”

“收到消息的宁宁晚上把妹妹带回了家,原本是要教训她,结果壮一帆拿着戒指跑去求婚了。”想起当时那个场面,大空忍不住出了神。上流社会里大概也只有壮一帆干得出这种掉人下巴的事,不过爱加家的反应也很有特色:“拒绝。”

“为什么?”

“虽然我爱加家也不是什么显眼的名门贵族,却也没有沦落到卖女儿来保证荣华富贵!”

“哈?”壮一帆睁大了眼睛,红着脸的爱加亚由原地跺脚,对父亲的拒接不敢反抗却又无法接受两人离别的结果。

“我女儿不要当同妻。”

“爸!”

“亚由你闭嘴。你知道壮一帆最近忙什么吗?他忙着成立电影公司来拍那个真飞圣的作品。”

“不可能!”一再反转的剧情让十七岁的小女生再也接受不了,一旁的姐姐赶紧搂住妹妹同时没忘怒瞪壮一帆。壮一帆只当没看到还老实承认了:“这是真的。”

“一帆哥哥…不,壮君。”抹把眼泪,亚由勉强自己站直身子。父亲赞赏地看着她,觉得女儿真是深得家族精髓。然而没等亚由把话说完,壮一帆已经握住她的手轻轻吻下去:“但我和他已经过去了。亚由,这些年我并没有察觉到,其实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已经远远超过其他人了。我知道你喜欢我,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

“一帆哥…啊不,壮君。”爱加亚由吃惊地看着他,壮一帆站直身子,把戒指立在她眼前:’以后,你是要让我做一帆哥哥还是壮君,你自己选择吧!’最后结果你都知道了。”

“哪有这样求婚的…”听到这里彩乃再也忍不住了,“一点也不照顾女孩子的感受。”

“这么说没错。”濑奈纯偏过头,表情有些黯淡,深吸一口气,他勉强让自己笑出来:“可这就是壮一帆啊。他永远都不让自己处于下风。”因为他再也不要被其他人威胁了。

十九

酒足饭饱之后,大空把俩人都送回了家。一路上他绝口不提为什么和小野花吵了架。思忖良久之后,彩乃还是拨通了野野澄花的电话。两人虽然见面不多,但是彩乃是极为喜欢这个爱笑的跳脱女孩的。而一心喜欢音乐剧的小野花对不藏私的彩乃也是相当喜欢,她在课业上的长足进步可以说托了彩乃不少福。

“彩乃姐。”刚接通电话,彩乃就听到了哭腔。从背景听来小野花不是在自家就是在哪个安静的地方呆着,“佑飞哥他骂我了。”

“怎么了?”彩乃赶紧问道。大空明明说的两人吵架,怎么到了这里又变成了单方面责骂了?

“他说我头发像板刷,我就去把头发烫了,结果他就骂我了。”小野花说着,一只手指伸过来抹掉了她眼旁的泪水,“我还不是为你好。”

“佑飞哥?”吓一跳的小野花愣在那里,大空从容地伸出手拿过她的手机:“彩乃小姐,我是大空。我确实因为她烫发这事责骂了她,”说着,大空瞟了一眼小野花,野野澄花立刻低下头不敢看他,被逗乐的大空正经着口气继续讲着电话,也不知把原因解释给谁听:“野野澄花剪短发之前我就告诉过她剪了短发以后不好打理,她说没关系。结果转头就去烫了。不是说烫发不好,而是她这种程度的短发烫起来很容易弄伤自己,所以我才说她的。”

“…”电话两头的女人同时沉默,小野花是又愧疚又感动,至于彩乃么…什么心思就很难说了。用句流行的话就是:见过虐狗的,但没见过这么虐的。叹口气,在小野花激动的“佑飞哥”声中,她挂断了电话。

收拾好东西,彩乃走进浴室。氤氲的热气和门外的空气产生奇妙的温差,脱去衣物的彩乃抚摸着脖颈间那枚银戒指,心思飘的很远很远。

这次旅行她和濑奈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西班牙算是一个意外,不过接下去的事若再说意外就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她很清楚大空和壮一帆想撮合他俩的心思,多年好友,他们都不想让濑奈纯在不可能的感情上沉溺太久。然而感情并不是做生意。现在无论是她也好,还是濑奈纯也好,对彼此都不过是朋友的感情,若一定要说区别,那就是感情很不错的朋友。她很欣赏濑奈纯的处事不惊,也知道濑奈纯喜欢自己的温柔体贴,然而这些都不是构成爱情的条件,否则水夏希和春野早该出局一万次了。

摸索着链子,彩乃轻轻把它解了下来。如果说这次西班牙之旅带来了什么收获,那必然是她真的可以放下水夏希继续向前看了。那个晚上,当她可以微笑着回忆起与水夏希的从前时,彩乃就知道她已经彻底放开过去了。抚摸着戒指,她把它放进梳妆台深处。

相比彩乃的种种心思,濑奈纯倒是没有想那么多。收拾好东西之后,他先是趴了好一会,才拿出手机。

“我回来了。”打好字,想也没想地按了发送,濑奈纯才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惴惴不安的心情让他绕着沙发转了许久,迟来的铃声才终于制止了他的行为。

“平安到家就好。”不带情绪的词汇,是那天之后的习惯。在大空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濑奈纯做过很多努力,但是春野铁了心一样的将两人关系导回正轨。互换的位置让两人关系越来越淡,偏偏血缘关系又让两人无法断绝。

“和彩乃好好过日子吧。”在濑奈纯的失望中,春野又传来一封邮件。望着内容濑奈纯看了许久,最后拨通了大空的电话:“你这房子可以卖我吗?”

“怎么?”刚哄好小野花的大空此刻明显没心情讲电话,濑奈纯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我想找个媳妇儿了。”

“哈?”

“你觉得彩乃好不好?”

“纯?”

“我觉得挺不错的。你看她和我谈得来,人又温柔体贴大方不做作。而且和你们也挺投缘。”

“你想干什么?”

“我想把这房子买下来,然后开始追求她。”

二十

事实证明,极度伤心之下是不宜做决定的。当大空佑飞把房契和装修证明放在面前的时候,濑奈纯听到自己吞口水的声音。

“这么贵!”这还只是当初的购买价格,要是再算上这几年的涨幅,濑奈纯觉得怕是要多份收入才有希望买下来。

“还好吧!”大空看了一眼他。虽然是朋友,但出生环境上的差距到底还是让两人消费观有所不同。“你知道我为什么搬离这里吗?”

“被一帆骚扰的不行。”濑奈纯的第一反应让大空直想笑。自从西班牙被整事件之后濑奈纯是逮着一切机会吐槽壮一帆,宁肯错杀也绝不放过:“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这里不适合拿来结婚而已。”

“小样!看来你早就对小野花图谋不轨了啊!”濑奈纯扑上去和大空扭成一团,不合时宜的人恰好推门而进,立刻说出欠扁的话语:“我来的不是时候,你们继续!”

“壮一帆!”被反压在底下的濑奈纯咬牙切齿。不过就胖了十斤而已,怎么动作笨拙了那么多?大空直起身子伸出手去,濑奈纯刚拉着站起,又被反推到床上。壮一帆看着大笑起来,濑奈纯翻身站起瞪着两人,不知该先找谁算账。壮一帆看着他的样子,笑的更开心了,濑奈纯翻个白眼,从厨房里摸出几瓶啤酒。

“你行啊!我就去西班牙溜达了几天,你就不声不响得把小爱加拿下了。”碰着瓶子,濑奈纯顺手夹了一个肉丸子。壮一帆瞥了他一眼:“不要羡慕哥,哥是个传说。”

“拉倒吧,这里你最小,还哥呢。”大空白了一眼。这两人原本在谈一个案子,眼看就要谈完了,壮一帆突然求婚旅行一条龙,把事情全甩在了大空身上。

“这不就一个称谓么。”壮一帆笑笑,转身问着濑奈纯:“听说你要买房子去追求彩乃小姐,怎么样?开始没?”

“这消息传的还真快!”濑奈纯没好气的看了大空一眼,接着又瞪了一眼壮一帆:“气话你也信?”

“气话?不像啊。我听朝夏说他原本对彩乃小姐挺有想法的,不过彩乃小姐明显向着你啊!”

“瞎说不要本钱啊。第一次见面他就大献殷情,是个姑娘都会吓到好吗?”濑奈纯说着,又夹了一个肉丸准备往嘴里塞,横次里杀过一双筷子,成功劫走了食物:“马上就要开拍了,你要再胖下去我就没法给导演交代了。”壮一帆说着,把肉丸丢进嘴里。濑奈纯瞪着他,简直不敢相信。全程看戏的大空终于插了进来:“你这次突然求婚,是因为真喜欢小爱加那个孩子呢?还是因为这次的拍摄真飞圣也要来。”

“当然是真喜欢了。我还没能无耻到那个地步,骗个小女生做挡箭牌。”壮一帆说着,眼睛一直瞟向濑奈纯,意思不言而喻。濑奈纯愤愤地看着他,仰头喝下一口酒。

“那你以前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你知道小爱加为了你私下流了多少眼泪吗?”大空依旧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口气里却多了一些压迫力。壮一帆放下筷子,难得的正了脸色:“其实,最开始我不知道。”

“嗯?”

“如果她不是被那个叫梦乃的同学告白,或许我依旧如同这头傻白熊一样,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喝了一口酒,壮一帆露出一个许久未见的甜蜜笑容:“我一直以为那孩子就是我妹妹的存在。我要护她周全,看她嫁个好人家,一定要大气,不能像柚希那样记仇。”

“他记仇?不是你先把人家的饼干弄碎了他也不会那么做!”

“得了吧!谁叫他不分我饼干吃。”壮一帆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濑奈纯扶额,大空显然早已知道,表情依旧波澜不惊:“真的,我当初就是这么觉得的。我还特地准备了一把剑,准备等那孩子的男朋友上门的时候告诉他不准欺负她。”壮一帆向往的语气让其他俩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这人傻瓜还是痴汉。“可结果并不如我所想啊。开始看到她答应梦乃的时候我还没觉得什么。等看着两人牵手离开以后,我就觉得好像一根针慢慢刺进了心里,开始一点点的痛。等我到家看到那把剑的时候,痛感就扩散成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一样。上次那么痛的时候还是圣和我吵架的时候。”看着俩人听的入神,壮一帆一边叹气一边偷偷地把肉丸都吃完了,“然后宁宁就打电话给我确认亚由是不是真的接受别人的告白,还鄙夷地说我一点也不男人,把亚由气成那样。”说到这里,壮一帆的笑终于变成了苦笑。大空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知道当年圣的事给他造成不小的阴影。“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不知不觉间那丫头成了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人。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沉默了一会,壮一帆用轻松的语调结束了回忆,转头望向濑奈纯:“你呢?你还要纠结到什么时候?”

“我和你不一样。”话题突然换了人,濑奈纯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壮一帆摇头:“没什么不一样。非要说不同,我还不同呢,圣可是个大男人。”

“可是…”

“你比我们好,你和雅子姐至少还是姐弟,无论以后如何,你们彼此都还是依靠。如果我没抓住这次机会,以后和小爱加就真的彻底陌路了。”

“道理我不是不懂。”濑奈纯叹口气,“可是放下真的太难了。”

“可你不放下,对她对你对姐夫都是灾难。好不容易雅子姐痛下决心,你又要把局面弄回去吗?”

“你怎么知道的?”

“湖月告诉我们的。前段时间,就是伊丽莎白上演的时候,有一天雅子姐跑去找他夫人了。据说那天雅子姐哭了很久,然后对着湖月夫人发誓,这辈子跟你只会是姐弟,不再有其他。”

“这样啊…”濑奈纯叹口气,靠近大空佑飞:“刚刚说房子多少钱来着?我还是买了好了,将来也好讨媳妇儿。”

二十一

然而濑奈纯到底还是没能买到大空的房子,反倒是壮一帆通过爱加的关系给他寻了套不错的房子,地段不错且价格适宜,只是买了以后濑奈纯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悠哉悠哉地过日子了。

“真不知该感谢你还是该掐死你。”翻着白眼,濑奈纯一边看着剧本一边说着话。爱加亚由在一旁扭来扭去的,双眼放光直盯着壮一帆不放,壮一帆嫌弃的推了下她的脸,又点了点濑奈纯:“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话你和另一个人说吧。”濑奈纯不紧不慢地应着,冲门口扬了扬下巴,真飞圣正一脸微笑的带着妻子樱乃彩英走进来。瞅瞅他,又瞅瞅爱加,濑奈纯默默祈祷着今天这个发布会别变成修罗场才好。

也许上天怜悯于他,从开始到结尾两人都以官方语言回答着众多媒体,看来看去都没有当年因爱生恨的影子。等发布会结束后壮一帆才走上去重重撞了一下真飞圣,然后在两个女人的尖叫中抱在了一起。

“欢迎回来!”握住真飞圣的手,壮一帆笑道。真飞圣拍拍他的肩膀,口气里全是千帆过尽的感慨:“谢谢!”

说着话,两人又介绍了一下彼此的另一半。真飞圣笑壮一帆是萝莉控,壮一帆毫不迟疑地顶撞回去说他是女汉子控,对视一眼,两人忍不住大笑起来,只留下两个姑娘在那不知是该说话呢还是该继续保持透明。

“喏,这家伙你还记得吧?那个超级大牛郎。”壮一帆说着把濑奈纯推到真飞圣面前:“这次的男主就归他了。”

“喂!大牛郎扮演杀手,我有点期待了。”上下打量一番,真飞圣笑着捶下他的肩膀:“合作愉快啊纯。”

“合作愉快!不过拜托你别喊我牛郎了,这对我追妹子不利啊!”

“诶?你居然会看上雅子以外的人啊!好神奇。”

“什么意思?”濑奈纯翻个白眼,心里却叵然心惊,看着周围两个真飞圣猛然醒悟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转移了话题:“这不是雅子姐太出色了吗?”

“没错。不过我看中的是另一个。”濑奈纯笑着,仿佛那是真的一样,真飞圣笑了笑:“这样啊?是哪一位?我认识吗?”

“彩乃加奈美。”深吸一口气,濑奈纯宣布着。壮一帆瞅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此刻正在事务所的彩乃自然不知道濑奈已在另一个地方发出惊人之语。她伸出手指逗弄着面前的孩子,那孩子眼睛亮亮的,随着她的手指不断的做出表情,要是有人在一旁拍照的话,简直分分钟就可以做出一个表情包。

“早雾,乖,该睡了。”推门而进的花总对着后辈笑笑,弯腰抱起刚满月的儿子。她的声音似乎特别有魔力,不一会的功夫孩子就睡着了。花总这才抱歉一笑:“辛苦你了。”

“没什么。也难得看到孩子来事务所。”彩乃笑着,和花总一起望向窗外。和央正坐在办公桌前和一个人说着什么,表情不似平日谈事情那样带着两分骄傲三分贵气。这让彩乃多少有些错愕,想几个月前因为花总怀孕临时换人的事,明明理亏在己方,和央却还是一脸骄傲的让对方同意换人。这在业界简直属于奇迹。

“那个是他侄子,以前你也见过,叫大和悠河的。”花总见她错愕,轻声解惑道,彩乃了然地点点头,暗自有些想笑。

说到大和悠河,在演艺界也算颇为有名的人物了,他是著名漫画家武内直子钦点的夜礼服假面扮演者,台上下也以他钻石的面容惹得一片又一片尖叫。网上随便转一圈都能看到无数女生星星眼的高喊着我的嫁,其出名程度都快成为国民老公了。而且他家颇为有钱,也让他在花费上毫无压力,甚至一度走到土豪的前沿。

“他来这里找和央君聊天吗?”转头摸摸早雾的小脸蛋,彩乃小心地问道。花总摇摇头,眼神犀利地扫了彩乃一眼,惊的彩乃倒退半步:“怎么了?”

“他来问你和濑奈纯君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

“哈?”

“他说,如果没有,他想和你相亲。”

二十二

傻愣愣地坐下,看着不远处大和悠河气定神闲地在万众瞩目中走来,彩乃第一反应不是拒绝也不是娇羞,而是想笑。

这也实在怪不得她,如此夸张的登场方式她也只在小说里看到过,所谓那种驾着七彩祥云在万众瞩目中而来。不过她才看了几本就把这些书丢了,千篇一律重复的故事看的实在叫人乏味。

“你好!”弯腰,吻手礼,微笑,落座,大和悠河的礼数周到而又不失优雅,彩乃全程发愣地看着他,直到他开口招呼才反应过来。

“想吃些什么?红酒好不好?对身体比较好。”大和依旧微笑着,身后的女士们眼睛闪亮闪亮的,仿佛看到王子一样。彩乃打叠起精神地说着好,放在桌下的手却在一颗一颗地玩着垂下的蕾丝。

实在太无聊了,她果然不适合这样的场所。彩乃想着,深恨自己一个没注意着了花总的道儿,被忽悠的出来相亲。

其实这也不能怪花总。她和濑奈纯那些道道儿也就唬的住外人,事务所里早就起了疑心了。

别说吃饭约会了,就是电话都没几个。哪怕公费旅游西班牙,彩乃对濑奈纯都是半个字也没提。哪有恋爱谈成这样的?和央深深怀疑彩乃说恋爱不过是忽悠着水夏希的。这些年彩乃伤过的心流过的泪别人或许不清楚,和央却是知根知底的。

“你觉得大和怎么样?”早雾满月前一天,和央突然和妻子聊起这个话题。花总逗弄着孩子头也不回地问道:“怎么了?他的相亲任务还没结束啊?”

“算是吧……”说到这个话题和央就觉得一阵阵头疼。照理来说他这个侄子相貌堂堂家世不错本身还是知名的舞台剧演员,娶个媳妇怎么着也不是难事,可是事情却从不按常理发展。

想来想去也只能怪大和实在太过招摇,先不说他那不管不顾入不敷出的土豪花销,光是他那不断变化的绯闻女友就足够在许多正儿八经的人家面前刷低分数。有能力的姑娘不想嫁过去之后还要帮他操持家业顺便养他,没能力的姑娘大和家不想要,一个就算了,要是来一双土豪花销的还请恕他们供养不起。也因如此,年届三十的大和婚事就这么耽搁下来,顺带还拉低了上流社会的名声。

“你看上谁了?”把睡着的儿子放进摇篮,花总转身问道。多年夫妻她早就明白刚才不过是个开场白,要是没有对象和央绝不会凭空开口。

“彩乃……你觉得如何?”

“加奈美?她不是和濑奈纯一起了么?”伸手理平丈夫的衣领,花总依偎了过去。和央身上有着好闻的味道,每次都能给她安心感。

“我觉得么,不像。”和央抱着她,轻轻闭上眼睛。儿子太能闹腾了,他们已经很久没能这么安静得依偎着。“上媒体也有几个月了吧?我就没见过她接过几个电话。上次的公费旅游,她问都没问直接填了个西班牙,你说她这样子哪里像是恋爱。”

“你以为都像我们那会儿,天天恨不得黏在一起?”花总说着,打了个呵欠。小恶魔折腾的她很久没能睡个安稳觉了,如今歇了下来竟觉得有些困。

“还说呢,那会就一直看着你和一路前辈,高岭前辈还有轰前辈合作。”

“轰只有一作,然后你还忘了姿月君。”

“他我就不算了,是个人都知道他心在小舞身上。”和央说着,轻轻放平花总,在给她盖上被子:“明天你带着早雾去下事务所吧,我把大和也叫来。你看看彩乃的意见,如果她乐意,咱们也就促成促成,那孩子,也是心苦。”

“那也是原来的事了。现在依我看啊,她已经放下水夏希那个没良心的来了。”嘟嘟哝哝说完最后一句话,花总安然睡去。和央微笑着打量了半天,抬手关掉电灯。

二十三

壮一帆冲进来的时候濑奈纯还在床上睡得醉生梦死。他刚刚结束十六个小时的本地拍摄,明天就要收拾行李赶赴冲绳。

“别睡了!”拉着濑奈纯的耳朵,壮一帆气急败坏地把人拎起来。剧痛中濑奈纯拍掉他的手,捂着耳朵满脸不悦地坐起来:“我刚休息!”

“我知道。圣给我打电话了。”壮一帆的回答让濑奈纯撇了撇嘴角,他猛然发现自己离题了:“这不是重点。彩乃跑去相亲了。”

“喔!”濑奈纯应了一声,转身继续睡。壮一帆无奈了,又把他扯起来:“你这是什么反应?”

“她放下水夏希去相亲了是件好事啊!就是这个反应。”

“你不说要娶媳妇么?你不说要追她么?”

“第一句没错,不然我买房子干嘛!第二句是醉话,你当没听见就好了!”濑奈纯说着,拉上被子转身又要睡。壮一帆简直被他气得呕血,拿着手机哆哆嗦嗦的半天按不下通话键。

“一帆哥,你过来了吗?”等他接通电话的时候,爱加的声音已经有些着急了。认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壮一帆迟到。壮一帆看着床上那个不省事的人,咬牙切齿地说道:“我马上来。大和悠河还在那里吗?”

“嗯。好像才刚刚开始正餐。”爱加探出脑袋,看着大和悠河和彩乃加奈美也不知聊到什么话题,大和一脸微笑,彩乃一脸惊讶。“似乎谈的还不错……呀!”对面突然起来的大吼吓得她扔掉手机,服务员见状赶紧一脸微笑地捡起来。

“你说她相亲对象是大和悠河?”濑奈纯不知什么时候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把薅起了壮一帆的领子,壮一帆虽猝不及防,却也还是回答了:“没错。”

“在哪?”

“半岛酒店。”

拿到答案的濑奈纯再也没管他,只是飞一般地走到衣橱面前拿出一套白西服,又从抽屉里拿出梳子、护发素,一副要出席记者会的派头。壮一帆也不知触到他哪根伸筋,愣愣地看着他走进浴室,不一会就传来水声。

“那我先走了,小爱加还在那等我呢。”嚎了一声,壮一帆转身要走,结果更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把你车留给我。”

“那我呢?”

“我车钥匙在茶几上。”

“那里可是高等酒店我还约了小爱加。”

“没事!你有脸可以刷,我要开那车去,要怎么面对大和悠河。”好吧,壮一帆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拎起钥匙,他又吼了一句:“记得你欠我人情啊!”

“放心我一定会还。”关掉水,濑奈纯吼回去,壮一帆应了一声,关上房门,心里自去研究濑奈纯和大和悠河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这么上心。他一直思索着,也没注意到后座上已经摞成山一样的杂物,结果刚刚开动,就听到一声巨响,被吓一跳的壮一帆回过头,心里叨咕着以后一定要好好敲诈濑奈纯一番,也不选别的地儿了,就半岛酒店。

他愉悦地想着来到半岛酒店,正赶上彩乃他们吃到了饭尾。悄没声息地爬上楼,壮一帆喝着红茶带着爱加一起看起戏来。不管大和如何舌灿莲花,彩乃始终保持着大方的微笑点头,完全不似和濑奈纯一起时表情丰富。壮一帆不怎么诚心地为大和点个蜡,知道他已经三振出局。

果然,当大和悠河再度提出邀请下次相见时,彩乃摇了摇头:“谢谢大和君的厚爱。只是我俩确实不合适。”她说着,全力忍住打喷嚏的冲动。在这寒冬腊月的天气里穿着晚礼服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然而大和选择的地方却也由不得不穿。她开始想念和濑奈纯吃饭的日子了,简单而快乐,就是结局凄凉一点,会长胖。

她正想着,一件衣服已经披在身上,暖和了略冷的身体。扭过头,濑奈纯正一脸微笑地看着她:“又不记得穿外套了吧。”说着,他又塞了一个暖手宝给她,这才向大和悠河伸出手:“好久不见,大和君。”

“好久不见。”大和悠河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俩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濑奈纯摇了摇头,转身让彩乃挽住手臂,带着人离开。

二十四

回去的路上一路无声。彩乃紧裹外套,心里有着明明是名义上的情侣却好像出轨被抓的微妙尴尬感。

嘎吱!车毫无预警得停住了。彩乃眼睁睁看着濑奈纯抿着嘴唇走向路边的蛋糕店,心里想着他是不是没吃饭就来了。

“给你。”几分钟之后窗外递进来牛奶面包,彩乃诧异地接过,看到濑奈纯微微上扬的嘴唇:“没吃饱吧?半岛的菜虽然好吃不过量确实挺少。”濑奈纯说着坐进驾驶座,低头就咬掉一半热狗。看他吃的豪放彩乃也不再顾忌,三两口吃掉面包然后咕嘟咕嘟地喝起水来。濑奈纯微笑着看着她,彩乃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怎么会想起去相亲的?”重新发动车子,濑奈纯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彩乃心里一紧,还是回答道:“被花总前辈说服的。”

“我就知道。他们俩口子为了大和的事没少操心。”濑奈纯说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彩乃看着他,疑问脱口而出:“你和大和君有什么过节吗?”

“过节?那倒没有。”濑奈纯摇摇头,“只是我知道一些事而已。说句真心话,你和谁相亲都没关系,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要选大和悠河。”

“为什么?”

“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濑奈纯说着,停好车,他绅士地拉开副驾驶的门:“我送你上去。”彩乃被他弄的有些受宠若惊,濑奈纯微笑着,却想着不知她知不知道这件事。

那个她不是别人,正是半岛酒店的拥有者—阳月华。她此刻正坐在皮椅后面,面前的显示器正在重播刚才那一幕。看到大和悠河她没有半点吃惊,反倒是濑奈纯的出现让她大吃一惊。

知道她秘密的人不多,濑奈纯恰好是其中一个。关掉显示器,她沉吟良久,发了一个邮件出去。

接到电话的时候大和刚刚收拾好自己。他的衣服摊的到处都是,客厅也被他弄的乱七八糟,不过他全然不在乎,反正明天有人会帮他收拾好。他现在在乎的是今天的事能不能把阳月华刺激出来,他正想着,电话便响了,他顺手接通,经济人在对面激动地喊:“半岛酒店邀请你当代言人了。”

“那是好事。”微笑着说着,大和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蓝天碧水大气辉煌,中间的女子攀着他的肩头笑的貌美如花。

“不过对面要求和你当年谈。”

“我什么时候有时间?”

“明天就有。”

“那就明天吧。我自己去,到时再和你联络。”说着,大和挂断手机,把照片放了回去:“八年了,终于能够再见你了。”他想着,心满意足地睡了。

“你要见他?”正和肚子里的孩子打招呼的湖月渡接到电话就跳了起来,孩子似乎被他吓到了,狂踢了几脚,光捂着肚子皱起眉来。渡赶紧放缓声音安抚着她临产的肚腹,口气却没多少好转:“你还想再来一次吗?五年前他才和你嫂子相过亲。”

“可那时宁宁还没嫁给哥哥呢。”阳月华说着,眉头皱的很紧:“我只是想把事情说清楚。

这几年他在我名下的酒店各种排场,说白了不就是为再见我一面吗?”

“别傻了。这么多年他见过多少女人你比谁都清楚。他次次都选在你名下的酒店,不就是为了刺激你他可以轻松娶妻而你只能为你当年的轻狂付出代价吗?”

“舅舅!”

“我当初力劝你妈让你继承家业可不是为了这个结果。当初他弄大你肚子又毫无责任地逃走了,害的你再也不能生孩子,你知道你妈妈到底有多伤心吗?”湖月渡越说越生气,光拍拍他的肩膀,轻轻抚弄着他。渡喘口气,把声音压下来:“我话就说到这里。具体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吧。”

电话挂断的声音让阳月华一时有些怔忡。从小到大这个舅舅是最疼她的,别说骂了,重话都没一句。妈妈檀丽总是怪他太宠自己,每次湖月渡都傻笑着说:“女孩子嘛,就是拿来疼的。”后来舅舅为了舅妈和家里断绝关系的时候,也是自己偷偷接济才没让俩口子断了粮。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谁让自己最信任,除了哥哥礼音,就只有这位舅舅了。

“其实舅舅说的对。”温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抬起头,看着一脸憨相的丈夫站在门口,“他只是想刺激你而已。”

“我知道。”阳月华放下手机,走进他怀里:“所以这次我想你也来,让我把这事彻底了断。远麻,这次你也要来。”

“好。”轻轻抱住妻子,绪月远麻轻声说道。

二十五

站在半岛酒店的高层,大和悠河微眯着眼睛远眺东京湾。那里小的几乎看不见,颜色也没有印象中那么鲜明。低头,他不禁笑了笑,觉得自己很傻,怎么会拿东京湾和摩洛哥相比较呢?这明明就是两个地方。

哆哆哆。高跟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和转过身,看到一身黑色的阳月华正扶门而立,冬日少见的明亮照的她脸一片白,大和看的有些出了神,好像面前这个还是八年前偶遇的那个穿着蓝衣在沙滩上奔跑的小姑娘。

“好久不见!”俩人对着沉默许久,阳月华开口说道。大和笑笑:“好久不见!”

打过招呼,两人又陷入沉默之中。阳月华偷眼打量着大和,阳光给他镀上金色的光芒,一如两人的初遇。然而时光荏苒,现在的两人早已不是当年的他们。

“听说,你现在接管了家族生意?”隔着宽大的会议桌坐下,大和开启了话题,他甚至还左右打量着,染金的头发闪闪发光:“弄的很不错。”

“食物尤其不错吧。”阳月华微笑着,表情和她的话语格格不入。伪装的气氛瞬时间冷了下来,大和悠河低着头:“原来你都知道。”

“是你故意的吧?”事已至此,阳月华索性撕掉了表面的和平。她瞬间尖牙利齿一脸凶悍让大和想起两人相处的那几个月,摩洛哥的阳光闪闪发亮,阳月华的面容笑靥如花。多少男人前仆后继,最终只能成片成片地倒下。那是他的阳月华,是那个白天和自己尽情欢笑夜晚和自己夜夜笙歌的阳月华。

如果没有怀孕,他毫不怀疑他们可以顺利走下去直到走进婚姻的殿堂。然而那一张小小试纸上的两条杠,阳月华担惊受怕的面容和自己手上的一纸聘书,让他连夜逃离了那里,只留下了一枚戒指。那是他们第一次的时候他买的,他心心念念想求婚,最后却落了另一个结局。

“是,我是故意的。因为你一直都不肯见我。”大和说着,走近了两步。他终于看清阳月华的脸,如果以前她是尖锐中带有几分天真的彪悍,现在的她已经完完全全是一个带着几分肃杀之气的商业女强人。“你到底为什么要见我?”望着靠近的大和,阳月华抓紧的扶手不肯示弱。

“我想弥补我过去的错误。”大和温柔的说着,把手探进口袋,就在拿出戒指的前一秒,温厚的声音打断了他:“大和先生,你好!”

“你好。”

“请原谅我来晚了。我是半岛酒店的公关经理绪月远麻。相信您已经知道我店想请您拍摄广告的事了。”绪月远麻热情又不是礼貌地说着,倒让大和不好再造次。后退两步,阳月华蹭的站起来,绪月远麻顿时惊讶道:“洋子!”

“洋子?”大和重复了一句,转身去看阳月华。这本是阳月华的小名,知道的人非常少,他一个公关经理怎么会知道老板的小名?

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阳月华缓步向前,走进了绪月远麻的怀抱:“这是我丈夫,绪月远麻。”

事情最后如何收场,让人不得而知。事务所收到通知说与大和悠河本人谈不拢,广告的事自然不了了之。而大和,和经纪人确定了一下近期行程后拉着行李箱独自一人飞往了摩洛哥。

那天打扫酒店的保洁阿姨在垃圾桶里翻出一个价值千金的钻戒,她欢天喜地地拿去卖了,贴补了不少家用。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等濑奈纯收到消息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北海道。尽管真飞圣笔下的北海道美轮美奂,但在濑奈纯心里这里除了吃,就只有一个冷了。

“要命!”哆哆嗦嗦地跳着,濑奈纯努力活动身子,他马上就有一场打戏,不活动开根本没法拍摄。

“喝杯热茶吧。”一个杯子递了过来,濑奈纯接过,仔细打量了面前这张熟悉的脸。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贵城。贵城笑笑,眯着双眼看着正在拍摄的场景。

“没想到几年不见你居然成了武术指导。”叹口气,濑奈纯喝了一口水。贵城耸耸肩:“总要找个方式吃饭。舞台既然回不去了,只好另想他法。”

“紫城…和你怎么样了?”迟疑了一下,濑奈纯还是问出了口。这些年他始终没能想通为什么贵城会劈腿,难道只是所谓的七年之痒吗?

“离婚了。”贵城收回目光,淡淡地道。他和濑奈纯也算一块长大的,只是一人纠缠着光一人纠缠着春野不放,“听说,春野结婚了?”

“嗯,嫁给了社长,过的还不错。”濑奈纯哼唧着,贵城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她的。”

“她只是我姐姐。”耸耸肩,濑奈转移了话题:“你怎么当上武术指导的?”

“我开始只是在舞台打散工。后来汐风幸前辈有演出,我和他相谈甚欢,他就把我介绍到了片冈家拜师学艺。虽然舞台回不去了,不过外部主演的武艺指导没什么问题了。正好这家公司和片冈家签了协定,我就过来了。只是没想到会再遇到你。”迟疑了一下,贵城还是问出萦绕已久的问题:“光…她还好吗?”

“临盆在即了。”

“那就好!湖月很爱她,她会幸福的。”

“那你呢?还想去见她吗?”

“不,不必了。”站起身,贵城用力松了松筋骨:“回忆里的人,再见,就连回忆都没有了。”说着,他转头一笑:“该你了。”

二十六

如果有“世界第一彼氏”的比赛,彩乃加奈美一定会投老板和央佑嘉一票。不过因为抱怨了两句孩子难带,和央立刻就安排了花总来到札幌玩耍,还附带上了同学渚明和自己。

走在街上,他乡的风情便扑面而来。与可以露着小腿的东京不同,这里的人恨不得能把自己裹成一只移动的大粽子。放眼望去,厚厚的冬装占据了街上半壁江山,即使是爱美的女士也只在冬装外面做了一些小修饰而已。彩乃转过头,看着两位前辈正在橱窗前面指指点点,一看就知道她们正在讨论要不要给丈夫带件衣服回家。

“佑嘉比较适合紫色。”拖得彩乃进了店,两位已婚女士立刻就叽叽喳喳讨论开了。渚明的想法让花总深以为然,这个世界上能驾驭紫色衣服的人不多,她家那位绝对就是其中一个。“香寿君呢?我觉得他什么颜色都能驾驭。”

“他还是适合浅色,深色穿了显老。”

“要不这件蓝色?”指着小店深处类似军装的衣服,花总出着主意。她知道渚明并不喜欢丈夫穿西装,因为那样看上去颇有些油滑感,很容易遮掩掉香寿温厚的气质。

看着两位前辈讨论着,彩乃无聊地拉住衣服的一角。这两位就不能收敛点么?继小野花之后,她再次感受到了单身的伤害。许是店员看她奇怪,便多打量了她几眼。彩乃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扭过头,一件红色军服样式的大衣便直冲眼帘。彩乃心中一动,脱口而出:“给我看看这件。”

“您要多大的?”

“呃……”彩乃迅速思考了一下:“一米七的吧。”

“好嘞。”店员应着,给她取了下来。彩乃拿着在镜子面前比划半天,丝毫没注意到两位前辈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上次说她拒绝了大和?”低着声音,渚明看似在讨论衣服,实则在和花总八卦。

“嗯。明言拒绝。”花总笑着,手里拿着看中的紫色上衣。和央向来不喜欢穿的太厚,她也就挑了一件薄点的衣服。“当时叫她去相亲表情就有些不对了。”

“怎么?”

“她说她单身啊!”花总笑着,怎么看都有腹黑的味道,“既然单身,自然要相亲咯。”

“你啊……”渚明点点她的额角,俩人转头看了一眼正在付钱的彩乃,又交换了一个眼神:“她肯定想不到安排来这儿是故意的。”

“可不?她肯定还以为只是陪我来放松呢!”

“难道不是?”

“一半一半吧。就我所知,这两天濑奈纯在这边拍摄电影。”花总笑着,镜中倒影看上去像极了梅尔特伊侯爵夫人,渚明翻了个白眼:“你们俩口子,真是一个赛似一个的腹黑。”

“一般般吧。”花总笑着,招呼着两人继续去逛街。才出了门,和央就来了电话,花总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另外两人跟在后面,交流着舞台上的心得。等到花总结束通话,她们已经走到了大通公园。里面华光四射,显然雪祭正在进行中。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高兴地跑进去。

“这里这里。”花总第一个找到展示会场,高兴地在那儿直挥手,渚明第二个赶到,两人环视半天,却没看到彩乃。

“她去哪了?”渚问着,花总耸耸肩:“不知道。反正总不会走丢。待会逛完了再联络好了。”

“也好。”渚点点头,两人挽着手逛了起来。

彩乃是在跟去的路途中走岔的,不过与其说是不认路,不如说是被音乐给吸引走的。不知哪里在放她演唱的《光之路》。彩乃有些好奇,便跟了过去,结果恰巧看到一身黑衣的濑奈纯正手执长剑冷对周围。雪场上躺下了七八个人,再往后就是扛着机器的摄影师。

“Cut!”导演大声喊道,躺下的人迅速爬了起来。濑奈纯丢掉长剑喊着“冷冷冷”地冲向座位,表情和几秒之前根本就判若两人。彩乃看着好笑,拿着刚买的外套悄没声息地走过去,趁他没注意按在了他肩膀上。

“诶?”濑奈纯不由得吓一跳,彩乃看着大笑起来。正在收拾东西的贵城走过来笑道:“女朋友?”两个人一时不知怎么回答都愣在那里。

“今天正好雪祭,你们去看看吧。”其他工作人员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看着他俩都露出了善意的微笑:“不过濑奈君明天别迟到了。”

“呃,抱歉!”濑奈纯挠挠头,众人哄笑着道了别,留下他俩在原地站着。濑奈纯直到此刻才有时间询问:“你怎么来了?”

“花总前辈埋怨儿子太闹腾,和央君就叫她来旅行,怕她寂寞,就把我和渚前辈一起叫上了。”

“渚前辈?渚明前辈吗?”

“嗯。”

“旧相识呢。”

“知道。三年前的演出你没事就给她好吃的,结果最后公演的时候抱怨她胖了。”这一路渚没少说濑奈纯的故事,彩乃听着直想笑。濑奈纯听着居然也不脸红,反而得意洋洋地补充:“后来演出结束的时候我还给她写了分手信喔。”

“你也不怕香寿君吃醋!”

“吃醋也轮不上我啊,还有爱华前辈呢。”

“爱华前辈要敢,大鸟前辈还不得拧断他耳朵。”

“这你就错了。大鸟前辈看着凶悍,在爱华前辈可就是一只小鸟了。”

“这样编排前辈们你也不怕他们揍你。”

“他们才不会呢。前辈嘛!当然要心胸宽广才叫前辈。”紧了紧衣服,濑奈纯这才发现哪里不对:“这衣服哪来的?”

“刚和前辈们逛街时买的。送给你,报答你上次接我之恩。”说着,彩乃还行了一个礼。濑奈纯大笑着挨了彩乃一个白眼,两人挤进人堆去看音乐会的演出。

当天晚上两人玩到很晚才回去。一直等着的前辈们看到送归的人之后,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等到三人回去后,彩乃意外地接到了一个包裹,拆开一看,里面全是北海道的美食。再看邮寄日期,是他们相遇的前一天。

“真是不错啊!回来还有美食吃。”路过的真琴笑说道,彩乃“嗯”了一声,脸上全是笑容。

二十七

乐极往往生悲。彩乃明显忘记了这个教训,结果登台前夕才发现礼服穿不下。总算和央认识的人不少,顺利地给她弄件新衣遮掩过去。只是让守着电视的水夏希直嘀咕她怎么又胖回去了。还没等他嘀咕个所以然出来,濑奈纯又出现在了媒体上,看体型,简直是彩乃的一点五倍。水夏希这才幡然醒悟,原来爱一个人不是让他减肥而是让自己更胖才对。他想着,对着怀孕半年的妻子左瞅右瞅,弄的白羽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濑奈纯自然是不知道这丁点的功夫就让水夏希有了那么多联想,更不知道自己只是来红白歌会做个观众都能被录进镜头。事实上,他为这次来不来纠结了很久。毕竟当日一别,他与春野已经四个多月没有联系,他实在不知两人见面之后可以说些什么。是一句淡淡的最近好吗?还是掀翻桌子声泪涕下,大空对此的态度只是塞给他一张票,又指了指笑成一团的真飞圣和壮一帆,然后静静离开。小野花紧拽着他的手,笑的无比可爱。

“罢了。”捏住票,濑奈纯一副豁出去的态度来了现场。既然和春野已经注定前途无亮,不如大家说清然后一拍两散,总好过现在知道结果不知过程的瞎难过。

“其实你和雅子的事,妈妈很早就知道了。”杀青回家没两天,妈妈就意外的敲响了门。那时濑奈纯正在抽屉底处翻着磁带,柜子上摆着他和春野的合影,年少的他们勾肩搭背满面笑容。

“我和雅子姐能有什么事?”翻找的动作顿了一下,又接续下去。濑奈妈妈小心地关上门:“如果没事,刚刚爸爸提到雅子的时候,你也不会突然沉默吧?其实很早以前,我和你姑姑就认为你们会结婚。我们等啊盼啊的,却是你雅子姐结婚的消息。你姑姑虽然高兴,心里也是奇怪的。”

“妈!”

“原本我也不想提这事,毕竟对雅子来说这是一件喜事。可是前几天她回来,在你房间里呆了好半天才走,走的时候眼眶红红的,我觉得这事不提也不行了。纯啊,妈妈不希望你做人家的第三者。”

“这都哪跟哪啊?”濑奈纯开始听着还难受,最后那句却让他哭笑不得:“我怎么就成第三者了?我这不是有女朋友了么?”

“彩乃小姐,其实只是幌子吧?”

“诶?”

“婚礼上我只是不拆穿而已。你毕竟是我儿子,你是真恋爱还是打幌子我能不知道?整场婚礼虽然你们一直坐在一起还有亲密动作,可是你的眼神一直都往雅子那里飘,动作幅度也大,看上去倒更像舞台表演。”母亲的言之凿凿让濑奈纯无言以对。所有的事情都被拆穿之后再抵赖也没有任何意义,他滑坐在地上,脸垮了下来:“是啊妈。我喜欢她。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她现在是我姐,也只能是我姐。是我发现的太晚。”

“你晚,那她呢?”

“什么意思?”

“你是男孩子,又和雅子一起长大。从小她就护着你给你打掩护,你也习惯什么事都赖着她。发现的晚也很正常。可雅子是女孩子呀,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呢?你高中的时候不是因为她小男友背叛她还和别人打了一架么?”

“原来你都知道了啊!”

“原本是不知道的。你那次打进了医院,无论我们怎么问都不肯说打架的原因。后来雅子去给你守夜,我们在门口听着才知道的。”

“你们居然偷听!”

“谁让你坚持不肯说呢?后来那孩子整整给你唱了一晚上的歌,唱的嗓子都哑了。就那个时候开始,我觉得你以后肯定会娶她,可结果…”

“这是怎么联想起来的?”濑奈纯越发的哭笑不得了,妈妈摇摇头,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不管怎么说,你还是问问你雅子姐吧。不管怎么说你们还是姐弟,总不能一辈子这样冷在这里吧?你这样让我和你姑姑家怎么办?”

“好吧…”濑奈纯勉为其难地答应着,当日就买了票从老家回到东京,伴随而来的除了一身暴涨的肥肉,就只有一张磁带,那里面录的就是春野唱了一晚上的歌曲《在前山》。

“在想什么呢?”一记重击,壮一帆嬉笑坐到他身边:“这次拍的不错,粗剪的样片我已经看完了,你还是挺有杀手的气质嘛!”

“是么?”濑奈纯应着,翻着手里的节目单。岚组合刚刚唱完《truth》,下一首应该就是春野的《天使的季节》。趁着前奏响起,濑奈纯偷偷去了后台等待。壮一帆看着,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春野全然没想到这出,等她看到濑奈纯的时候,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差点被路过的工作人员撞倒。濑奈纯忙不迭地道着歉,扶着她肩膀把人带进化妆间。

“你是想现在谈还是待会到家谈?”看着恢复过来冷静卸妆的春野,濑奈纯有些按捺不住了,春野淡淡地反问:“谈什么?”

“我跟你。”

“我们不是谈完了么?弟弟!”

“没说清楚啊!说真的,我不想再这么继续下去了。”濑奈纯说着,像小时候一样蹲在地上,仰起头看着她:“我想要一个答案,然后彻底放手。”看着久违的姿势春野有些心软:“你想要什么答案呢?”

“你到底什么时候知道你爱我的?”濑奈纯的问题无疑于一个重磅炸弹,把春野炸愣在那里:“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想到你会伤心难过。好像一根刺扎在心里,没事就细微细微的疼。”仰起头,濑奈纯努力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姐,我希望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无话不说,而不是现在这样半年没有联系。”

或许被濑奈纯的态度所感染,春野深吸一口气,颤巍巍地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嗯。”

“那我告诉你。是从你帮我打架那次开始的。”

二十八

打从记事起,濑奈纯就是身边甩不脱的小跟班。那年她四岁他三岁,两人都带着黄色小帽子踩着颤悠悠的步伐一起回家。

后来大了,她进了小学他还在幼儿园。入学的第一天濑奈纯哭的死去活来好似这一辈两人都见不到一样,那样子让两家大人又好气又好笑,于是放学之后就成了先接濑奈纯再接春野,俩姐弟还是一起上学一起回家。

再后来,就是一起小学,然后分别一年,一起中学,再分别一年,再到一起高中。高中毕业那年春野去了休学旅行,濑奈纯和家里吵了架,一个人跑到了轻井泽,认识了一辈子的大损友大空佑飞和壮一帆。

“那几年,我们始终是姐弟。”走在路上,春野沉思着开了口。濑奈纯应着,小车开的磨磨蹭蹭,恨不得送回去的路再长上一些:“我还记得小时候你特喜欢一个布娃娃,有时为了布娃娃你都不理我。后来有一天我生气了把那个布娃娃撕烂了,你居然向我爸妈告状!”

“我记得那事。”想起那个布娃娃,春野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其实我也不是多爱那个布娃娃,只是觉得那个时候你好烦,所以才装作不想理你的,谁知道你居然会做出那样的事。”

“现在想想,我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可能那个时候真的真的太依赖你了吧。”

“嗯。每次跑到我家来就往角落一蹲,一副不想走的样子。”

“睡觉还一定要睡你的床,睡姑姑的床我还要闹。”

“原来你还记得啊。”

“我记得的事多呢。我还记得中学的时候学校要票选校花校草,结果我俩一个也没投。人家问原因,我特拽地说‘校花比你差远了,校草比我差远了’。结果放学以后被人堵在巷子里打了一顿。”

“换谁都得打你好么。哪有你那样和全世界作对的!要不是光和贵城正好走过你肯定要被打进医院。”

“拉倒吧。贵城看上去就是一个贵公子的模样,让他打架,简直就是……最后还是我自己打出一条血路的。从那之后我才知道,人生在外,会打架也是一种好事。”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高中那次你还不是被揍进了医院。”

“那是意外,我也没想到渡边那家伙手那么硬。”提到这个人,俩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仿佛之前的和乐不过是个假象。过了好一会,春野才听到自己低沉的声音:“就是那一次,我才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意。”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呢?”

“我不敢。”

“不敢?”

“你那时一直都是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样子,对我也好,对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好,你都是这个样子。如果我说了,而你对我只是姐弟的情谊,我该如何自处?”

“我……”

“后来我就一直祈祷着,祈祷你对我有不同的情感。但是十年过去了,从大学到东京到同上舞台,我们居住在同一个房子里,我看着你在工作中调侃别的女孩,对别的女生乱抛媚眼,而对我,一直是孩提时的样子,我开始怀疑了,到底这样坚持下去有没有意义。就在这个时候他出现在我面前,对我无微不至的关心,我介绍你们认识的时候希望你会表现出吃醋的样子,但你只是一个劲的和我挤眉弄眼,纯,从那天开始,我就决定死心了。”

“我……”濑奈纯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春野没有看他,低头继续说道:“我以为这样就可以了,我可以收敛心思当我的好情侣。直到那天夜里,狂风过境……”

“那天夜里,狂风过境……”濑奈纯重复着,嘴唇渐渐抿紧。他当然记得那个夜晚,记得突然黑暗的空间,尖叫着冲到自己怀里的人。雷电闪过之时苍白带泪的脸,休止不住的颤抖,驱散心里所有不得其解的迷雾,却只落下了无法修改的结局。

“那晚,我知道你的心思,故事的结局却已经确定了。”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掌,春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俩人渐渐无声,只留下汽车的声音来来回回,不断撕扯着沉默的空气。

过了很久很久,濑奈纯的声音才撕破了沉默:“是我太迟钝了。”他仰起头,试着止住不断流出的眼泪。春野依旧低着头,长发垂下遮住她的面容。“是我太迟钝了!”濑奈纯重复一句,也不知是恨还是遗憾。春野摇了摇头,推开车门:“我回去了。”濑奈纯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在街灯下若隐若现,然后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姐!”他不顾一切地叫道,春野缓缓回头,听到他的声音:“下次我们一起回老家吧,和姐夫一起。”

“好。”她应着,推开房门,关上之后再无力站住,只能紧紧倚靠着那扇木扉。

“再见了。”她说,泪水缓缓流下。

二十九

醉,醒,醉,醒,醉,醒。

整整三天濑奈纯都是这样度过的,直到手边再也摸不到酒瓶,才扶着宿醉的头坐起来。

“哟!”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她好大一跳,回过头才看到壮一帆正倚着床头柜悠哉悠哉地翻着什么。再看向周围,一地酒瓶食品袋早已收拾干净,只留下自己还散发着一些烦恼的味道。

“这幸亏是冬天,要是夏天你这没人敢进来。”望着lainaichun逃也似的冲进浴室,壮一帆高声说道。濑奈纯含糊应了一句,拧开笼头,冷水毫无预兆地冲下来,将他的感官全部冷醒。他重重地敲了一下墙壁。

什么不想让人伤心才不抽烟喝酒,现在才发现那时不过是堵气而已。口里说着什么祝你幸福,心里却恨着对方不敢为爱舍弃那些。直到所有真相全部浮现,才知道问题终究还是自己。

“她太宠着你了,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母亲苦口婆心的话像是一把刀子,将濑奈纯的心捅的满是鲜血。醉生梦死之间他恨遍了所有早就看出真相的人,醒来之后才把那些责疚归于自己。

靠在墙上,他任由冰水们冲刷着,直到壮一帆死命敲门他才关掉水龙头走出去。壮一帆转过身让他穿衣服,口气似笑非笑的:“说开了?”

“嗯。说开了。”

“以后咋办?”

“她是姐我是弟,就这么办呗。”胡乱套上衣服,濑奈纯突然发现有些不对:“你怎么进来的?”

“找某个笨蛋拿的钥匙。”

“哈?”

“你要躲着也不先打招呼,你经纪人找不到你,就跑去找你的绯闻女友了。”

“彩乃?”

“嗯。她吓的不轻,通过小野花找到了祐飞,那个还在国外的家伙就叫我去拿钥匙来看看你

在搞什么飞机。”一字一字慢慢说着,壮一帆满意地看着濑奈纯愧疚的表情:“我们做好各种准备,结果进来看到的却是一个懒熊窝。”

“呃…”

“口里一直喊着酒酒酒的。彩乃和小爱加实在看不下去,把你这地儿打扫了一下。”

“真是不好意思。”濑奈纯挠着头,脸差点没红起来,“改天请你们吃饭。”

“那个不慌。”壮一帆说着,上下打量着他,濑奈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好半会壮一帆才幽幽开口:“你和雅子姐的事是告一段落了,那彩乃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那个时候你俩演戏,就是为了雅子姐和水萝卜,现在都结束了,你还打算继续这样扮演下去吗?”

“水萝卜?”壮一帆的名次让濑奈纯思索了好半天才想起说的是谁:“水夏希啊!”

“我不记得他名字,这也不是重点。”

“我知道你的重点是什么。我和她说好了,如果有合适的人就立刻分手绝不拖泥带水反目成仇。”

“濑奈纯你几岁了?这幼稚的事你也也相信?”望着眼前的人,壮一帆一脸的不可思议,濑奈纯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不满地看着他:“之前你怎么不说幼稚?”

“因为那时大家都知道你是想让雅子姐好过点。但是现在不同了。”

“怎么不同?”

“首先你和雅子姐说开了;其次你这样霸着人姑娘的青春好么?今天你经纪人会通过她来找你,明天没准就会传出你俩结婚的消息。在这种两人已定的情况下,有几个人会像大和那样跑去约一有主的姑娘吃饭啊?更别说他目标还是为了阳月华。”

“停!”壮一帆的滔滔不绝让濑奈纯忍不住出口打断:“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尽早分手?”

“分手?”听到这个词,壮一帆的眼神变的意味深长起来:“你们在一起了么?”

“呃,没有。”

“没有你说什么分手?还是你确实打算按之前说的,准备去追她?”

“这都啥啊?”濑奈纯有些哭笑不得,他以前也没觉得壮一帆如此八卦啊,果然有了未婚妻就是不一样。

“没啥啊!让你确定一下。不然这样下去,”壮一帆明显的顿住让濑奈纯抬起了头:“这样下去?”

“我怕她真的会爱上你。到那时,你要怎么办?”

三十

壮一帆走了以后,濑奈纯辗转反侧了许久,也没能得出一个结论。

如若被爱,自然是一件高兴的事,然而自己才蹉跎了春野的青春,若再加一个彩乃,只怕自己一辈子都要在自责中度过。

濑奈纯想着,看在挂在那里的红色大衣。他有些恍惚起来,这件大衣真的是如彩奈所说只是一件回礼呢,还是彩乃隐晦地表达着自己的心意?

“头痛!”大喊一声,他把自己丢回床上。顺手一摸,才想起家里的酒已经喝完。他正想着要不要再去买些酒,手机却响了。拿起手机,他心惊胆战地按下接听键。出乎意料,经纪人夏美并没有说他什么,只是告诉他姿月给事务所发了一张请帖让他参加婚宴:“不过,”经夏美话锋一转,“他还写明了携伴出席。”

“携伴……”濑奈纯被吓一跳,完全没有注意到夏美口气里的挤眉弄眼。挂掉电话之后他已经由辗转反侧变成了忧心忡忡。现在全世界都把他们看成了一对,此时要是提出“分手”,别人该怎么看待彩乃。

“见鬼!”对着天花板他恶狠狠的吐了一口气,却不知此刻彩乃也在烦恼着。

托和央夫妇的福,她知道自己被同时邀请的时间比濑奈还要早一些。她第一反应是脸红,第二反应就是玩脱了。原本和濑奈纯扮演情侣只是为了不再被有的没的骚扰,结果却在不经意间成了圈里公认的一对。

“没有问题吧?”和央温柔的声音惊醒了出神的彩乃,她抬起头,微笑着摇摇头,心里只想着要尽快把这事解决才好。

诚然,她是有那么些心动的。尽管只是半年,两人间的接触却远胜以往。西班牙的旅游,她看见了濑奈纯的机智与幽默,以及一个男人应有的承担精神;来自北海道的快递,让人感到了惊喜与温暖;而对春野的念念不忘,也让她感受到了濑奈纯的深情。但即便如此,现在的她也没有想过要假戏真做。说是矜持也好,前车之鉴也罢,此刻在她心里,濑奈纯依旧只是一个好朋友而已。

也正因如此,请贴上的说法让她觉得尴尬。她犹豫着是否应该中止这“情侣”关系,却又担心濑奈纯以后难以自处。

就在这纠纠结结之间,日子走到了婚礼前一天。沉吟许久之后彩乃终于拿下定决心想把事情说个清楚,结果电话刚打出去濑奈纯就已经到了门口。彩乃笑着走过去,几个同事善意得嘲笑着,看着她上了濑奈纯的车。

“去哪吃饭?”还没寒暄两句,濑奈纯便提到了吃,彩乃思考了一下:“不如我家吧!”

“诶?”吓一跳的濑奈纯猛踩刹车,额头直接和挡风玻璃来了个亲密接触。彩乃被他逗的前仰后合,好一会才平复下来:“上次在你家吃饭我一直没有回礼,今天机会难得自然要回请下咯。朋友嘛!自当礼尚往来才好。”

“朋友。”濑奈纯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彩乃点点头:“是啊!朋友。非常好的朋友。可以吃快递零食的朋友。”她说的很慢且很清楚,濑奈纯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不由得笑起来:“没错。可以一起旅游的朋友。”

“还有一起变胖。”

“啊喂!这个不怪我。是你自己要吃的。”

“你不给我我怎么吃?”彩乃不服地嘟起嘴,濑奈纯大笑道:“我不给你你自己也会买吧!”

“那是你好吗?”彩乃被他弄的哭笑不得,下意识地反驳道。两人且笑且闹地到了家吃了饭,又说定了第二天濑奈纯来接彩乃去婚宴,几件事商定之后两人才说起最重要的事:“那么,婚宴结束后我们就发表分手声明?”夹了一块子蔬菜,濑奈纯狼吞虎咽地道。彩乃的手艺出乎意料的好,不仅厨艺,就连花道与手绘都好得惊人。濑奈纯有那么个瞬间羡慕着将来可以娶到彩乃的人。

“好啊!”彩乃答应着,笑盈盈地看着濑奈纯大快朵颐,她已经很久没做饭给人吃了。如今看着濑奈纯如此欣赏,心里自然也有些高兴。

“那就这么说了。”濑奈纯下了结论,端着碗跑进厨房,又添了一碗饭。

三十一

姿月的婚礼比预想的要大很多。当濑奈纯到达的时候,才发现停车场几乎已经停满了,而阪急酒店的显示屏也换成了姿月和风花舞的婚纱照。只是……“这婚纱照怎么这么与众不同?”磕巴了好半天,彩乃才找到合适的词汇。濑奈纯抬头看了一眼,嘴巴立马张成了噢型。

确实与众不同,太与众不同了。濑奈纯还是第一次见到欢迎照用的是新郎摔跤的照片呢。他嘀咕着,大方地让彩乃挽住手臂。毕竟“分手”尚在明天,今天还是好好地扮演好情侣的身份吧。

“我说你们两个,是来抢新郎新娘风头的吧。”这豪爽的吐槽,不用问都知道是真琴翼的口吻了。两人红着脸唰地松开手,正好走出来的真矢美纪啪的一下就给了真琴翼一个暴栗:“又欺负后辈。”

“不敢不敢。”真琴翼陪着笑退到一边,他惹不起的人不多,眼前恰好就是一个。想想里面还有一个能说的自己抬不起头的同期,除了苦笑他又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和几位前辈问了好,两人走进大厅,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宴会大厅和两边楼上穿梭的人群,让他们瞬间领会到什么叫朋满天下。两人正犹豫着不知往哪走,就看到前方和央正抱着儿子到处献宝,他后面不远处花总正在和爱华说着话,两人笑得极为开心。

“哟!来啦!”抱着儿子,和央努力和两人挥挥手。两人相视一笑,走了过去。早就听闻当年花总极受欢迎,现在算是得以所见了。才和爱华说完话,转身花总就被稔幸叫走了。轰悠看样子还在那里排队等着和花总说话呢,完全没有半点阪急理事的样子。

“你们坐那一桌。”说了几句话,和央给两人指了路。谢了一声,两人走向自己的桌子。意外地看到湖月正在那儿坐着和彩辉直说着话,看样子两人还是旧识。另一边春野正微笑着坐着,看到两人,向他们伸出手:“来啦?”

“来了。”不知怎么回答的濑奈纯闷闷地应了一声。虽然已经下定决心做回姐弟,然而心情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调整好的。春野自然知道这点,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彩乃看着,急忙说了几句话打开岔。湖月和彩辉直也插了进来,聊起了国民大剧《凡尔赛玫瑰》,短短几分钟气氛就被扭转过来。濑奈纯敬佩地看了彩乃一眼,彩乃抿嘴一笑算是回答。

大伙正热烈讨论着,唱名的正好唱到了凉风真世的名字。哗的一下一桌子的人都转过头,只见麻乃佳世挎着凉风真世的胳膊走进来,尽管已经有了年岁,但两人看上去却还是一副金童玉女的模样,让人啧啧啧的好声称赞。

“诶?麻乃前辈和凉风前辈一起来的,那么天海前辈呢?他和姿月前辈不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吗?”直到两人落了座,大伙这才发现哪里不对,眼光唰唰地全看向了彩辉直。这家伙是天海粉的事情早就人尽皆知,此刻不问他更待问谁。

“天海前辈很早就到了啊。”无辜地耸耸肩,彩辉直回答道:“这个婚礼原本就是天海前辈操办的。阪急饭店原本想给予赞助,全场免费,结果被他拒绝了。”

“不愧是天海前辈啊。”众人赞赏一句,早就听闻转职演员的天海佑希是德艺双馨的大前辈,对姿月更是好的无以复加。若是早些年有腐女的存在,这俩同学的关系大概可以脑补出一万篇文章还不带重复的。

“不过即便如此,阪急还是赞助了一样东西。”

“诶?”

“管弦乐队!”

“哈?”

“既然今天请的都是舞台界的前辈后辈们,大伙怎么可能不玩的尽兴?早在运作的时候真琴前辈就各种威逼利诱非要轰悠理事出一个管弦乐队。理事搬出了爱华前辈和稔幸前辈两座大山,结果险些被山压倒。”

“怎么?”

“他们完全赞成真琴的意见啊。不仅如此,他们还请来了安寿前辈和真矢前辈。真琴前辈心心念念想发挥吐槽本领,结果被真矢前辈完全的压制了。”彩辉直唾沫横飞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真琴已经在不知不觉靠近。濑奈纯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身后的真琴,坏坏地笑了。

彩辉直顿时感到大事不妙却为时已晚,之后的嘴炮交锋以彩辉直彻底败北而告终。

正热闹着呢,舞台上已经开始清嗓了。大伙这才发现婚礼司仪居然是天海佑希,不得不感慨他和姿月的兄弟情深。说了满满一车不带重复的话之后,天海直击重点:“我虽然一直知道这孩子迟早有一天会结婚,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嫁给’小舞。”

“哥!”听到这么说,一直傻笑着的新郎立刻不干了。天海白了他一眼:“这些年来,这孩子一直以呆傻和脚滑闻名圈内,实际上,却一直对小舞痴心一片。虽然这么说有些自私,不过小舞,我真的要把他拜托给你了。”

“我会的。”风花舞应着,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天海笑着,看着姿月小心地给风花舞带上戒指,在现场演奏下演唱了《向着未来》这首歌。这是他特地拜托小池老师写的,就为了这婚礼所用。开始风花舞还是微微笑着,等他唱到“跨越时间,朝向未来”的时候也不禁泪目了。

“喂喂喂!你们俩,这是婚礼。哭什么?”天海看到这个场景立刻调节起气氛,果然噗嗤一声,全场都笑了。又说了几句,等到新郎新娘下了台,就看到各位前辈轮番上台出演节目。

能歌的善舞的硬是把这场婚礼弄成了一台联欢晚会,看到后来濑奈纯也忍不住,在彩乃的伴唱下表演了一场西班牙舞蹈,获得了满堂彩。只是可怜了伴奏的乐团,一个下午都没能休息。最后婚礼结束的时候天海走过去一个个地鞠着躬表示感谢,还请他们吃了饭。姿月全程傻跟着,时不时露出一个微笑。

“真是热闹啊!”送人回家的路上,濑奈纯摇头晃脑地说道。彩乃微微笑着:“确实很热闹。不过以后我结婚倒不希望这么热闹。”

“怎么?”濑奈纯有些好奇了,彩乃抿了抿嘴:“大概我所希望的是平静的生活吧。”

三十二

就在前辈们还在津津乐道两位后辈的天作之合时,双方事务所突然发表了分手声明,一下炸的圈内晕头转向,完全不知道哪里来的事。

“你俩真的不行?”赶在彩乃离开前,和央又一次不死心地问。换成平常他是懒得多这份事的,可是这次的婚礼上他明明看到两人之间默契的言行,结果婚礼刚结束,彩乃就请他发表分手声明。

“不行。我们只能做朋友。”彩乃自然不好解释之前完全是一场戏,只好再一次地摇摇头,重复申明自己的立场。和央看着她,突然觉得这次帮她接个旅行节目是件好事。之前还在担心这样对热恋中的两个人会不会是一场灾难,现在看来倒成了治疗失恋的好方法。“那这次就放开去玩吧。”拍拍后辈的肩膀,和央温和地说道,“好在这次一起出节目的是非常可靠的爱华前辈。”

“要不然呢?”坏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和央倒吸一口冷气转过身,看着爱华不断跳动眉毛:“前辈你吓死我了。”

“你还知道吓啊!这次我出国,老幸回老家了,尤拉又在紧张排练,你要是被翅膀逮到了,就认命吧。”

“这不是还有小石君么?”和央讨好的声音立刻被爱华打了回来:“得,你少拉他下水。他忙着呢。”

“好吧……”和央可怜兮兮地说着,目送爱华绅士地伴着彩乃走了出去。这次节目的目的地是巴厘岛,够他俩玩好一阵子了,就是不知道大鸟会怎么想。他正想着,爱华的声音远远传来:“大鸟这半个月没节目,你帮我照顾好她。要是瘦了,哼哼……”

得!和央算是明白了,这四大天王,就没一个好惹的。他想着,转身进了办公室。

相比彩乃的分手后又有人安慰又有旅游节目上,濑奈纯无疑凄惨的多。他先是被老家来的电话一顿痛骂,紧接着经纪人夏美也是尽了全力,又是关系分析又是威逼利诱,滔滔不绝地说了好长一段,也没能阻止濑奈纯的分手申明,最后是春野,她话语不多却有些诚惶诚恐,濑奈纯迫于无奈只好把实际原因告知于她。反正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再隐瞒下去也没有多大意思了。春野沉默了很久,最后不着痕迹地道了再见挂了电话,倒是让濑奈纯对着手机瞪了许久。

好不容易等分手申明发表了,各大饭圈又是好一阵热闹,有说俩人不合的,也有说俩人不配的。不知道谁把古早以前的事挖了出来,扬言彩乃不过是找了一个水夏希的翻版,最后发现不是本人所以怒而分手。看的濑奈纯是哭笑不得,而在家的水夏希也被临盆在即的妻子来了一段面盆连击。

翻翻滚滚了好几天,媒体总算沉寂下去。濑奈纯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的事没有暴露的同时也庆幸彩乃不在国内,否则就这些不负责任的话语,足以把已经愈合的彩乃再刺伤一次。

他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爱华和彩乃正好结束了一天的拍摄。正如同和央所说,爱华确实是一个温柔厚道的前辈。在她累的时候会友善地提醒摄制组停止拍摄,也会带大家去有趣的地方玩,除此之外,还画得一手好画。巴厘岛的日落在他的笔下显得别有风情,也让人暂时忘却了异地的疲惫。

回去的前一天,爱华带她去了海神庙。巨大的白浪迎面扑来,在山下岩石出碎成粒粒水珠。

彩乃静静地看着,感受着这来自于天地间特有的渺小与孤独。

爱华微笑地站在一边。虽然只是数面之缘,他也能看出她眼底深处的失落与害怕。这种眼神在婚礼上还没见到,而现在却常伴眼底。爱华对此是有些猜测的,却又不想交浅言深,便干脆带着她来到这里,感受着这里特有的澎湃。

“怎么样?这种感觉是不是特别像你的歌声?”等彩乃回过神来,爱华轻声问道。

“我的歌声?”

“是。宽广,透亮,我第一次听到你唱歌的时候就觉得像是蓝天上白云朵朵飞过。不过最近这几天,我倒没能感受到这点。”爱华口气很淡,让彩乃猜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别有深意。彩乃笑了笑,转身又望向远处。巨大的白浪已经渐渐平息,与陆地相连的地方又展露了出来。

“以后不会了。”她笑着,朝外面走去。

三十三

擦着湿润的头发,彩乃悠悠地踏出浴室。床头的手机一亮一亮,提示她有新的邮件。她随手打开,看到一句简单的话:“晚上有空一起看电影吗?”

“小王子?”放下毛巾,彩乃回信道,很快对面就传来回音,让彩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嗯。我已经快被洗脑了。—_—!”

“好吧。”

“那你在家等我,我五点接你。对了,到哪里吃饭?半岛还是关东煮还是居酒屋?”

“除了半岛都可以。虽然那里菜不错,可我讨厌穿正装。”

“那就居酒屋吧。就我们上次去的那家。待会见。”随着最后一封邮件,彩乃拿起了吹风机,嘴角弯成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回国以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寄了满满一箱食物给濑奈纯。巡演回来的同学悠未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把布丁丢jin嘴里:“真亏了你分了手还能做朋友。”

“要不然呢?”彩乃笑着把另一箱更大的食物推给他,和央有云:长得高消耗大。这句话放在一米八的悠未身上不能更合适了,他就连化妆都要吃东西补充体力的。

“我原以为你会挺伤心的。”悠未不客气地接过,声音里倒是挺诧异。

“大概我长大了吧。”彩乃笑着。虽然隐瞒同学不太应该,但她还是不想说出实情。那就像是一个不愿分享的秘密,只愿长久留在心底。悠未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那是因为你不爱吧。要是和央和花总离婚了,我才不信他们还能是朋友。”

“闭嘴吧你。”彩乃笑着打了他一下,“瞎说什么呢?人家俩口子好好的有你这么咒人家的么。”

“好吧。”挠挠头,悠未换了一个话题,和她聊起了各地的旅游见闻,彩乃听他说着,心里却想着不知濑奈纯收到礼物以后会是怎样的高兴。

还没等她脑补出一千个样子来,濑奈纯就穿着西装开着小车来接她去吃饭了。在裙子与牛仔裤之间挣扎了好一会,彩乃选择了后者。她还不想暴露自己的心情,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因为这次吃饭还有大空壮一帆两对在。他们到的时候两个男人正在争论什么,小姑娘们则已见怪不怪的聊着自己的话题。

“对不起来晚了。”掀开帘子,濑奈纯有些不好意思。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显得有些红,互掐脖子的俩人都停了手,直直地盯着他。濑奈纯摸了摸脸:“花了?”

“没有。红了。”大空边挥手示意上菜边回答道。俩个小姑娘顿时也唰的一下看过去,发现彩乃脸也是红的。

“噢,那个啊?换了新车暖气太好使了所以就红了。”濑奈纯说着,和彩乃坐到位置上。他说的都是大实话,不过漏掉了一点点。刚才下车的时候一只野狗突然从眼前跑过,吓一跳的彩乃退后几步正好撞进他怀里。

“是么?”壮一帆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立刻收到了警告的眼神。他迅速换了话题:“我昨天带小玉去看了《小王子》,还挺不错的。”

“有多不错?”大空边给小野花夹肉边问道。壮一帆被他问的一愣,很快回过神来:“就是很不错。”说着他指了指爱加,顺便夹起她给自己烤的肉:“这家伙哭的一塌糊涂的,带的纸巾还不够她用的。”

“一帆哥!”被掀底的爱加满脸“别说了”的表情。哪有这样当未婚夫的,三天两头掀自己老底。壮一帆看她不乐意了,赶紧丢两块她爱吃的牛肉进烤炉准备安慰她。

“是悲剧啊?”小野花满嘴油地插了进来,含含糊糊的声音里满是好奇:“我就记得小王子最后被蛇咬死了。”

“他没死。”爱加赶紧说道,“他回去了。可是玫瑰枯萎了。”

“诶?”小野花一脸不解,于是小爱加丢下碗筷开始全程说明,壮一帆看了她一眼,默默地烤起了肉。

女人啊!他感叹一声,突然发现彩乃的碗还是空的,濑奈纯则拿过了菜单。

“怎么?”他歪过头,有些奇怪。彩乃小声地说没什么,表情有些尴尬。濑奈纯点了几样东西才回答道:“她不吃刺激性的东西的。”

“诶?”壮一帆的声音不知道是赞叹还是感慨,彩乃更加尴尬了,声音都小了:“对不起。”说着要去夹烤肉,濑奈纯拦住了她:“都是为了保护嗓子嘛!他们能理解的。”

“嗯。小野花有演出的时候也是不吃这些的。所以趁她放假特地带她来解解馋。”大空不动声色地解了围。为了表明他说的是真的,还特地加了几份清淡的食物,壮一帆回过头:“以后你也要这样吗?”

“我现在就得这样了。”爱加吞吞吐吐地说着,“我后天有演出。”

“早不说!”壮一帆听的直扶额。爱加什么都好,就是太看重他了,什么都以他为主,反倒是小野花会勇敢的表达自己的意见。壮一帆开始觉得是不是自己陪她的时间太少了,才会有这样的结果。他正想着,彩乃笑盈盈地说话了:“你这样不好哦,会让壮君很难做的。”

“诶?”爱加睁大了眼睛,几个人同时看向了彩乃。

“两个人在一起不能只是相互迁就的。”刚刚还红着脸的彩乃此刻已经气定神闲了,“如果对方不了解自己的想法,那是很容易出分歧的。想想舞台上,如果你和你的相手从不交流,只是自己演自己的,又怎能演出爱情的感觉呢?恋爱也是一样的。”用职业举例,爱加瞬间就明了了她的意思。壮一帆朝彩乃竖起手指:“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呃…”彩乃愣了,大空翻个白眼:“别理他。他又犯二了。”

“大空你!”

“不过,你这个朋友我也交定了。”大空补充着,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濑奈纯,濑奈纯无辜地耸耸肩,只是请人吃饭做回礼怎么也能中枪呢?

彩乃看看他们,又看看濑奈纯,突然明白了三个不是同一个阶级的人怎么能做这么好的朋友。抿嘴一笑,她回答道:“几位朋友我也交定了。”

“那就这么说咯。”壮一帆敲下板子,嘴角轻轻上扬一个弧度。

三十四

一张纸,又一张纸。濑奈纯小心地递着,看着旁边的人抽抽噎噎的从开场半小时哭到电影快结束。

“真是不好意思!”散场的时候彩乃抱歉地说着,眼睛都哭的略有些肿起来。濑奈纯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诧异嘴里倒还是开着玩笑:“没事,就是我得稍微站远点了。”

“诶?”

“看你这眼睛,要是被你的粉丝看到以为我欺负你,可就麻烦了。而且就我所知你的男粉丝可不少。”

“哪有这回事?”彩乃瞪大了眼睛,濑奈纯点着头,忍着笑:“必须有!想当年白城前辈的男粉丝可就找了紫苑前辈不少麻烦。”

“喔?比如?”彩乃一本正经的提问让濑奈纯顿时一愣,傻乎乎的样子让彩乃忍不住大笑起来:“你就吹吧!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

“哎呀!被揭穿了。”濑奈纯笑着,并肩顺着往外走。正想在开两句玩笑,几位男士走了过来:“是彩乃小姐吗?我们是你的粉丝。”

“诶?”彩乃略有些惊讶,濑奈纯笑着和几个人打了招呼,退到了一边,等他们走了以后才再度靠过去:“我上辈子肯定是竹中重治。”

“少给自己贴金了,”彩乃翻个白眼,“你上辈子在五百年前?那你这五百年干嘛去了?”

“没想到你对历史挺了解的。”濑奈纯不免惊讶,彩乃白他一眼,换了个话题:“纯君你小时候有什么梦想没有?”

“嗯,我得想想。不过在我想出来之前,你先告诉我你有没有。”

“肯定有啊!女孩子小时候都有梦想的。”

“说的男孩子没有一样。”

“那你说啊,吞吞吐吐的。”

“我这不是梦想太多么?”

“诶?比如?”彩乃兴致勃勃地问道。鉴于春野的因素,濑奈纯极少提及小时候,如果一定要提,通常都是和大空他们相识的夏天。几个月来她听了很多次,熟悉的连边边角角都知道了。

“最早我是想成为篮球运动员的。”沿着马路慢慢走着,街灯将他半长的头发落成了剪影,“后来发生了车祸导致肌腱断裂,医生便建议我去练跳舞。这样我才成为一个舞者的。”

“噢!”彩乃点点头,直觉地发现濑奈纯并不怎么想谈这个话题,正想着要换一个话题,俩人已经走到了车边。

“那你呢?”绅士地扶着车顶避免彩乃碰到头,濑奈纯低声问道:“是什么梦想?”

“我啊……”彩乃拖长了声音,想着要怎么糊弄过去。不是她不想说,而是此时此情,说出来实在不合适。

因为她的梦想是结婚!

其实确切来说,这个梦想是她那个年代的小女孩共有的梦想,这大概就是一种社会倾向了。

即使到了二十年后的今天,结婚依旧是很多小女孩的梦想。而不结婚的成年女子,往往就像是打折的货物,还被称为“剩女”。

“你啊?”坐上驾驶座,濑奈纯学着她的样子回了一句。还在选择梦想的彩乃看了一眼窗外,巨型的广告牌上正写着悉尼歌剧院,她灵机一动,说道:“去澳洲旅游。”

“哈?”濑奈纯听的目瞪口呆,彩乃低下头避免暴露了谎言:“小时候看过一本画册,说澳洲的,有袋鼠什么的,就很向往那里了。后来演《我和我的女孩》的时候和姿月前辈聊天,他说去澳洲游玩的事情,我就想去那里旅游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现在很方便了啊。”

“报团没自由。自己去的话,英语又不过关。上次的西班牙旅游你也看到了。就连这次去巴厘岛都是幸亏有爱华前辈在才没能足不出户。”耸耸肩,彩乃表达着她的无奈。濑奈纯轻轻喔了一句,发动了车子。

三十五

倏忽之间,就过去了半年。日历扭着腰来到了六月,三个男人终于有空一聚。

“啊,不容易!”喝下一口清酒,壮一帆摇了摇脑袋,“都好久没这么聚会了。”

“说的好像许久没见一样。”大空白他一眼,拿了个寿司。

“确实好久没聚了,我是指我们三个。自从订婚以后那家伙除了上课就在我这里,想干点什么都难。”

“你还想干什么?”濑奈纯说着,把一个大锅丢在桌上。

“就想和以前一样咯。说到这个,这半年彩乃一直和我们一起玩,你就真的没什么想法?就我所知已经有挺多人动心了。”壮一帆眯着眼睛说着,夹了一块肉。

“有啊!不是给你们无情驳回了吗?”濑奈纯说着,给自己倒了杯酒。

确实,这半年来彩乃几乎所有的假日都和他们泡在了一起,一起爬山一起游玩一起吃饭一起看戏。最开始的时候媒体还热热闹闹得宣称俩人旧情复燃,后来看到次次都是六人行之后,舆论方向就分了两派,说攀龙附凤的也有,说能力出众的也有。

“那次纯属意外嘛!”说到那次,壮一帆难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濑奈纯说的驳回那次是指五月六人约好澳洲自驾游,结果他和大空临时有事放了鸽子。

“嗯。是的。”说到这事大空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和大众的单子出了问题早不说,直到非常棘手了才打报告,弄的他俩欧洲一呆就是三个礼拜,两个小未婚妻也只能停留东京,和他们隔海相望。

“结果我和彩乃就当了三个礼拜的兄嫂带着俩个小姑娘到处玩。”濑奈纯补充着,咬了一口炸鸡块。听到这话壮一帆顿时挤眉弄眼起来:“哎哟!兄嫂?濑奈纯你这是给你俩关心划下定义了么?”

“口误,口误。”濑奈纯摊开手,脸上倒是看不出口误的样子:“我总不能说父母吧。”

“占我便宜啊!”壮一帆筷子一丢和濑奈纯扭打起来,大空乐呵呵地看着,手下倒是没停。直到锅都快见底了,他才开口说道:“要没吃的了。”

“手下留情。”壮一帆顿时松了手,刷的一下坐回去,留下濑奈纯捂着脖子在那狂咳嗽。

“说真的。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看着壮一帆疯狂地扫着锅底,大空微笑着放下筷子。

“嗯,我正在思考这个问题。”拉着皱巴巴的衣服,濑奈纯一脸无辜。“其实,从鸽子事件开始我就一直在思考。我觉得我是喜欢彩乃的。”

“可是,你依旧爱着雅子姐对吧?尽管你努力的想成为姐弟。”

“她也很努力。”濑奈纯下意识地辩驳道。

“我知道。”大空壮一帆对望一眼,看到了彼此的担心。两人都是生意场上滚大的,看人自然要更准确一些。尽管彩乃在大家面前一直表现的大气温和,与濑奈纯看上去也没什么,实际上却早已被他们看出她动心了。而濑奈纯认识这么多年,他们也就看过两次他如此尽心尽力,一次自然是为春野。春野刚出道没多久,濑奈纯就拜托大空给她一次机会,结果她一战成名。另外一次就是这次的澳洲行。

“换话题换话题。”眼看气氛沉寂下来,壮一帆赶紧敲着碗,“你们知道不?檀丽,就是阳月华的妈妈。正在热烈追求真琴前辈喔。”

“我听岔了还是你说岔了?”大空迅速回头,看着壮一帆洋洋得意的脸:“都没岔,事实就是这样。”

三十六

说到倒追,起因真说起来其实也算是一场乌龙。四月的时候半岛酒店开业三十周年特请了许多演艺人士,作为前辈的真琴翼自然也在受邀名单中。结果他拐弯的时候没注意,和下楼的檀丽在众目睽睽之下来了一场“恶作剧之吻”的现场版。也不知俩人吓傻了还是觉得对方口味很好,竟然一分钟之内都没松手,这也就算了,偏偏还对视了许久,也就这一对视,真琴翼走进了檀丽的心中。

上一次她如此动心的时候还得追溯到二十年前,她去埃及旅游的时候。她在那里遇到了一个自称拉达梅斯的男人。他们在开斋节相遇,在热闹的气氛中载歌载舞,在微笑中一见钟情。

檀丽在那里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拉达梅斯带她骑了骆驼,看了金字塔,在沙漠中看了日出,在流沙中救过恋人,最后在帐篷中今宵一夜。所有的浪漫他们都经历过,却没能拥有最该拥有的结局。当她最后泪洒机场的时候,胸口挂着一朵莲花。

“即使人不是你的,心也永远在你这里。”这是拉达梅斯给她的留言,没过几年就成了遗言。据闻他跳进了阿依达的坟墓自尽而亡,而阿依达就是他未曾过门就已过世的妻子。

是被骗还是另有原因,檀丽已经不想再去探寻。她只是把埃及从自己的地图上划出,然后全力培养女儿。她原以为事情到此就告一段落,却没想到女儿在非洲的领土上会发生同样的事情。正因如此,她大发雷霆要把阳月华赶出家门,闻讯而来的湖月与她谈了很久,最后以她自己的经历劝服了她。

“我是没有遇见我爱的人。”湖月说着叹口气,“其实白羽也没什么不好,可爱,有想法,但是我就是不爱她。”他说着,脑中浮现了一个舞动精灵的身影。檀丽自然是看不到他的脑内,只是苦笑劝道:“哥,相信我,爱情一点也不好。”

“不要因为一次伤害就放弃爱情啊!”湖月满不在意地说着,起身离开。檀丽自然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直到此刻,直到此人。

“对不起!”真琴翼终于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道着歉。这个女人很美,而且,她还很像风花舞。想到风花舞,真琴不禁一笑。他这一笑简直笑进了檀丽的心坎里。檀丽回以一笑,站直了身子:“请问您是?”

“我是真琴翼,今天来参加活动的。”爽快报出姓名,他指了指前方:“我该过去了。刚才冒犯实在不好意思。不如待会结束了我请你吃饭算是赔礼,可否?”

“当然可以。就在这里?”

“是的。我早就听说这里菜色不错,如今又有您的相伴,肯定添色不少。那么,待会见。”留下联系方式,真琴潇洒作别,浑然不知自己已经留下了深刻印象。而之后的军装扮相和吃饭时的潇洒幽默更是加分再加分,让檀丽的怦然心动直接发展到了一见钟情。只是这次她不复少年时的鲁莽,饭后她找了湖月,对真琴做了全方位的打听。

“他?圈子里口碑不错。”湖月一边逗着儿子桂一边接电话,“光说他属于大器晚成型,但是演技什么的都很好。”

“我不是打听这个。”檀丽咬了咬嘴唇,不知该怎么问。湖月到底是哥哥,瞬间反应过来:“你不是看上他了吧?”

“怎么?不行啊!”跺跺脚,哥哥面前的檀丽完全还是小女孩的样子。湖月笑的弯下了腰,好半天才止住笑,声音难得的严肃起来:“人很好,情商很高。光说他在圈子里有着相当广博的人迈,只是一点。”

“什么?”

“他似乎一直很喜欢风花舞。不过风花舞已经结婚了。”

“嗨!我以为什么呢!”檀丽长松口气,“只要他不是有什么对象就好办。”

“你还想倒追啊?”湖月这次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檀丽笑笑,自信十足:“哥你就等着为我披上嫁衣吧。”说着,她挂断电话,开始着手追求事宜。

湖月说得对,不要因为伤害就放弃爱情。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怦然心动。

三十七

就着办公室的灯光,彩乃粘上最后一颗水钻。明天就是野野澄花的学校表演日了,偏偏前一天她不小心弄坏了道具,只好赶紧向彩乃求助。

大空和壮一帆出差的三个礼拜里,三个姑娘迅速成了好朋友。彩乃惊异地发现在离开未婚夫之后这两人居然有着截然不同的样子。爱加温婉可爱依旧,野野澄花却显得端庄大气,难怪学校选她主演伊尔莎这个角色。

彩乃正想着,工作人员已经来敲门,示意半岛酒店的车已经到了。檀丽确实聪明且大手笔,连续几次相邀都是团体行动,而这一次她更是邀请了事务所全员去看瓦格纳的《罗恩格林》,众人自然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却又碍于情面不好不去。

“你倒是赶紧拿主意啊!”刚出门就看到爱华拍着真琴的肩膀语重心长。真琴喜欢风花舞其实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正如大家所调侃的,每年生日一束花,老婆没能娶回家。而现在,“老婆”已嫁他人妇,身为挚友的爱华自然也不希望他一棵树上吊死。

“我知道。”真琴胡乱地点着头,爱华向彩乃一笑,施施然离去,只留下真琴,彩乃,渚和花总上了车,至于和央以有事为由拒绝了,不过大家心里都有数他其实是回家带孩子去了。

四人一路无话。渚向来平稳少言,彩乃为人温实厚道,花总倒是有心想问,然而想想问了之后和央将会遭受的遭遇,她还是果断闭了嘴。至于真琴本人,倒是一直想着待会见面以后要怎么说。

他是万万没想到那个美丽的女子会是半岛酒店的实际拥有者,事实上那匆匆乌龙里他对她最大的印象是像风花舞。那种像不是长相或者气质上的相像,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在心中无限接近地像。正因如此,他才不过大脑地请她吃饭,和她玩笑。当时可能觉得有趣和安慰,

几次接触之后真琴发现他有点想进一步发展了。这并不是说他花心什么的,事实上自从他知道风花舞和姿月彼此相爱后就放弃了,之后送花什么的与其说是表现自我的存在感不如说是善意的胁迫,告诉姿月他还有自己这么一个“劲敌”而已。

男人,有时不逼是不行的。真琴是这么告诉风花舞的,结果他就目送她出嫁,喜得幸福人生。

“你也该为自己考虑了。”婚礼上的双人舞,风花舞悄悄给他咬耳朵,“那个什么十三条完全不靠谱,就别去想了。”

“即使如此,”真琴笑眯眯的拉着她转个圈,“我也不要委屈自己,轻易结婚。”

翻个白眼,风花舞表示这个人没救了。不过就算这样,她依旧感谢他,感谢他的温柔相待和喜欢。

“到了。”真琴想的过于出神,竟没注意已经到了三得利歌剧院。檀丽正带着女儿女婿站那等待着,旁边意外的站了个人。彩乃睁大眼睛:“雾矢君?”

“你们认识啊?”檀丽看看雾矢大梦又看看彩乃,雾矢微微一笑:“彩乃小姐和祐飞是知交好友。”

“原来如此。”檀丽点点头,瞬间明白为什么雾矢大梦特意给自己送上门票。帮自己只是顺手推舟,追求彩乃才是主要目的。她并不好奇雾矢大梦是怎么看上彩乃的,演艺圈嫁入豪门的例子比比皆是,更别提雾矢大梦是一个新晋的指挥家,和彩乃也算的上一个圈子里的人。

“我们进去吧。”绅士地笑容,翩翩的风度又有着一张可爱的脸和一个好家世好名声,这样的男人实在很难让人不爱。真琴意味深长地看了彩乃一眼,转身牵住了檀丽的手。檀丽先是惊讶,很快就转为了窃喜。和情商高的人打交道就是舒服,不过三次邀请真琴就彻底明白她的意思,还给了她一个惊喜。

“上次见面还是大空集团的年会。”一路走着,雾矢大梦开启了话题,彩乃微笑着:“是的,表演的正好是《罗恩格林》的曲目。”

“您的声音确实犹如天籁。”雾矢大梦由衷地赞叹着,彩乃立刻自谦起来:“不不不!比起出云前辈差远了。”雾矢大梦看着她头摇的好像拨浪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彩乃脸顿时一红,和小野花她们一起久了,不自觉的就染上了她们的习惯。跟在后面的花总和渚交换了一个眼神,发现事情正在往未知的方向走去。

整场歌剧听的人心旷神怡,尤其是《咏叹调》唱起来的时候,雾矢大梦发现彩乃的眼神晶晶亮。这样的侧脸让他怦然心动,再三权衡之后他下了决定,明天开始,他就要把追求彩乃这件事提上日程。

三十八

不得不说大梦很聪明。尽管约了彩乃好几次,但是每次不是拖了檀丽和真琴相伴,就是选择公开场合且彬彬有礼,绝口不提追求两字也不把话题往上带。弄的彩乃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只好一次又一次的出席,不久之后媒体便传播开了两人的事情。“目击约会”“两人相行”之类的标题已经不足以吸引眼球,“金童玉女天作之合”“音乐之路惺惺相惜”充斥着网站报纸。大空看到的时候愣了好久,给小野花打了个电话。

“不,彩乃姐姐没有提过这事。”刚结束演出的小野花还没来得及卸妆就急急忙忙地接起电话,化妆品沾满了屏幕。大空应了一声,夸奖了两句,轻轻地挂断电话,自顾自地沉思起来。

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是以濑奈纯的朋友关系来看待彩乃的话,到了现在她已经成为他们不可或缺的朋友。不仅因为她的独立端庄足以引起大家的尊重,也因为她和大家纯粹的不带功利的友谊。这在现在的女子当中实在太少见了,有些时候壮一帆简直嫉妒濑奈纯,能让他遇到这么纯粹的人。

“知足吧你,难道小爱加不好?”皱着眉头,大空瞟了壮一帆一眼。壮一帆望向天花板:“不是说她不好,不过怎么说呢?还是太小了。”

“壮一帆!”

“说两句嘛!又没别的心思。得!别说我的事了,这次有点棘手啊。大梦不比大和,和咱们的关系也瓮实着呢。而且那家伙,没准这次是初恋…”说到这个词,壮一帆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上层社会基本都是世交关系,雾矢大梦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就被宠爱着培养,和他俩关系也不错。后来壮一帆和真飞圣的事暴露出来后他很是为两人说了几句好话,结果被家里强行留在国外,等他回来的时候壮一帆也已经进了医院。

“我也头疼。”大空难得地皱了眉。“大和那事就不提了,那家伙根本不是为了彩乃去的。而大梦…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比起纯都是只好不差。”

“我们还是两不相帮吧。”想了好一会,壮一帆给出主意,“毕竟现在是彩乃选恋人,无论谁当选对她都是好事。再说了,纯根本还没能从雅子姐那走出来。比起真琴君,他还是不够潇洒。”

“话倒不是这么说。如果雅子姐和他不是姐弟,以他的个性也许早就结束了。二十多年的生活,哪能说散就散。”大空轻轻驳斥着,想象了一下小野花和他说分手,顿时不寒而栗。他对小野花尚且如此,更不用想濑奈纯要用多大的心力去应对春野的事。“这次就听你的,两不相帮吧。说白了,这事关系的也是彩乃的幸福,你我二人也确实无法插手。她既不是小野花也不是小爱加。”说着,大空耸耸肩准备离开,冷不丁壮一帆问了个问题:“你说纯知不知道这件事呢?彩乃会不会告诉他?”

“嗯?”大空回过头,看到壮一帆脸上恶魔般的笑容:“其实,彩乃喜欢纯,大家都心里有数吧。”

“嗯。”

“只是纯的态度向来暧昧,你说他不喜欢吧,又费心费力地安排澳洲游,你说他喜欢吧,雅子姐又摆在那里。”

“所以?”

“所以,跳出朋友的关系,这次没准是个改变。”壮一帆笑的越发开怀了,还伸出手指摇了摇:“要么,就是他俩修成正果。要么,就是雾矢大梦抱得美人归。”

“你忘了第三个选项。”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大空忍不住泼盆冷水,壮一帆顿时一愣:“什么?”

“两人都失败。”大空说着,再也没有停留,转身离去。

在看人这件事上,大空确实比壮一帆要更准一些。因为彩乃已经下了决定,如果雾矢大梦做出任何和告白有关的行为,她就会立刻拒绝,绝不拖泥带水。

雾矢大梦很好,非常好。抛掉外在条件不说,他温柔体贴又幽默,待人处世周到不圆滑,品味也是一等一的好,在濑奈纯外出公演的一个多月里的确给彩乃的生活带来了新鲜颜色。可也正是这个原因,让彩乃发现自己对濑奈纯已经情根深种,再难拔出了。

想想也是可笑,她原以为水夏希之后再也不会有谁让她那样去爱,濑奈纯却在不经意间闯了进来。他的忧郁他的幽默他的孩子气和温柔,不知不觉占据了自己全部的心灵。她喜欢看他和大空壮一帆之间的打闹,喜欢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抽风,喜欢看他吃饭的时候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他所有的一切她都喜欢,除了他不甚明朗的态度。

然而她能怎么办呢?彩乃苦笑着,轻轻拉了拉裙角。音乐会的门票就在手边,上面的雾矢大梦神采飞扬。

三十九

突如其来的门铃声打断了彩乃的沉思,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嘀

咕着谁会这么晚来,彩乃望向门外。濑奈纯变形的脸从猫眼里传来,满头是汗。

“怎么这么晚?”拉开门,面对面的俩人都吓了一跳。彩乃惊讶的是濑奈纯脚下的一袋米和手上的几盒零食,濑奈纯惊讶的却是彩乃穿着睡裙的好身材。这半年多来虽然常在一起玩耍,彩乃却是裤装居多,这也不能怪她,谁让六人行的节目大多与运动有关呢?

“先进来。”先反应过来的彩乃赶紧让开门。濑奈纯呆呆地应了声,拖着东西进了门。彩乃边走向卧室边问道:“你不是应该还在外地巡演么?怎么就回来了?”

“光打电话给我说仙台的米好吃,让我捎一包回来。我看正好明后两天休息,索性就回来一趟,也给你带点好吃的。”走进厨房,濑奈纯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托两个小姑娘的福,他对彩乃家的熟悉程度都要赶上自己家了。彩乃听得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反倒是还在外面的濑奈纯发现了茶几上的门票:“大梦的音乐会门票?”

“嗯。”彩乃应着走出来。濑奈纯深深看了她一眼,问道:“还有票吗?”

“诶?”

“我也想去。说起来我也很久没见他了。”濑奈纯云淡风轻地说着,仿佛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彩乃摇摇头:“没有。他毕竟也是新晋的指挥家,想来票也很难得吧。”

“也是!”想了想,濑奈纯不得不承认彩乃是对的,“那我还是去顺大空他们的票好了。挺晚了,锁好门,早点睡。”说着,他潇洒地走了出去,留下彩乃一个人在那里莫名其妙。过了好一会,她才关上灯,在黑暗中闭上双眼。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她在单恋啊。淡淡地笑着,说不上是苦是涩,彩乃下了决心,明天一定要想办法表明心意,让雾矢大梦别再纠缠下去。花总说得对,幸福若是将就,就没有意义了。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大空和壮一帆两对先行到了音乐厅。看着还很稀落的人群,壮一帆开口问道:“你说纯弄到票没有?”

“肯定没有。”大空摇着头,想到本该在外地的濑奈纯突然回来,忍不住摇头。“大梦名声也不小了,这种票,怕是不好找。”

“我有种感觉,”眼瞅没什么人注意,壮一帆靠过来压低了声音,“今晚事情就要有定论了。”大空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显然也正有此意。

无论他们如何思虑,从彩乃到来到演出结束,场面都一片平静,看不出半点波澜的样子。只是彩乃明显有些走神,让大伙面面相觑。等了一会,雾矢大梦神清气爽地走出来和大家攀谈起来。正聊着,濑奈纯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块披肩。爱加眼尖,一眼就认出那是彩乃落在濑奈纯家的东西。

“真遗憾今晚没能赶上演出。”给彩乃披上披肩,濑奈纯一副遗憾的样子,“我实在回来的太晚了,没能买到票。不过听说很成功,恭喜了!”他说着,挤到了大梦和彩乃中间,手还拍了拍大梦的肩膀。两人也算幼时相识,虽然见面极少交情一般,拍起肩来也不显得突兀。

雾矢大梦不动声色地由他拍着,嘴里也说着全国巡演辛苦了之类的话语。两人场面话各种说着,大空和壮一帆也是眼神频频,互相询问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野野澄花和爱加亚由强忍着没笑出来,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至于身处漩涡中心的彩乃,只能愣在那里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好容易大家话题告了一个段落,雾矢大梦这才翩然走到彩乃面前。他先是对她的到来表示感谢,接着又表示要请她吃饭,话音才落,濑奈纯便插了进来:“说到吃饭,大梦你回来我还没能为你接风洗尘。你看明日如何?”他说着,表情真挚语气真诚,弄得壮一帆差点没能绷住。雾矢大梦先是一愣,马上就答应了。濑奈纯见时机到了,立刻约好时间地点紧接着便说时间已晚彩乃明天还有排练云云,把人拉走了。大空和壮一帆交换个眼神,心里几乎笑抽了过去,脸上还是一本正经地恭贺着然后提出告辞。

“这是?”任由濑奈纯拉着,一直没有开口的彩乃终于说话了。今晚这场面可谓跌宕起伏,让人目不暇接。而濑奈纯的表现尤其显得奇怪,让彩乃完全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嘘。”把人带上车,濑奈纯在唇边竖起手指,然后发动车子。彩乃无奈地看着他,自动自觉地消了声。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彩乃偷眼打量了濑奈纯好几回,只看到他面无表情的侧脸。直到下车之后,彩乃才听到他的声音。

“加奈美。”安静的夜里,濑奈纯的声音低的竟有些听不见。彩乃回过头,脚步却没停,结果人差点撞到电线杆上。

“呀!”她轻呼一声,下意识地往后退,结果撞进了一个怀抱。

“我喜欢你。”背后的声音依旧很轻,轻到只有擦过耳畔,“也许现在还没有像雅子那样深刻。但是请你给我机会,让我喜欢你。”

“……好!”

四十

那天晚上濑奈纯和雾矢大梦到底交流了什么没人清楚。他们只知道事后大梦请壮一帆喝酒悼念自己的失恋,以及濑奈纯提着几盒手工糕点踏上了新干线。

“得瑟!”看着群里濑奈纯和彩乃的自拍,壮一帆嘟哝一句。今晚大家原本说好要去闹一闹彩乃的,结果他和大空不得不中途留下来加班。

“怎么了?刺激成这样。”大空放下电话,面色平静地仿佛刚才那句冷笑和开除不是来自于他口。壮一帆把手机塞给他:“不就和彩乃事成了么!至于得意成这样。”

“说的好像你求婚那会不得意一样。”大空嘲笑着,看着照片里两人牵的牢牢的手:“濑奈纯这家伙,这次算是有个好结局了。就是可怜了大梦,成了解决这事的最后一个要点。”大空说着,仿佛事情在意料之中,壮一帆不由得看向他。“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会以为大梦真的是促成他俩的最大因素吧?”

“难道不是吗?我不就是吃醋才发现的?”

“你以为纯是你吗?”大空翻个白眼,“十多年来除了我们俩,你见过纯有几个好友?”

“呃…”

“你在想想彩乃用了多久就和他在一起玩的很好了?”

“这…”

“懂了吧?虽然纯一直嚷嚷着结婚什么的,可实际上除了雅子姐和彩乃,我压根看不到别的希望好吗?这家伙看上去口花花的到处调戏人,可是真的要走进他心里却是很难的事情。你看大梦就知道了,认识的也不比我们晚多少,但是这些年也就那样。”

“所以他一直不表白是因为雅子姐的关系吗?”

“嗯。大概也有彩乃的关系吧。虽然你我早就觉得彩乃对他与众不同,但是因为大家常常一起的原因,所以濑奈纯大概觉得彩乃就当他是好朋友吧。”倒杯水,大空有点想念自己的小未婚妻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跟着彩乃爱加在做些什么。

“啧啧!这可真是…要是彩乃不开口他还打算就一直这样下去?”

“当然不会。所以这也是我担心的。大梦的出现,要不就彻底成全他俩,要不就彻底断绝他俩。无论哪种,彩乃都不会选择大梦的。不过总算纯这家伙没有被雅子姐的事弄出心理阴影,不然就真的什么都完了。”看看钟,大空决定不再和壮一帆废话下去,直接拨通了小野花的电话,却迟迟不见接通,他眉毛不由得拧在一起,转头看向壮一帆:“别想了,赶紧打个电话看看她们在做什么,小兔子没接我电话。”

“喔。她们在做糕点。”壮一帆伸个懒腰,把手机递过去,里面小野花正低着头认真揉面,彩乃在一旁不断指教,脸上满满都是笑容。“看来我们今晚有宵夜吃了。”

“希望不是毒药就好。”相比壮一帆的老神在在,大空倒是有点胆战心惊起来。

野野澄花完全没想到大空对她的厨艺已经害怕至此,还在那乐呵呵地揉面打蛋入烤箱。爱加发了封邮件之后也在旁边准备做和果子,壮一帆作为资深剑道爱好者,对这东西也是情有独钟。原本就不大的厨房被俩人一霸占,无事可做的彩乃只好回去客厅吃点心。濑奈纯带来的“荻の月”确实好吃,没多大功夫就一盒下了肚。看着空盒子她忍不住笑,想起濑奈纯离开前说的话:“你说我们这样下去,会不会成为一对胖子?”

“那你吃还是不吃?”彩乃给出的反应是出手去抢吃的。这人真是不领情,枉费自己做了一个晚上的好吃的。

“吃吃吃!”濑奈纯抱着食物躲开彩乃的魔爪,脸上全是讨好的笑容,丝毫不顾他们现在处在大庭广众的目光中。经过半年多的六人行之后,媒体已经放弃了他俩是一对的想法了。正因如此俩人可以毫不顾忌地开玩笑,只要肢体语言别太过就好。

说到底,两人都不想在媒体曝光下经营这段感情。

“等我回来带你去吃好吃的。”进站前濑奈纯还在那里信誓旦旦,彩乃笑着答应,目送他离开。

终章

老实说,作为吃货,濑奈纯还不是太合格。因为他既没有做到知晓各大大小餐馆的Wi-Fi密码,也没有看到哪家店就滔滔不绝。他唯一做的事就是带着彩乃大街小巷地乱串,从东头吃到西头,还美其名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听的众人是连连摇头,心里对彩乃抱以十二万分的同情,可怜她竟爱上这么个男人。彩乃倒是对从不以为意,每日乐呵呵地跟着,对于日趋圆润的身材做的唯一的补救措施就是买新衣,看的让人大跌眼镜。要不是和央最近忙着哄媳妇,大约濑奈纯都要列入事务所黑名单了,不带这么坑人的。

不过即便如此,濑奈纯也没能逍遥太久。在经历第三次救火之后,大空冷冷的取消了欧洲商部,并且解雇了十五个员工。壮一帆对此深表赞成,而彩乃则第一次领会到大空的另一个身份:总裁。她不由得感慨大家到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然而还没等她感慨多久,壮一帆就在群里吵吵着说要吃濑奈纯做的炸丸子,还要吃彩乃做的寿司。濑奈纯瞟了一眼屏幕只当没看见,对于这种扰人约会的事简直深恶痛绝。

是的,约会。他此刻正在彩乃的家里看着新租来的碟子,茶几上摆着一小壶咖啡,是彩乃最近学的。自从确定关系以后,彩乃对食物也不是那么执着了,偶尔也会喝喝咖啡吃吃辛辣,一旦说不出话了,就怪濑奈纯带坏她。濑奈纯简直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感慨女人都是善变的生物。明明交往前端庄大气,交往以后却跟小女生没什么两样,要哄着让着简直把那点男子气概消磨殆尽。壮一帆边说他活该边乐颠颠地给爱加买戒指买裙子买帽子,看的濑奈纯直翻白眼。大空冷眼旁观着,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群里就变成了壮一帆和濑奈纯互丢闪光雷,有些时候还聚在一起炸他,非要他也跑出来秀轮恩爱才肯作罢。大空拿他俩全无办法,最后丢了一张接吻照片才算搞定,害的小野花在旁边红了半天脸,大空狼心顿起,然而想想她的年龄到底还是忍住了。

相比大空的淡定和壮一帆的前仰后合,濑奈纯却沉默了好一会。彩乃正从厨房里端着食物出来,看着他的沉默不禁有些奇怪。擦擦手,她坐到他身边:“怎么了?”

濑奈纯偏过头,慢慢打量着她。夏日酷暑依旧,在家的彩乃只穿了一条简单的红色长裙,裸露的双臂肤色微黑,正是这段时间和濑奈纯在外瞎跑的证明。与手臂相比,她的脖颈却白嫩,看上去颇为诱人。濑奈纯轻轻靠过去,声音有些低沉:“我想起一件事。”

“嗯?”慢慢拉近的距离让彩乃有些紧张,她预感到有些事情会发生,却不知自己是期待还是抗拒。

“我吻过你。”声音越来愈近,到了最后是擦耳而过的距离,“在舞台上。但是舞台下面,我还没吻过。”随着落下的话音,濑奈纯不偏不倚地吻上了她。

甜蜜。这是濑奈纯第一个感受。他在舞台上吻过好几个人,眼前这个甚至是其中之一,但他从没感受过甜蜜,直至此刻为止。

然后是安稳。他也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却又确确实实地可以感受到,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内心破土而出,驱散了所有的不安与痛苦。

最后是熟悉。她眼神里的不安与期待,他手掌下的触感与温度。濑奈纯突然发现自己很贪恋,贪恋彩乃在他怀里时的样子。也许正是这种贪恋,才会让他全国巡演刚刚开始便想念于她,进而撕碎了刊登着她和雾矢大梦的报纸,最后在短暂的两日假期里毅然回来看望于她。

原来早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他就爱上了她。这种爱不同于春野,却更加平静也更加激情。分开双唇,濑奈纯轻轻拨开彩乃垂下的刘海:“我是不是从没说过一句话?”

“什么?”彩乃明知故问,狡黠的笑容在下一刻变成了惊呼。濑奈纯一把把她抱起来,然后用脚关上了卧室门:“我爱你!我会一直爱你!”

濑奈纯的婚礼简单而低调,婚后更是直飞了彩乃“心中的圣地”澳洲来避免记者的骚扰。出关那天春野来送行了,她和彩乃微笑着握手,一切尽在不言中。濑奈纯笑着和她约定过年一起回老家,最终却没能成行。因为彩乃怀孕了。

“你说孩子叫什么好呢?”翻着字典,濑奈纯笑摸着怀里人的长发。电视里正好播着姿月的《橙香之风》,彩乃思考了一下,笑说:“不如叫明日海吧?”

“充满希望、包容与广阔的感觉。好名字。”恰好来访的春野笑赞道,手上还拿着一些衣服。濑奈纯连忙让座,又去倒了两杯蜂蜜水。他们笑谈着,对那个小生命充满了期待与希望。

2 Replies to “携手”

  1. 简直不要太赞,各种梗看得非常神清气爽又爆笑哈哈哈作者大大写得超棒!

    我是taniume的粉(冷冷的冰雨在没有糖的现实里拍),十分感激大大的描写,有粮已经很不错了,特别这个谷梅be简直不要太绝哈哈哈,蘑菇梅子永远的伙伴!

    冒昧问下可以分享本文链接到新的zuka饭论坛里吗,是叫做[堇花田]的,就有点特别想安利给其他人(属实有些激动了哈哈哈)

    再次感谢作者大大的创作,有缘能看到如此巧思的作品真的很幸运੭ ᐕ)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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