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 Los Angeles
听着传来的敲门声,Bette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她抬起头不满地看向门口,表情马上明亮起来。丢下笔,她快步走过去:“嗨T!”
“嗨baby。”Tina软软地说着,扬了扬手里的外卖。Bette不由得笑了:“你是来监督我吃饭的吗?”
“我觉得邀请这个词似乎更好呢!”听到这话,Bette摸了摸下巴:“为什么我觉得感谢更好?”
“Bette……”Tina翻了个白眼,“不要因为你帮我按摩过一次就这么得意。”Bette笑了,稍微靠近了一些,呼吸掠过Tina的皮肤,带来了一阵颤栗。Tina咬住了下唇,让自己不要笑出来。Bette一手捞过外卖,另一手则牵过了她,把她带到了桌子边上。
打开包装,Bette的脸色微微难看了起来。她强压着心中冒出的无名感,只是问道:“你回家去了?”
“是啊。我回去拿下换洗的衣物,你知道我快一个月没回家了呢!”
“我以为我家那些够呢。”尽管不想,Bette的话语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带出了几许嘲讽。Tina看着她,柔声说道:“Bette。”
“嗯?”
“我真的很喜欢你昨天把我带回家,然后帮疲倦的我按摩。”
“只是?”已经摸清楚Tina说话习惯的Bette不情不愿地替她转折,Tina笑了起来:“只是我真的不能穿着短袖回去过圣诞啊。冬天诶,很冷的!”
“那好吧!”Bette耸了耸肩,尽量不让自己的微笑表露出来。Tina伸出手指点着她的嘴角:“所以,不准不高兴了啊!”
“我没有不高兴。”Bette心虚地辩解,Tina只是挑了挑眉,Bette就举手投降:“好吧!我是有那么一点不高兴。”
“这就对了嘛!”Tina笑着,踮起脚尖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才重新坐回位上。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她看到Helena在另一个办公室好像困兽一样地走来走去,她停下正在掀着盒盖的手,侧头问道:“Bette,你要叫Helena过来一起吃吗?”
“她啊!”Bette撇撇嘴,“还是算了吧。我宁肯叫James一起来吃呢。”
“可是老板,我约了我女朋友。”已经收拾好的James无辜地说道,Bette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识趣地走了,不过从背影看来,他应该有在偷笑。
“看!还是咱俩的二人世界。”Bette得意地说着,惹来了Tina的哈哈大笑。Bette挑了挑眉,为成功逗乐自家女友得意了一番。
“好了好了!吃饭吧。”笑完的Tina拉着她坐回位置上,然后掰开了筷子递给她。和她的清淡口味不同,Bette喜欢墨西哥菜这种稍微有些重的味道。看到里面是自己喜欢的洋葱黑椒牛肉,Bette的眼角简直笑到了天上。看着她喜滋滋的模样,Tina嘴角也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
吃过饭,Bette麻利地把垃圾打包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看她熟悉的模样,Tina就知道她到底是有多依靠外卖为生了。翻了翻眼睛,Tina挽住她的手:“Baby。”
“嗯?”
“你晚上想吃什么?”
“怎么?你晚上想下厨?”Bette玩味的笑容马上遭到了反击:“还是你想带我去外面吃呢?”
看到不甘示弱的Tina,Bette站直了身子,扶住Tina的腰把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两人近的都可以从彼此的呼吸中闻到刚才的食物味道,Bette的笑容越发的有内容了:“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甜点,我想我会回家吃饭的。”
Tina笑了,她不慌不忙地抬起头:“准时?”
“准时!”
“那么……”Tina慢慢地退离开来,站到了门口的位置上。她握住门把,回过头,扬起了眉毛:“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夜宵,我再考虑今晚我来掌勺这件事。”
“呃……”面对如此犀利的反击,Bette竟然愣住了,平日口若悬河的好口才也不知道去了哪里。Tina抛给她一个飞吻,慢慢地走了出去。
看着Levis牛仔裤渐渐地离开了视野,Bette愣住的脸逐渐绽放开来,最后定格成了一个幸福的微笑。
阳光洒进轻薄的窗纱,蒸腾出了不安的温度,Bette扭了几下身子,最后被颚下的头发所惊醒。
眨了几下无辜的大眼睛,她拉开了稍许的距离。Tina正在安静地恬睡着,嘴角还有一两个小泡泡。Bette真想伸手过去戳两下,看会不会戳破了。为这个想法她笑了好一会,最后她无声地叹口气,躺平了身子。
也许因为耳边突然没了熟悉的心跳,又或者是冰冷的空气突然爬上了湿汗的肌肤,Tina渐渐地醒来,看着Bette看着自己,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手掌轻轻攀附上去,抚摸着Bette的脸,掌心的湿润带回了Bette飘荡已远的思绪,她低下头,冲着Tina微微一笑:“早上好。”
“早上好!”Tina依旧捧着她的脸,长长的睫毛衬出她褐色眼眸别样的光彩:“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Bette长出了一口气,眼神却瞧向别处。Tina静静地看着她,觉得眼前的Bette像极了一个闹别扭的小孩。
“我只是……”终究承受不了这样目光的Bette还是说了话,她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我只是希望今晚的摄影展你可以陪同我出席。”
“我会去的呀宝贝。”
“我知道,我知道。”Bette点着头,声音似叹息似哽咽,“我知道你会作为Shane的家人出席。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Baby?”Tina望着她,眼神温柔地似要滴水,Bette定定地看着她,却突然不知要怎么表达。
“只是什么?”Tina重新问了一句,Bette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事T。”她强笑了笑,“没事。我去煮咖啡。”说着,逃也似的跑去了厨房,只留下Tina在那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几天以来,Bette每天都准时回家吃饭,然后两人一起做些什么事,然而无论以什么事情开头,到了最后总会发展到床上去。Tina开始总以为是两地相思惹的祸,然而Bette一遍又一遍的索取,却让Tina看到了她内心里隐隐的不安。
叹口气,Tina捞起一边的衣服随手穿上。咖啡机已经响了好一会了,还没有停下的动静。她走向厨房,Bette正拿着她买的那对骨瓷杯子发着呆。Tina无奈地拔掉电源,小心地拿住杯子:“Bette。”
“啊?”吓了一跳的人差点就把杯子给砸了,Tina小心地把杯子放到一旁,搂住了她的脖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什么。”Bette拒绝回答,把脸扭到了一边。她这种不愿分享的状态有些激怒了Tina,她垂下头,放开了手:“好吧!”说着,她头也不回地回去了房间。
看着Tina一件一件穿上自己的衣服,然后开始收拾东西,Bette的嘴张张合合,最后化作长声的叹息。Tina拎着箱子走出来,把一张单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
“你的套装。我本来是想当做礼物送你的。”Tina淡淡地说着,Bette低头看着,又抬起头:“你是想和我分手吗?”
“Bette……”Tina无奈地叹气,“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和你争吵。”
“争吵什么?”她的声音猛然拔高了,Tina翻了翻眼睛:“你想逃避一些东西不想和我分享。我不知道原因,很明显你也不肯说。”
“我没有。”被说中心思的人声音弱了几分,Tina静静地看着她,对这样逼迫她的自己突然有了一些厌恶。她丢下箱子张开手:“来。”
“T……”Bette垂下头,站在原地不肯动。Tina走过去,轻轻将她抱进怀里。她在Bette耳边轻声细语:“我知道有些事你还没有习惯,我们只是走的太快了。我们放慢一些脚步,好吗?”
“你不会和我分手的,对不对?”Bette没有回答,只是反问。Tina被她的态度弄得有些糊涂,不知道为什么一早上她为什么一直揪着分手这个词不放。
“不会的Baby,你要相信我,好吗?”
“我会的。”听到这句,Bette终于安心了下来,她伸出手环住Tina的腰,把头放在Tina那并不宽阔的肩膀上。
“嘿,我今晚一定会看到你穿我送你的衣服,对不对?”抚摸着那一头微卷的发,Tina轻笑道。
“嗯。”Bette静静地说着,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整整一天,Bette都把自己沉浸在繁忙的工作中。她不想回顾早上Tina的表情,如果那样,泪水就会止不住地涌出来,她还不习惯在其他人面前露出她脆弱的一面。
“老板,有客人来了。”James敲响了门,关切地看着她。Bette点头示意知道了,在镜子面前重新整理了一下Tina送给自己的白色套装,她走了出去。
穿着碎花裙子的Laurie Papou已经在画廊溜达了好一会,Bette观察了一下她修长的背影,心里评估着她对这次摄影展的看法,然后款步上前。
“晚上好。”她微笑着打着招呼,Laurie Papou点了点头,脸上是和曦的笑容:“晚上好。”
“我陪你走一会吧。”Bette发出邀请,Laurie没有拒绝,两人沿着画廊慢慢走着,不时地对作品交换一两句看法。作为Bette最欣赏的画家之一,Laurie有不少看法和她相同。她们最后驻足在了一幅中小型的照片前面,一名女子正透过铅笔比对着对面的风景,金发在阳光下招摇出的光带出明亮的光芒。
“感恩。”Laurie做了一个简短的评论,Bette点点头,“明亮。”
“看来你很喜欢这个女人。”Laurie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笑道。Bette心中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你说摄影师么?”
“不,我是说模特。”
“怎么说?”
“看到她的时候,你眼神里有些失落和向往。”Laurie直指眉心。Bette没有回答,只是笑着转移了话题:“《七》之后你有再创作些什么画作吗?”
“还没。最近没有什么灵感。”Laurie干脆地说着,Bette摇了摇头,轻笑道:“我还以为我这个月还能再展出一次高质量的画展呢。”听到她这么说,Laurie大笑起来:“总有机会的。老实说,除了你,我也不想和第二个人合作。”
“那我就老实不客气地接受这份赞美了。”Bette大笑着,借此掩去了眼中其他的神色。
她们慢慢地摇着,又走回了大厅。客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James温和优雅地接待着,Helena一脸期待地看着门口,也不知道在等谁。Bette也瞧向门外,一心等着她们的到来。可是在她们来之前,却有两个意想不到的人先来了。
“Dean教授。”Bette欣喜地走上去,和老教授握了握手。Dean和蔼地笑着:“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来看你的摄影展。”
“是啊!”Bette也不无感叹。如果不是过去的十几年都死劲逃避关于大学的回忆,她早就可以请这位老教授来参观她的画廊了。
“我这次来还带了一位学校的教授,相信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会。教授您知道的,我也很喜欢和这些教授来往。”
“那就好。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Dean还没来得急说完就被打断了,“我们见过的,院长。嗨Bette。”
“你好,Jodie。”看着居然是她,Bette不由得大吃一惊。自从那次展出后,她和Tom就再也没了联系。居然他也去纽约发展了,对此Bette只是祝他好运。
“没想到你们居然认识,看来果然天下艺术是一家。”Dean教授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开着玩笑说道。Bette微微皱着眉:“确切来说,我认识的是她的翻译。”
“她是指Tom。”Jodie补充了一句,这次就连Dean的眉毛都皱了起来:“他啊……”口气里竟略带嫌弃。Bette好奇着原因,却没问出口。
“嗨Bette。”Alice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Bette惊讶她居然一个人,告罪一声,她俩走到了一边:“Dana呢?”听到这个,Alice不禁翻了个白眼:“你怎么就专记挂她啊?”
“你俩天天在一起,没看到我自然会问一下。”听到这么说,Alice只好无奈地回答:“她说今晚会带个人来,要晚点到。”
“那Marina呢?”
“她带着Jenny去Austin旅行了。啊喂,我说你最近是不是完全忘记了我们呀?你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Planet了,从……嗯,从Tina出差前几天开始。”Alice唠唠叨叨地说着,Bette只当没听见:“Marina居然会放着Planet不管去旅行?”
“得!看来你又不知道了。Jenny最新的一部稿子被退回来了,据说她歇斯底里地大闹了一番。Marina完全出于无奈……”Alice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你这又是哪里听说的?”
“呃,店员Lucia的朋友的男朋友……”
“怎么现在男人都开始这么八卦了?”Bette皱眉讽刺道,Alice仔细地看了看她:“发生了什么事吗Bette?”
“没。”她没好气地说着,转身离开了,只留下Alice一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
“正主儿来了。”不知谁说了一句,Bette加快了脚步走向门口。Shane像是黑暗中突然降临一样出现在了门口,Massimo Dutti的翻遍白色牛仔裤配了一件破烂的无袖上衣,外面随意地套了一件红黑相间的运动外套,看上去潇洒不羁地简直像是一个男孩。Carmen身穿火红色的长裙挽着她进场,Tina则跟在后面。
出乎意料的是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香槟色的丝绸上衣配一条白色长裤,足上一双Kate Spade的明黄色高跟鞋再加上白色手袋,让Tina在优雅之余又多了几分居家的味道。Bette惊叹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注意Jodie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她没注意,却没代表Tina没注意,她几乎一眼就想起了Jodie是谁,警戒线顿时拉的老高老高。和几位熟人打了个招呼,她不动声色地靠了过来,眼睛里隐隐的怒火几乎吓到了Bette。她快步走向她,一把把她揽进了怀里。
“怎么了?”Bette轻声问道。Tina看着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笑了:“没事。”
“真没事?”
“真没事。确切说,本来有事的,现在没事了。”拍拍她的臂膀,Tina挽住了她。Laurie在不远处看着,脸上浮出了一个笑容。Tina敏锐地注意到了,回以和善一笑。Bette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熟悉的香气不断地萦绕在鼻尖,她仔细辨认了好一会,笑了:“Feerie Spring Blossom?”
“是。”Tina笑道,Bette低下头,在她鼻尖上蹭着:“看来我买了一款好香水。”
“而且送对了人。”Tina别有深意地说着,可惜Bette却没听出来。Tina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只好翻个白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嗨Tina。”又有人过来打招呼,Tina惊讶地回头:“Joss!你怎么来了?”
“Helena给了我邀请,所以我就过来看看。”
“可是你昨天还在芝加哥吧?”
“对。我今天的飞机到的。等结束之后我还得飞回去。”Joss淡淡地笑着,好像这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Bette和Tina不由得对望了一眼,又看了一眼Helena,结果却看到她在和一个熟悉的男人说话。
“Eric?”Tina迟疑地问道。Joss回头看了一眼,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是的,我和她一起来的。”
不厚道地把Helena丢在大厅中间接待客人,Bette陪着Dean教授和Jodie参观展出。刚才教授做了一个临时演讲,不吝赞美地大大夸奖了Bette一番,甚至宣称她是自己最得意的门生,这让众媒体兴奋不已。而Shane也在随后的演讲中感谢了Tina,并称她为自己永远的家人。
“这些照片里的金发,就是你的,怎么说来着?”Dean笑着打手语问旁边的Jodie,她正一直盯着Bette不放,见问,便回答道:“伴侣。”
“嗯,对,伴侣。老实说我比较喜欢这个词汇。”Dean笑道,Bette也勉强一笑:“她还不是。”
“喔?为什么?”Dean不禁有些愕然。Bette捋开垂下的头发认真地解释:“伴侣,是已经经过某种形式认定终生的说法,像夫妻一样。我们还没经过那个仪式所以不能叫伴侣。”
Dean停下脚步,兴味盎然地看着她:“那你有这个打算吗?”Bette一时愕然。见她没有回应,Dean笑了笑,表情却严肃了起来:“其实,我知道大学的那件事的。我想,那就是这么多年你一直不肯回去的原因,直到,嗯,五天前。”
Bette默然,Jodie在一旁转着眼睛,也不知道看懂没看懂。
“Bette Porter,你的确是我见过的,最富有激情的学生。因为你不从事创作,所以这种激情就更加难能可贵。你不流于俗,对于艺术有着近乎偏执的热爱,同时对于感情也是。你的心里总是期待着一些理想中才能存在的东西,可是Bette你要知道,上帝创造了人,却没有创造不会受伤的心。也正因为如此,才有这么多的艺术创作。”点了点不远处的一张照片,金发女子正抚面而泣。那是Shane拍摄的唯一的一张Tina哭泣的照片,她问过Shane,Shane也说不上来Tina哭泣的缘由。
“我认识她这么多年,就看过她哭两次。”点燃一支烟,Shane坐在了秋千座上,Carmen正在屋内切着水果,“第一次,是我认识她,她刚被劈腿;第二次就是那次。”
“你不知道原因吗?”Bette也点燃了一支烟,坐在她身边,Shane对此只是摇摇头:“不知道,也不会过问。如果她想说,自然会告诉我。”
Bette了然地点点头,两人各拿着一支烟,望着远方吞吐。
“Bette。”Alice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叫醒了还在走神的她。看着慈祥地看着她的院长,Bette的脸难得的红了。她抱歉了一声,转向Alice:“怎么了?”
“Tina在到处找你呢。”
“喔。”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向大厅走去。Alice急忙跟在后面:“你们怎么了?”
“没怎么啊!挺好的。”
“Bette!我才不会信呢,赶紧说。”Alice抓着她,一副你不说我誓不放手的样子,Bette不得不停下脚步:“真的没什么。”
“你不要逼我去问Tina啊?”Alice放出杀招。她知道Bette绝不会任由自己去问Tina,除了因为她极为注重隐私之外,也因为她对自己人有着超乎寻常的保护欲。
果然,Bette低头点了几下地板,开口说话了,声音轻不可闻:“Al,你会害怕吗?”
“害怕?害怕什么?”Alice莫名其妙。
“害怕你交出一颗心,最后得到的却是伤害。”
“可是Bette,只要爱一个人,不管亲情,爱情还是友情,都会有伤害吧?”
“为什么?”
“因为爱,所以在乎,所以伤害。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Shane,可即便如此,她不是还是爱上了Carmen吗?Bette,不要被过去迷惑了双眼。”Alice苦口婆心地说道,陪着Bette一起望向大厅,才一眼,她就跳了起来:“我等等回来陪你,我得去看看那个男人是谁。”
“男人?”突然转换的话题让Bette莫名其妙,抬头看去,郁闷了一天的心终于露出一丝微笑。Dana挽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正和诸家媒体微笑打着招呼。
“你怕我离开你吗?”幽幽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带着几不可闻的叹气声。Bette惊回头,Tina不知何时到来身后。动了动嘴唇,Bette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重新低下了头。
“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Tina上前了一步,站在她的对面。她的手已经抚上了Bette的面颊,强行抬起了她低下的头。Bette艰难地扭过头:“没什么!”
“Bette!”Tina看着她,泪水不知不觉地涌了上来。她拉着Bette的手,强行把她带到了洗手间。在Bette反抗之前,她已经把她推到了墙上,然后靠上去深吻着她。
“T……”Bette挣扎着想推开,却又不舍得真的离开这份温存。泪水渐渐地流下来,滴进两人缠绵的唇齿间,Bette再也忍不住,环住她的腰。Tina靠在她肩膀上,开始无声地哭泣。
温热的泪水一滴一滴洒下来,洒入Bette的脖颈。她低下头强忍着泪水亲吻Tina的额头,在耳边一声又一声地说着对不起。
终于,Tina渐渐平息下来,她安静地靠在Bette的怀里,轻轻问道:“Bette,和我回去过圣诞好吗?我要把你介绍给我的家人。”
Bette心里顿时一暖,她正想说什么,外面熟悉的声音让她生生咽下了出口的话。
“Joss,我爱你,我不想再隐瞒下去了。”随着这声爆炸宣言的,是Helena微颤的声音。
Joss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在洗手间碰到Helena的。听到这句话,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把手上的水珠擦干净,她思索着要怎么回答Helena这句话。
Bette和Tina捂着彼此的嘴,神色间竟然都有些八卦的好奇。她们小心地贴在门板上,想听着外面会怎么发展。
“Helena,我很感谢你浓烈的感情。”一边说着,Joss一边小心地选择着词汇,Helena紧张的神色拉扯着她的心,Joss突然想起几年前那个停电的夜晚,跳到她怀里的那个女孩。当灯光重新亮起的时候,她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双绿色的眼眸。恐惧、不安,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包含在那眼眸里,直到多年后的今天,Joss依旧对它难以忘怀。
如今,那双眼眸的主人就站在面前,向她陈述自己浓烈的爱意。Joss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一句感谢之后,万千话语却再也无法汇出一句言辞,两人默默相对而立,影子被灯光无限拉远。
静静地走过去,Helena亲吻了Joss的唇。带有一些酒精的灼热气息迎面扑来,Joss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轰然烧毁。她微微低头,舌尖拂过了英挺的唇,和另一个舌纠结在了一起。
身子渐渐地越靠越近,对氧气的需求所发出的喘息让门板后面的两人面面相觑。Bette心中有隐隐的担心,如果这时有什么人闯进来那就完了。
刚想到这里,洗手间的门就被人猛然推开,Bette低骂了一句“靠”,直起身子就要拉开门。Tina担心地拉着她的手,却听到了Alice好似见鬼的声音:“啊啊!我很抱歉。”说着,就听到了关门的声音。Bette打开门,小心地探出头来,只看到Joss和Helena不好意思地站在那里,Alice拉着Dana的手,脸上是Bette熟悉的有情况的表情。
Bette咳了一声,走了出来。四个人齐齐看着她,过了几秒,Alice的笑意更加浓了,Dana却害羞地别过了脸。Bette莫名其妙,跟在后面的Tina戳戳她的背,然后指了指镜子。看到镜子中两人的形象,Bette自己也脸红了。妆容失色,面色绯红,这还算好的形容,倘若要往深里说,便是只有衣冠不整可以拿来形容了。
“哇哦!”Alice语带调笑地吐出一个词,不出意料地直接招来一个白眼。Bette拿出纸巾想擦抹一下,想了想,却又放弃了这个想法。扭过头,她问着后面的人:“要去办公室补下妆吗?”Tina乖巧地点点头。Bette也点点头,然后严肃地说道:“Alice,麻烦你开路。”
“什么?”Alice指着自己,满脸的不可思议。Bette威严地说着没错,Tina躲在她身后直翻白眼儿。她咕咕哝哝地同意了,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没情况,所有人都在大厅。James正好好招待着。”偷偷摸摸地汇报完情况,Alice眼角瞅着Bette鬼鬼祟祟地带着Tina逃到了办公室。几秒钟之后,Joss出来了,一脸淡定地走向 Eric,Helena却没有离开。瞟了一眼Dana,警告她不准到处乱跑,Alice窜进了洗手间,Helena正失神地看着镜子,眼里是心碎的残片。
“嘿!”Alice用手指轻轻顶了顶她,Helena回过头,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吐出一个词汇。苦笑一声,Helena补上了唇膏,转身默默离去。Alice原本想劝几句,最终那些语句也散入了空气里,连半个涟漪都未能搅起。
“唉!”Alice最终也只能叹上一口气,走出门来。Dana还在刚才的位置上左顾右盼,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嘿!”她走过去,没好气地捅捅她,Dana吓一跳,连连摆手:“我不是……嘿,你吓到我了。”
“你不是什么?”补完妆的Tina走来,满是不解。Dana满面通红,连连摆手,Alice噗嗤一声笑了:“她说她不是蕾丝。”
“Alice!”Dana瞪了她一眼,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Alice吐吐舌头,指着不远处:“你确定你不要去阻止一下你的‘男友’?”
“真见鬼!”Dana顺眼看去,马上捋了捋实际上并不存在的袖子冲了过去,Alice笑的直打跌,Tina看着也笑了起来。Dana不愧是职业选手,三两步就到了Harrison身边,把他从一个帅哥身边拽走。
“真是亏了她了,能找一个这么‘同志’的人来这扮演男朋友。”Alice看着这一幕,笑的更加凶了。Tina也笑的不行,两人对望一眼,都笑的差点弯下腰。Bette从后面扶住女友,不悦地看了一眼Alice,Alice笑的直摆手,话都说不出来了。
“Porter女士。”这边正笑的不合时宜,那边Eric却走了过来。Alice摆摆手,自己找地方继续狂笑去了,Tina拍拍Bette的手臂,指了指大厅,她会意地放开手,走向了Eric:“晚上好,Mabius先生。”
“我想,嗯,我想购买《回眸》那张照片。”清了清嗓子,Eric轻声说道。Bette有些惊讶,那张回眸的价格仅次于沙漠之鹰,金额高达一万五千刀,她实在没想到他居然会买。
“您是指以作家Jennifer Schecter为模特的那张回眸吗?”她问道,Eric点点头。看着他略有些为难的样子,Bette立刻明白作出这个决定的恐怕不是他,而是Joss。
“这边请。”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带着Eric去了她的办公室,Eric静静地跟在后面,看着正和Tina言笑晏晏的女友,叹了一口气。
美国 Austin
看着旁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Marina不易察觉地叹口气。
公路旅行已经好几天了,Jenny依旧是这副没有焦点的淡漠表情,仿佛前几天拿到退稿通知书时那个震惊的人不是她,仿佛这段时间看到自己和其他女人聊天便面露不悦的也不是她。这种突然的变化让Marina有些不能理解,她开始觉得,她和Jenny之间是越来越远了。
视野渐渐拉长,Marina握着方向盘看向远方,一棵雪白的树被立在水间,枝桠毫无生气地向上刺着,像是向这个世间做着最后的告别。Marina看着它,眼中露出了沉思。
乍然停下的车拉回了一直在远处飘荡的心思,Jenny看着Marina静静地看着那棵树的样子,心里竟浮现了第一次见面时她的样子。那时的Marina也是这样,沉思地看着远处,大片的薰衣草和着麦浪层层叠叠向远方推进,一棵树站在几乎已经看不见的路边,绿叶郁郁苍苍,却更显孤独。偶然一辆车开过,枝叶便摆了几摆,也不知是欢迎,还是送别。看到这个场景,Marina竟露出一丝笑容,说不出是难过,还是讽刺。
从那时起,Jenny就已经沦陷,她甘愿万劫不复,只为了那能触动心底的沦陷。
然而现在,那个还在欧洲的Francesca……想到这里,Jenny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她知道前几天Marina和她有着简短的通话,她不知道内容是什么,只听到了Marina低低的应声,和挂断后望向远方的失神。害怕不知不觉地就爬了上来,在这个秋日的夜晚,她竟无声地拉紧了身上的衣服。
想到那个夜晚,Jenny沉下的脸色便化作了一声轻叹。尾音在空气中绕了几个圈,最后飘入了失神的人的耳朵里。被唤醒的Marina抱歉地一笑,重新发动了车子。
“你知道吗?这里是Shane的故乡。”看着沉默的司机,Jenny忽然开口道。Marina修长的手指略微紧了紧,却又很快放开。
“是吗?”等着红绿灯的当口,她捋开垂下的发丝。Marina忽然有些想念Planet,想念那里嘈杂的气氛,Alice尖锐的声音,还有没完没了的点单。
望着反应平淡的Marina,Jenny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刺进了心里,浅浅的,让人抓不住头绪。她闭上眼,试着仔细分辨,却始终说不出到底是愤怒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她只能略微睁大些眼睛,静静地看着那侧脸。
Marina没有回头,尽管她感受到了那束目光。她知道自己应该给些反应,比如生气、比如嫉妒、比如幽默,然而她都做不到。失望在心里安营扎寨然后蔓延开来,嫉妒才刚刚冒出一个头,便被摁死在了原处。
她开始累了,疲倦于Jenny没完没了的情绪和没完没了的试探。从她突然搬到自己家开始,Jenny所有的情绪都开始浮于表面。Jenny讨厌所有和她说话的女人,她开始经常歇斯底里,那些写着漂亮的字的白纸被挥洒在各个角落,Marina知道那是她期望得到回答的表现,于是她一次又一次地替她收拾好,只是心,也开始一次又一次的疲惫。
慢慢地把车停稳,Marina自然地拿过箱子然后牵起Jenny的手。看着那双修长而诱惑的手牵着自己,Jenny脸上慢慢地浮现了一丝笑容。她任由她牵着,带着自己去了房间。
随意地吃过晚饭,Jenny跑去淋浴,Marina走到窗口,夕阳在她指尖氤氲的烟圈中逐渐西沉,灰色的建筑被皴染上了最后一丝色彩。那棵白色的树依旧矗立在那里,像是一个枯萎的巨人。
她拿出手机,0039打头的意大利号码还在通话记录里保存着。那天简短的对话直到现在她还记着,Francesca只说了一句:“我很快就回来。”
“嗯。”她淡淡地应了声,心里说不出喜还是怒。话筒里传来的挂断声让她静默许久,最后无奈地发现时隔多年,Francesca还是可以轻易挑动她的情绪让她不知所措。
“走吧。”年轻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Marina摁熄了烟,和Jenny手挽手地出门。
她们沿着河边慢慢行走,不少街头艺术家正竭尽全力地表演着,她们看着,偶尔丢几个硬币到盒子里。那些艺术家们不会停下表演,只会用感激的神色望着她们。
夜色渐渐笼罩下来,路灯一盏接一盏地慢慢亮起。漫步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向那棵树走去。据说那是一个环保协会做出的展览,他们希望可以凭借那棵死去的树来警醒大家。
“嗨!”突然蹿出的年轻人吓了两人一跳,她们停下步伐看着她。Jenny带有几丝好奇,Marina却带有几丝玩味。
“我是一个诗人。”这句开头便惹得二人一笑,那年轻人也不辩解,只是笑嘻嘻地看着她们:“你们给我一个词,我能把它写成一首诗。”
“如果诗很烂怎么办?”Jenny多少有些好奇地问道,那年轻人只说:“那我就不收钱。”
“既然这样,那你说吧。”转过头,Jenny对Marina说着,Marina微微一笑:“Leave。”
“Live?”年轻人重复了一句,看着Marina点点头,便拿着一打破纸走到了河边。她们俩静静地倚靠在灯柱上,望着那个年轻人。落下的灯光在她们的脸上打出了几丝剪影,Marina的目光深邃而悠远,Jenny的目光却不知飘向了何处。
她们想着各自的心事,那个诗人却已写完了它。Marina接过那张破纸,轻声读着:
Could live — did live —
Could die — did die —
Could smile upon the whole
Through faith in one he met not,
To introduce his soul.
Could go from scene familiar
To an untraversed spot —
Could contemplate the journey
With unpuzzled heart –
Such trust had one among us,
Among us not today —
We who saw the launching
Never sailed the Bay!
读完的Marina陷入了沉思,Jenny拿出二十美元递给他:“好诗。”诗人笑着接过,又遁回了黑暗之中。
美国 Los Angeles
正如预先所想到的,摄影展结束之后,整个洛杉矶都疯狂了。无数赞美之词溢于各种报刊杂志之上,甚至连Peggy都从大溪地打电话回来赞许这次展出,还特别表扬了Helena一番,这让她一直低落的情绪多少好转了一些。
Bette如约把钱转进了Shane的户头,顺便从她那拷走了许多Tina的照片。Alice开玩笑说应该让Bette付钱,那些可都是艺术品,Shane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倒让Dana对她刮目相看。几日之间,Shane名利尽收,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让开始有些担心的Carmen也放下了那颗悬着已久的心。
“怎么样大富婆,现在这么有钱了,有什么想法没有?”端着一杯摩卡,Alice笑道。Shane看了看左右,点燃了一支烟:“我记得今晚好像你有演出来着?”
“是的。有个经纪人看上我了……”Alice话还没说完,Dana便惊讶地叫了起来:“她是女的?”
“不,男的。”
“我以为你是同志来着。”
“我是啊!等等,不对,我是双性恋!”突然转向的话题让Shane和Bette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了Dana,听到这个回答之后,她眼里飘过一丝失望,这让两个蕙质兰心的人不由得相视一笑。
“我觉得Dana是指那个经纪人想和你约会。”强忍住想爆笑的冲动,Bette一本正经地说道,Alice一听,马上摇手:“他只是想听我唱歌而已。”
“喔。”低头拿着手指在桌上画来画去的Dana低应了一声,Shane看在眼里,和Carmen耸了耸肩。Bette不动声色地喝着咖啡,其实是想让甘草的香甜压住自己想笑的冲动。Alice傻乎乎地看着,过了好几秒,Dana突然反应过来,手直直地指着她:“你说他只是来看你唱歌?”
“对呀!他从别的地方听说我的,说如果我歌写的好的话,他会帮我出唱片。”提到唱片两个字,Alice的眼睛都闪闪发亮起来。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如今近在眼前,又怎能让人不激动!Dana伸手握住她,真心实意地说道:“祝你成功。”
“祝你成功!”大伙一起举起了杯子,墨尔乐红酒在阳光的映衬下飘动着美丽的光彩。窗户那边的Helena看着这边,心里竟有些羡慕。低下头,她手指继续在手机上写写画画,然而写来写去,从逃不过Joss这四个字母。从前在英国看过的诗,也在此刻飘上心头。
午夜的月光在编织
海波上明亮的项链
海的胸膛轻轻起伏
恰似一个婴儿安眠
我的心灵也正是这样
倾身向往,对你聆听
就像夏季海洋的浪潮
充满了温柔的感情
她轻轻地念着,绿色的眼眸里夹杂着悲伤与无奈。那天晚上的话还在耳边围绕,要如何才能忘记她脸上的苦笑。
“对不起,我不能。”一声轻语,几丝轻叹,还有毕业时回望的眼,三年前,三年后,任凭时光如何擦抹,心里还是深深爱恋。
“唉!”在叹一口气,却不知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另一个人。
“嗨。”爽朗的声音突然在头上响起,Helena惊讶地抬头,看到了短发帅气的脸。Shane手插在口袋里,真诚而随意地问:“想和我们一起去酒吧吗?”
“你们?”
“嗯。”
看看她,又看看窗户那头探望这边的脸。Bette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让Helena心里迅速拉响了警报,扬起头,她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好!”
伙伴们到的时候,Helena的酒已经喝了一半了。一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女人正在和她聊天,她脸上满是夸张的笑容。众人看看她,又看看Bette,最后把目光落在了Bette那一如既往的低调的衣服上。
“无聊。”Alice丢了一个评语,转身施施然去了后台。Carmen听了捂着嘴直笑,Bette翻个白眼,走到吧台边要了一杯冰蓝玛格丽特,无名指上硕大的戒指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唯恐别人不知她已经名花有主似的。
看着她的样子,Shane耸了耸肩,要了两瓶啤酒。和Carmen一样,她穿了一条低腰牛仔裤和匡威鞋,黑色的t恤外套了一件枣红色的西装外套,混搭风让她看上去惹眼极了,一旁的Carmen挽着她的手,红黑相间的休闲外套给了她飒爽的感觉。Dana穿着一件碎花小裙子,看上去如同小家碧玉,饮料更是如此,她居然要了一杯果汁,真让人忍不住要翻白眼。
“嗨!”拿着各自的酒,众人走向Helena。聊天明显告了一个段落,Helena正和那个女人挥手道别。那人吻了吻她的面颊,站直了身子,熟悉的脸让Shane吃惊不已。
“你认识?”Carmen一眼就注意到了,急忙问道。Shane点点头,眉梢微微扬起:“她是一个记者,曾经采访过Jenny。”
“喔。”Carmen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拖着Shane落了座。那人恰好转过了头,看到Shane,笑了,笑容里颇为讥讽:“好久不见了Shane McCutcheon。”
“是啊Stacey Merkins。”Shane淡淡地回了一句,见惯了她温和友善笑容的朋友们纷纷回过头,诧异于她的态度。
“看来,你已经摆脱Jennnifer Schector那个黑暗女作家了呀。”Stacey继续说着,Shane摇头轻笑:“让你失望了。”
到这份上,话也说不下去了。Stacey愤愤离去,看着她的背影,Dana凑过脑袋:“发生过什么事?”
“你还真没和Alice白呆过,也变得这么八卦了。”调笑了一下朋友,Shane这才原原本本地说着过去的事。早在《Tatoo》那本书出版的时候,这个记者就采访过Jenny,或者说,挑拨过。她在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文章,从头到尾都在讽刺Jenny,Jenny气不过之下,开了一个网络博客,和她唇枪舌战了一番。胜负未分之际,两人在咖啡店可巧就遇上了,Jenny泼了她一身咖啡,在她想动手的时候,Shane强行拉走了Jenny。
“这……”Dana听得都说不出话来。作为一名职业选手,她也经常和记者打交道,可从没见过这样的记者。Carmen和Helena面面相觑,Helena直叹幸亏自己出国念书去了,不然怕是也要遭遇差不多的事。Bette一直老神在在的,等到大家都说完之后,她才说了句:“十个媒体九个黑。”
“还有一个是Tina。”不知啥时过来的Alice接过了话茬,大伙一听,都笑了出来。Bette没好气地看着她:“你不是应该上台了么?”
“哎呀!我这不想着你们嘛!”Alice故意朝着她撒娇,惹得众人哈哈大笑。等到大家都笑完了,她才指着正走过来的男人:“那个就是音乐人。”
“Clive?”Shane大吃一惊。众人看着她,还没来得急问她怎么认识的,Clive已经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大家好。”只是一个招呼语,Carmen就已经皱紧了眉头。她注意到这个男人一直都盯着Shane看,那种不加掩饰的眼神让她想扇他一巴掌。Alice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其他人都看着Shane,希望她能说明一下目前的情况。
“好久不见了Shane,怕是有,八年了吧。”眼见迟迟没有回应,Clive假笑着又特别打了个招呼。Shane长吐一口气,把酒瓶放到桌上:“没错,Clive。我们的确有八年没见了。”
“看来你现在活得不错啊!”他上下打量着Shane,Shane也打量着他。过了好一会,她突然给了他肩膀一拳:“兄弟,真高兴可以再见到你。”
“我也是!”Clive大笑着抱住她,一直担心地看着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Alice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溜到了台子上去,留下Clive和朋友们坐在一起。
不得不说,今晚的Alice真的是特别的卖力,Bette听得出来她可是连压箱底的活儿都拿出来了。大伙都认真听着,反倒是这个Clive,眼睛一直落在Shane身上,时不时地还要说上两句话,Bette不满地看着他,Shane都忍不住推了推他,让他认真听歌。
终于,Alice表演完了,她兴高采烈地要了一杯酒,想问下结果如何,却看到Clive冷笑着站起了身子。朋友们都盯着他,Shane缩在后面的高凳上,双手无力地抱着头。她还没来得急问发生什么事,Clive已经转身离去。
“怎么了?”她莫名其妙地问道,口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回答。Carmen扶着Shane的肩膀无奈地叹气,过了好几分钟,Shane终于抬起了头,沙哑着嗓子说道:“很抱歉,我一直没告诉过你们,我曾经站过街。”
就在大家还没能想出如何理解站街这件事的时候,媒体已经打响了第一炮。看着屏幕上的Clive正在款款而谈,Bette愤怒地把正在响的电话砸到了地上。
这已经是今天第十三个电话了,洛杉矶的媒体界好像闻到了血腥味,不约而同地狂轰滥炸。前几天的大肆赞扬一夜之间便转了腔调,几乎炮口一致地对准了Shane曾经站街这件事。Alice挖苦地说展出没让Shane走出加州,倒是过去让她奔向美国。
这事曝光之后,Shane静静了电视台提交了辞呈。一路上,大部分人都交头接耳,也有一部分讥讽地看着她,她恍若未见,只是默默地把辞职信丢到了Eric桌上,在他开口之前离开了办公室。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大门走去,在门口等她的Carmen似乎正在和谁争执,她加快了步伐,看到了一个和Carmen长得极为相似的中年人正拉着Carmen的手唠唠叨叨地讲着什么。看到她出来,那妇女立刻放下Carmen,转身拽住了她的衣领。
“妈妈!”Carmen着急地喊道,拉开了亲的手。Shane顿时明了,心里苦笑一声,静静地看着那个言语不通的人。
“以后不准再见我的女儿。”磕磕巴巴地说完一句英文,那妇女抓着Carmen的手要带她走。Carmen挣扎着,Shane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回去吧。”
“可是Shane……”
“不要让家人担心,好吗?”Shane笑着,一贯的温柔淡定。她甚至还帮Carmen整了整快要滑落下来的包,这才转过身,扬了扬手,脚步从容地离开。
“Shane……”Carmen似乎隐隐叫了句,Shane停下脚步,又继续启程。
她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以前没觉得多大的城市现在在她看来却觉得很大。走到再也走不动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蹲在路边抽了起来。淡蓝的圈在白色衬衣前一点点地升起,盘旋出了痛苦的形状。
蹲在那里,抽完一整包烟,Shane这才有了继续走的勇气。她拦下一辆出租,报出了画廊的地址。
当她到达画廊的时候,门口正站着几个人,Shane认得他们,知道他们是摄影展的买主。犹豫了一下,她走了过去。
“快看!”他们也发现了她,都拿着东西走过来。Shane索性站在原地,等着他们开口。
离她还有几步的距离,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仿佛她有什么可怕的传染病一样。Shane的眼里闪过了一些东西。
“我要退货。”沉默了好一会,终于有人开口了,Shane看着他,嘴角有着淡淡的笑。像是讥笑,又像是无所谓。
“你们在干嘛?”透过窗户看到这些的Bette冲了出来,挡在了Shane的前面。那些人看到她,顿时窘迫地说不出话来。Bette冷冷地看着他们,讥刺的话正要出口,Shane却拍了拍她的肩膀:“谢谢你,Bette。”
“Shane?”
“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这些东西,我退。”Shane轻轻地说道,仰起了头。Bette一时间不知怎么处理,就在这时,带着些微愤怒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不退!”
“Tina?”两人惊回头,看到了风尘仆仆的金发姑娘,她旁边,还站着一个短发女子:“Joss?”
托工作的福,Tina知道这件事的时间比她们还要略早一些。她想也不想地就跳上了最近的一班飞机,结果却遇到了Joss。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是惶惶然的,只好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白云,借以来平定自己狂乱的心。除了惶然之外,Tina还多了几分内疚。她从未想过,为Shane保守黑暗的过往,竟会引起今天如此多的麻烦。
她俩一下飞机就赶到了画廊,正好遇到有人来退货,Tina想都不想地就说道:“不退!”
“听到没?不退!”尽管满肚子疑问,Bette还是清楚此刻不是询问的时机。她依旧站在Shane的前面,威风凛凛的如同一座山,话音里更是有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买卖条款上,可只有假货、损毁退款的条约。”
看到她们如此坚持,Shane也没了声音。她静静地站着,看着Bette挺拔的背影。如果不是此刻深陷麻烦,她想她一定会把这幅画面永远定格下来。
“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Joss慢慢走上前来。她双手插兜,短发在阳光下如此剔透。黑超盖住了她的双眼,让人看不清她的想法。
那几人面面相觑,说了句没,然后带着东西溜走了。如同来时一样,他们去的也是飞快,看着他们一溜烟的模样,简直让人想笑。
目送他们离去,Bette转过了身,两人站在两端默默凝望,Joss环视一眼两人,转身离开。
Shane站在原地,尴尬地搓着手,有心想说两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很抱歉!”终于,Tina打破了这份沉默,她凝视着Bette的眼,声音饱含真诚。Bette静静地看着她,似是没听见,又似是再等她下一句话。
“我不想让这事影响Shane的前程。”Tina继续说着,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半边的眉眼。Bette第一次恨着她的金发,因为在耀眼的阳光下,让她看不见Tina的模样。
“如果……”Tina叹口气,说个开头却不知如何结束。算了两字在口边绕来绕去,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不知不觉间,Bette在她生命间竟占有如此重要的位置,这让Tina吓了一跳。
“没有如果。”Bette终于开口了,Tina歪着头,疑惑地看着她。Bette慢慢向她走去,白色的衬衣在阳光下竟闪耀着光芒。
“我说,没有如果。”终于,她走到了她的身边,手指轻覆在她的唇上,“美女是不需要道歉的。”
听到这句,Tina笑了,这是她们在西班牙相遇的时候,Bette说的第一句话。
“追究别人的过去,本身就是不道德的。”Bette低下头,呼出的气体在Tina唇间氤氲,“这不是你的错,如果是我,我也会做出相同的事。”
“嗯。”Tina点点头,意识在那缓缓的声调中逐渐模糊。
“所以,我非常尊重你的选择。”
“可那之后的事该怎么办?”在理智完全消散前,Tina问了出来,Bette定了定,深深地看入她的眼:“很快就会过去的,我们需要的,只是时间。”
“Bette?”
“嗯?”
“无论发生什么,你要知道……”
“你在这里,你在我身边!”在Tina说出口之前,Bette抢先说道。她的头又低下了一些,在那些清浅的单词中,她覆上了她的唇。
然而事情并没有Bette想象的那么简单,事实上,整件事都在以另一种走向蔓延整个美国。不少人纷纷跳出来,叫嚣着要关闭画廊,甚至有不少人举着牌子在画廊前游行,上面书写着让贱货滚出艺术界。
Fae Buckley,洛杉矶著名作家也跳了出来,她先是在推特上大肆攻击Shane,接着又通过电视台的访谈节目大说特说Bette和Helena的刻意隐瞒,原本可能只是艺术上的反对,逐渐变成了一种道德上的争辩。在这种情况下,Bette不得不接受Peggy的建议,准备与Fae Buckley在电视台节目上进行辩论。
“给。”Alice递过来一个U盘,Bette不解地看着她,“这是Peggy让我转交给你的,说里面有关于辩论的重要资料。”
Bette答应一声,插上电脑,才一开始,就把她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Alice!”她恼怒地叫道,Alice耸耸肩,Helena在一旁帮着解释:“里面那个,真名叫Cola Buckley。”
“她的女儿?”
“是的。她被诱骗去拍了这部同性片之后,堕落地去站街了。”Helena简单地解释着,Bette却沉默了。
“我不能!”过了好一会,她终于开口了。
“什么?”
“我不能这么做。”Bette简单地说道,眼神却落在了一直站在一旁的Tina身上。
“可是Bette,这也许是我们唯一的机会。”Joss着急地说道,Bette对此只是摇摇头,Tina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我支持Bette。”
“谢谢!”Bette握紧了她的手。眼见她俩如此坚持,围绕的众人只好退散,留下她俩在那里默默相对。
倾身下去,给了Bette一个吻,Tina缓缓地站直身子:“我爱你。”
“为什么?”听到这句,Bette笑了。
“为……为你的善良。”Tina歪了歪头,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打了个闪。Bette拉住她的手,又把她带入了怀里,然后奉上了一个长长的吻。
“我也爱你。”叹息着贴上Tina的额头,Bette轻声说道。Tina看着她,用眼神问着为什么。她捧住她的脸,深深地看入她的眼里:“因为我知道你现在有多难,我也知道这场辩论的输赢对你的工作会有多大的影响,然而你依旧在这里,支持着我。”
Tina看着她,没有说话。语言在此刻失去了它的作用,因为她知道Bette已经探索到了她的心底。
事实上,这几天,Tina过的很难。她突然抛弃正在进行的采访飞回洛杉矶,已经被上层严肃批评了,除此之外,因为Shane的原因,她在INN也开始被孤立起来。在许多人眼里,同志也许并不是一个错,然而摊上站街的,那么一切便会变得不一样起来。
Kroll已经在不遗余力地讲她的坏话了,就连许多原本关系不错的同事,也因为这事开始疏离,甚至冷嘲热讽起来。Eric惋惜地告诉她,原本年后的升职已经搁浅了,听到这件事的时候Tina只觉得双手冰凉,却又无可奈何。
“T,让我们表演给她看吧。”电话铃声的响起,打断了两人深沉的对视。Bette站了起来,整了整她的套装,Tina点着头,目送她进了演播间。
朋友们已经在隔壁的房间等着里,Tina刚进去,就听到隔壁一句短促的话语:“我想,你的肤色真的很难让化妆师打理呢。”
“Fuck!”Tina怒斥一声,转身向原路走去,Bette正站在那里,双手紧握成了拳头。USB的金属接口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她刚喊了句Bette,就看到Bette对她缓缓摇了摇头。
“我会搞定它的。”Bette无声地说着,踏着坚定的步伐走进了演播室。
辩论比想象的还要艰难,就连主持人从最开始都一面倒向Fae Buckley。当他问出Bette是否背叛了公众信任的时候,所有的朋友们都大声骂起来。
“我可没什么权利去决定大众可以看什么或者不看什么。”Bette冷淡地答道,“我不是上帝。大众都应该有自己的选择权。”
“又来这种避实就虚的言论了。”从容地放下水杯,Fae讥讽地笑道,“你一边说给大众选择权,一边却又隐瞒大众Shane McCutcheon真实的过去,这本身难道不是一种背叛吗?”
“艺术是艺术,人是人。”Bette反驳道,“艺术的精髓在于感知和诠释,而不是倡导什么行为。Shane只是用……”她的话还没说完,Fae就插了进来:“你的最终目的不就是如此么?用艺术掩盖真实的行为,让所有人觉得站街的,也可以是艺术家。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让更多人去尝试。”
“如果真是如此,Buckley女士,你认为在展出之前,我不是应该就大肆宣扬Shane的过去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人!这样不是更有说服效果吗?”
“问题在于,你并没有指出来,你用艺术的幌子去欺骗大家,为这样一个人正名。你用艺术家的幌子让色情不再是色情,站街变为理所当然。但这些是不言而喻的,无论你用怎样滑稽的语言和荒谬的逻辑都不能改变这一事实。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卖淫的合理化而已!就如同你的肤色。”
“什么?”Bette惊呼起来。Buckley完全不理会她,只是继续说道:“你信上帝吗?Porter。你信上帝曾经给摩西的十诫吗?你知道第七条是不能奸淫吗?你知道圣经里谴责了同性恋吗?这就是为什么你,Bette Porter,会被家人所遗弃,会让你的老父亲,那个费城著名的医生Melvin Porter被疾病折磨死,而他,至死都未曾原谅你!那是上帝的福祉,他不忍再让你的父亲,因你而受这苦难!”
“你胡说!”Bette的眼泪迸了出来,她想跳起来,想怒吼,却又全身无力,就连这句你胡说,也只是喃喃自语。她把手插进口袋,U盘的尖角硌的她的手生疼。
“Bette!”一直看着屏幕的Tina无力地坐了下去,朋友们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也许是Bette的眼泪打动了Fae的心,又也许是她觉得自己也过分了,她离开座位,想拥抱Bette,却被Bette用力推开。
Bette站了起来,脚步蹒跚地走向后台,她已经不再关注辩论的结果如何了,那些伤人的话语已经让这场辩论彻底失去了它的意义。
Tina在演播室门口接到了她。Bette想在她的怀里放声哭泣,却又不想在那些人面前示弱。最终,朋友们拥着她走出了电视台,上车之后,Alice冲着ABC的标志狠狠地竖了一个中指。
回去的路上众人都是无言,Bette把头埋进手掌里,肩头耸动着。Tina抚摸着她的背,希望可以借此给她一些力量。
“Bette。”到家之后,Bette直接躺进了Tina的怀抱。她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想从恋人那里汲取一些温暖。Tina温柔地抚着她的长发,亲吻着她的额头。
“嗯?”Bette贪婪地倚靠着,全然没注意到她的左手正用力地拽着床单。
“让它过去吧,让这一切都过去吧。”Tina轻声说道,Bette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她才说道:“我会试着这样做的。但我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你在这里,T。”
听到这句话,Tina也沉默了。她看着天花板,那里的雪白此刻正被黑暗所笼罩。一些音符突然闯进她的脑海,她开始歌唱:
I heard there was a secret chord
that david played and it pleased the lord
but you don’t really care for music, do you
well it goes like this the fourth, the fifth
the minor fall and the major lift
the baffled king composing hallelujah
hallelujah…
随着节目的播出,Fae Buckley的言论引起了轩然大波。各大论坛,脸书以及推特顿时流量倍增,几乎每分每秒,都有人在上面发表言论,相互辩驳,反唇相讥,甚至彼此痛骂,人身攻击。旧金山的同志们因此还举行了大规模的抗议活动,而洛杉矶方面,部分激进的人丢了许多臭鸡蛋到Fae Buckley的家门口,而Bette则因住在大楼里省去了这番打扫的烦恼,取而代之的是门口放着的巨大的箱子,里面满满都是圣经。
“有病!”她皱着眉头找来保安把东西丢了下去。Tina从墙后探出脑袋:“你回来啦?”
“嗯!”Bette踢掉高跟鞋,走进厨房给了爱人一个热烈的拥抱。Tina笑着给了她一个轻柔的吻,手上满是面粉。
“今晚吃蛋糕?”
“是呀!喜不喜欢?”Tina挑起眉,调皮的表情成功地赢得了一个吻:“你做的我都喜欢。”
“那就赶紧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就可以吃了。”Tina笑着,眼睛亮闪闪的。Bette依依不舍地又吻了吻她,这才肯走向浴室。才到门口,她又转了回来。
“怎么了?”
“今天你在家,有没人敲门,或者在门口大声喧哗威胁你的?”
“没啊!”
“那就好!”长吁一口气,Bette又踩着小八字去浴室。看着她的背影,Tina一直扬起的嘴角渐渐地下滑,最后弯成了一个沉思的角度。
今天一天,她都坐在那里上网。Bette并不是推特和脸书的忠实用户,所以并不清楚她的个人资料已经被人肉出来挂在网上了,甚至连她——Tina Kennard——也被一并搜索了出来。现在她自己的推特账户下已经是骂声一片,连电视台也要求自己做完最新一期的采访之后暂时休假一段日子。Eric看在Joss的份上偷偷告诉她,上面准备把她调去欧洲。
这事如果放在几个月前,她会非常开心,可是现在……Tina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浴室,Bette哼着的歌曲正随着水声缓缓流淌而来。她有时竟有些羡慕Bette,羡慕她活在艺术的小世界里,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
“唉……”Tina叹口气,转身继续做着饭。她想她需要一些甜品来调节自己低落的情绪。舆论战争还没结束,她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再横生枝节。她太清楚Bette的保护欲和控制欲是多么的强烈,一旦事情超出她掌控之外,她会变得无比的脆弱与暴躁。而现在,正好就在她掌控之外。
她沉思着,丝毫没注意到门铃被按的震天响。擦着头发的Bette诧异地看着她,跑去打开了门。
“Marina!”意外的惊醒让她的诧异顿时飞到九霄云外,Marina浅笑依旧,倾过身子和老友贴了贴面。她手上还拎着一个袋子,一看便知道是特意来送礼物的。
“嗨!”回过神的Tina也迎了出来,看着站在一起的一对人儿,Marina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Bette把她让到沙发上,Tina赶紧去厨房给她倒咖啡。
不知是否错觉,她总觉得Marina的眼神比过去还要深邃了一些。如果说以前还像是一口波澜不惊的古井,现在则像是密林深处不知成型多少年的清潭。Tina边想便倒着咖啡,差点都溢了出来。
“……所以,Austin怎么样?”抿了一口咖啡,Bette向女友投去欣喜的一眼,Tina恬淡而笑,坐到了一边。
“挺不错的。我们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了一场为拯救森林举办的展览,一棵巨大的树被立在了水中间,浑身上下漆满了白色。晚上我们去逛街的时候,在河边还被一个诗人留住了。”
“诗人?”
“嗯,学着《爱在日落前》的调调,拦住我们说可以用任意一个词写一首诗。老实说,还挺不错的。”Marina平淡地说着,好像不是去旅游,倒像是去办事一样。她这种不带情绪的描述让这两人都有些不解,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她。
注意到表情的Marina耸耸肩,口气一如既往的平淡:“我只是累了。你知道的,公路旅行。”
“的确!”Tina附和了一句,Bette只是摇了摇头。又淡淡地谈了几句,Marina提出了告辞,Bette也没有挽留,倒是Tina请她留下来吃饭。
“不了,我还得回店里看看呢。”Marina微笑着亲吻了她们的面颊,转身离开。看着她摇曳的背影,Tina叹了一口气:“希望只是吵架。”
“我可不这么认为。”Bette耸耸肩,拉着爱人坐回饭桌上。
相比Marina的平淡描述,Jenny却高兴的多。她几乎是大叫着冲进房子的,Shane正对着一个大瓶子吸着什么,她一屁股跳到Shane身上,差点没把她呛死。
“Jen!”Shane半无奈半恼怒地喊着,Jenny顿时怯生生起来:“嗨Shane。”
“下次不要这么做了好吗?你吓死我了。”把打火机放一旁,Shane认真打量这个旅游归来的密友。她眉眼之间满是笑意,看的出来玩的颇为开心。看到她高兴的样子,Shane觉得自己低落的情绪也开始好转起来。
“带了什么礼物给我?”她笑问道,Jenny白了她一眼:“你就把我当圣诞老人了是吧?”
“距离那天还有快两个月呢。再说,我可不觉得圣诞老人有你美。”Shane恬不知耻地夸奖着,果然把Jenny哄得很开心。她大笑着把一张照片举到她面前,Shane的笑脸顿时垮了下来。
那是一张坟墓的照片。黑色大理石墓碑旁边,尽是一些衰败的杂草。再往边上,还有其他墓碑的的棱角。Shane接过来,就着黯淡的光线仔细看着,墓碑上的红字已经坑洼不全,勉强可以认出是McCutcheon的结尾。
“这是我在一个小教堂旁边的墓地找到的,听说,她是吸毒过度死的。”Jenny的声音颇为清冷,Shane转过头,用袖口擦去流下的泪水:“谢谢Jen。”说着,她轻轻地拥住了密友的肩头。想了多少年的母亲的消息,最终在这个墓碑前断裂。
“不客气。”Jenny说着,眼睛却看着茶几上那个大瓶子。房子有些凌乱,这不是Carmen的一贯风格。她轻轻推开Shane的身体,问道:“Carmen呢?”
听问的人微微一愣,随之摊开手一副无谓的模样:“我们分手了。”
“为什么?”Jenny的眼睛顿时瞪大了,Shane只是笑:“不合适。”
“好吧……”Jenny的态度表明了不信,不过她也知道想从Shane那逼出答案是不可能的,于是便换了话题:“这几天我看网络上战争很是厉害,Bette她们都被牵扯进来了,这是什么情况?”
“我碰到Clive了。”说到这个,Shane脸上满是苦笑,又吸了一口,她在烟雾缭绕中讲着这几天的事情。兴许是吸嗨了,Shane开始抑制不住地大笑。Jenny看着她,表情无法形容。
“Joss不知从哪找来了那个Buckley的女儿的录像,想让Bette拿来反击,但是她拒绝了。”贪婪地吸下最后一口,Shane用这句话做了总结,然后摇摇摆摆地走向自己的房间。Jenny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起来。
接下去的几天都安然无事,Joss和Tina先后告别大家飞回去继续做事。只是她俩一个意气风发,一个前途暗淡。就在大家都以为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YOUTUBE上突然冒出了一个视频,又将她们重新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视频的内容正是Buckley女儿的那段录像,除那之外,尾部甚至还录制了一段她现在的样子。轻挑的笑容,日益衰老的容貌,昏暗的背景,无一不再述说她此刻的生活。Jenny唯恐观众不明白,在说明里面还进行了详细的叙述。一时间,推特和脸书再度活跃起来。不少原本只是围观的人也加入了战团,高声痛骂Jenny无耻地揭露别人的隐私,Jenny毫不退让,不仅和这些人针锋相对,甚至还在脸书和博客上发布文章,字里字外满是讥讽。这些尖刻的言论引发了更大的浪潮,不少同志抽身退出战团,更多教徒奋勇而上,Jenny几乎日以继夜地和这些人做着文字上的斗争。而这些绝不认输的斗争引发了更多的混乱,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Marina坐在桌子后面,手指已经绞缠在了一起。已经有不少人在行星的外面举牌抗议,甚至有些店员也因为这件事而辞职了。
“我们无法接受这件事。”在辞职的时候,这些人说。Marina安静地看着她们,知道Jenny做的事已经完全超出了她们的底线。她也没有开口挽留,外面的喧嚣和里面的宁静,让人有种曲终人散的恍惚感。
“我讨厌谎言。”Jenny抚摸着面前的咖啡杯,声音清清冷冷。Marina定定地看着她,两人一时之间竟然无话。
“我从没想过会是这样。”过了很久,Marina终于叹了一声,打破了沉默。已经冷掉的咖啡在她面前沉默无言,像是提醒她过去的日日夜夜,两人的悱恻与缠绵。
“你确实没有想过,因为你的心不在我这。”Jenny尖锐地说道,Marina惊抬头,看到一张涨的绯红的脸。
“Jenny?”
“自从那个贱女人在你这居住开始,你总是握着手机发呆,你没再问我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讨厌你这样!”这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声音了,Jenny看着她,表情说不清的自厌与讥讽,这突如其来的爆发让Marina有着些许的惊讶,但是很快,她又变成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从没改变什么?”
“是么?那你放在抽屉里的米兰画册是怎么回事?”
“你翻我抽屉?”
“是的!”理直气壮的声音让Marina从些微的恼怒中找回了理智。她看向Jenny,那张理所应当的脸让她突然很想笑,笑过之后,是万帆皆过的疲惫与哀伤。
Marina站了起来,她拿起手中的咖啡,毫不犹豫地倒入水池中,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Jenny看着她的背影,眼泪开始簌簌下落。
正如同Marina她到来时一样,走也是悄无声息的,只留下一间空的Planet在那,让人群拥有了新的话题。
Jenny搬回自己的房子去住了,她几乎日以继夜地趴在桌前,白色的稿纸被丢的到处都是,Shane也不敢打扰她,只好自己去找地方喝咖啡。经过Planet的时候她还是驻足了很久,绿色的木门紧闭着,她闭上眼,里面仿佛依旧有着欢声笑语。Alice还在讲着Dana的笑话,后者正拿眼睛瞪着她。Bette习惯性地搂着Tina,Tina在她的肩膀上蹭啊蹭。她懒散地坐在椅子上,Carmen在喂她吃松饼。Jenny睁着纯真的大眼睛崇拜地看着Marina,而Marina优雅地笑着,修长的手指抹着她骨刺咖啡杯的杯口。
“嘿!”有人拍打她的肩膀,她猛然睁眼,看到Alice的笑脸:“好久没见到你了。”说着,她趴在Shane的窗玻璃上,头发一晃一晃的。
“嘿!”Shane也笑:“出来玩?”
“没,找咖啡喝呢。Planet关门之后想喝咖啡实在是太困难了。”Alice说着,指指副驾驶:“我能搭个顺风车么?”
“上来。”Shane探过身子,打开吉普车的门。Alice几乎是跳上去的,在她摇头晃脑的歌声中,Shane沿着马路往下开,寻找可以喝咖啡的地点。
“你那个小朋友怎么样了?”点了一杯摩卡,Alice问着已经在喝第三杯浓缩的Shane。她的黑眼圈很重,开始Alice倒是没看出来。
“小朋友?你是指Jenny?”
“对,就是她。”废了好大的力,Alice才把Bitch这个词给缩回去,不过她的心思被Shane瞧得一清二楚,沉默了一会,Shane点燃了一支烟。
“给我一支。”Alice伸出手,Shane笑了,把整包烟都递给她。
“听说你辞职了?”看着阳光不断地被拉升,Alice没话找话地说道。她挺喜欢这个新朋友,除了她不怎么爱说话之外。
“是的。”Shane考虑了一下,补了一句:“我不想为难Tina。她是一个好人。”
“的确,很温柔。说到这个,我有时真的觉得Bette交了好运呐。”
“哈!”Shane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只好应了一声。Alice自顾自地往下说:“你知道吗?我和她交往过。”
“啥?”Shane差点被一口烟呛到。她赶紧把车停到路边,咳嗽着如同山响。
“可怜的Shane。”Alice怜悯地看着她,脸上却是促狭的笑容。Shane无奈地看着她,对她的故意无可奈何。
“看看你这眼神,莫非你看上我了?”等她咳嗽完了,Alice继续说道。Shane给了她一个白眼,自己却笑了出来。自从和Carmen分手以后,她还从没笑的这么开心过:“得了吧你!大约除了Dana,谁都不会看上你。”
“Ouch!”Alice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叫了句,心里倒是为Shane这句话高兴了半天。她的确很喜欢Dana这个傻妞,可是Dana要什么时候才会明白呢?唉!
“话说回来,我真的和Bette交往过。”Alice冲着得意大笑的Shane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对了,Planet关门以后,Carmen去哪里了呀?我也很久没看到她了。”
“我不知道。”尖锐的痛感随着这句话从心底最深处冒了出来,然后逐渐蔓延到了四肢百骸。Shane借着咳嗽的名义涌出了泪水,紧接着又擦去了它。她到底还是不习惯把悲伤的情绪表露出来。Alice拍了拍她的肩膀,像一个姐姐一样拥抱了她。
“看!”
“谢谢!”
两人不约而同地说出话来,Alice的尖锐远远压住了Shane的低沉。Shane顺着她的指尖看去,Bette正穿着一条灰色的连衣裙,打扮的极为正式地走进一个咖啡屋。
“怎么了?”Shane莫名其妙,Alice却激动地一把抓住她的衣领:“现在是工作时间,对吧?”
“啊哈?”
“她居然翘班?天啊!这简直不可思议。开车,赶紧开车,我要看看她为什么翘班!”Alice迅速端坐好,脸上满是八卦的光芒。Shane扶着头,嘟囔着点火。车子滑行了一段距离,停在了一间以贵而出名的咖啡屋面前。
Alice打开车门就想跳下去,Shane一把拽住了她。眼神好的她早已看到和Bette交谈的是谁了,他们正是Tina的父母。
之后的一周,Alice就再也没见到Bette。打电话给她,她却说自己目前在耶鲁谈画展。Alice私底下猜测她是想做出一番成绩给Tina的父母看,也就没怎么管她了。
Dana突然接了一份广告飞往外地拍摄,Alice大感无聊的同时,只好把失业在家的Shane拖出来陪她。Shane自己倒是无可无不可,于是便开着车搭着她满洛杉矶地寻找可以入口的咖啡,不得不说,Planet之后大部分的咖啡都已经让她俩无法入口。
这天Alice正无聊,便随意找了一家店坐着,才坐了不到三分钟,Dana便和一个女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Dana甚至还把手搭在了那女人的肩膀上,Alice顿时感到妒忌穿肠而过。
“嗨!”在她可以掌控之前,Alice已经跳到了她俩的面前。Dana眼睛顿时一亮,手也迅速地缩了回来:“Alice!”
她大声的招呼让整条街都回了头,Dana吐了吐舌头,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已经习惯她各种天然呆的Alice全然没注意,焦点全放在了那个女人的身上。
“您好。”看着Alice不善的表情,那女人倒是先伸了手:“我是Lacey。”
“Alice。”虽然握着,Alice的眼神却不在她身上。三人纷纷落座之后,Dana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介绍起人:“Lacey是娱乐界的经纪人,我本打算明天带她去找你的。”
“哈?”
“我拍的那个广告还需要一首背景乐,我向他们推荐了你的音乐。”Dana不好意思地笑笑,Alice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真的?”
“真的。”Lacey在一旁说道,“你的音乐很有迷幻风格,正是我们想要的那种。”
“我……”Alice顿时得意起来,正想夸口说两句,猛然间又反应过来,两只眼睛直瞪着Dana:“你拍的什么广告?”
Dana一脸通红别扭地说不出话来,Lacey马上帮着回答:“内衣。”
“啥?”Alice表情说不出的古怪,Dana推搡了一下Lacey,脸上越发的红了。Alice正想调笑两句,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
“Hello?”她打着招呼,对面是Bette有气无力的声音,“Alice,麻烦你来洛杉矶十二分局保释我。”
“啥?”Alice一脸惊讶,匆匆打个招呼,她拽着包就跑,差点儿和刚进门的Shane撞在一起。丢下一句拜,她跳上了自己的车。Shane不解地看着她匆忙的背影,拿着咖啡坐到许久未见的Dana面前。Lacey看着她,眼睛简直发出光来,Shane懒散地笑着,和她们聊着天。
Alice赶到警局的时候,Bette正一脸疲惫地坐在那里,旁边是一个一直在怒视她的秃头大胖子,那表情简直让Alice觉得好像两人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办着手续,她顺口问着原因。警员告诉她说Bette闯红灯直接撞上别人的车,不仅如此,还把那个人按到车门上破口大骂了一顿。那人不忿,直接报警,这才有了现在的保释。Alice大吃一惊,瞥眼去看Bette,她正双手撑着脸,手机在一旁不断地震动,她却始终没有接起。
“走吧。”知道不是询问好时机的Alice带着朋友走向大门,Bette一言不发地坐上副驾驶座,双手无意地把玩着手机。Alice不敢打扰她,只好暗自嘀咕着送她回家。
一路把人送上楼,一直不说话的Bette看着Alice,然后打开门,如她所意料的,Alice毫不客气地进了屋子,然后看到她好像蝗虫席卷过的客厅。
茶几上放着几个空酒瓶子,垃圾桶也不知几天没收拾过了,里面的外卖发出一股臭味,烟灰缸里蛮是烟头,旁边还搁着一包快要抽完的烟。Alice震惊地看着Bette,她从来都不知道Bette会抽烟。
“坐。”Bette随口说着,放着凌乱的客厅不管,她跑去烧开水。Alice愣愣地看着,最后把包丢到一边准备替她收拾,却被她拦住了。
“别弄了Alice。”她淡淡地说着,嘶哑的声音里是难掩的疲惫。Alice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她:“发生什么事了Bette?”
“我和Tina,我们••••••分手了!”
美国 Los Angeles
不知不觉间,已经跨入了冬季。穿着黑色晚礼服的Tina端着酒杯,眼神落在高大的落地窗外,夜间的霓虹灯正在不知疲惫地闪耀,街上到处都是穿着红色衣服的圣诞老人,他们带着讨好的笑容向来往的行人说着圣诞快乐,孩子们欢快地揪着他们的胡子,年轻的情侣们依偎着从街的这一头走向另一头。
“圣诞快乐!”旁边有人打着招呼,Tina恬淡一笑:“圣诞快乐!”
“时间过得真快。”走到床边,Joss也眺望着楼下。原先剪短的发如今略长了一些,柔顺地披下来,在脸上打出或深或浅的侧影。
“是啊,过了今天我就要走了。”Tina点点头,平静的口气让人侧目。Joss沉默着看着她,过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后悔吗?”
Tina沉吟了,这句话好像闪电一样击中了她的内心,记忆仿佛潺潺的流水逐渐淹没了眼前的景象,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渐渐浮现起来,里面还含着泪水,却说着这辈子听过的最残忍的话:“我们分手吧。”
那事发生在一个月前的纽黑文。在知道Bette见过父母之后,Tina急急忙忙地回到家和父母做了一番恳切的交谈。他们承认Bette的优秀,却无法接受她和自己女儿的关系。
“如果你们只是朋友,我会非常欢迎你带她来家里过圣诞节,但如果是情侣……”父亲长叹着气,将烟灰磕下来。Tina坐在原处,深埋着头。
母亲担心地看着她,虽然对于女儿的取向有着反感,然而这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啊,是从小到大在身边围绕,会撒娇地喊妈妈,会在每年圣诞回来过节的女儿呀。
时间被沉默拉长了,咕嘟咕嘟的沸水声,窗外传来的鸟鸣声,路边邻居隐约的大笑声,手风琴声都让这沉默越发的难熬。终于,一直垂头不语的Tina抬起头来:“我知道了!”
“Tina?”
“我知道您二老的担心,也知道是为了我好。只是妈妈,我不想放弃她,正如我不会放弃您一样。”Tina说着,站了起来,“我一定会让您知道,我和她在一起有多幸福,幸福到上天拿任何东西来换,我都不会允许。”
“Tina!”
“爸,妈,节日快乐!”说完这句,Tina再也没有迟疑,拎起自己简单的行李,推门而去。
她要找到Bette,她要向父母证明,可以和她一起,到底是多么的幸福。
Kennard夫妇看着女儿踉跄的脚步,不由得牵起了手。他们知道女儿其实在哭泣,心里不由得有一些内疚,对视一眼,俩人长叹口气,转身走进屋子。
Tina的确在哭泣,坐在候机室里,她握着咖啡杯,眼泪几乎是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尽管想过前路会有多少艰难险阻,然而当它真的出现的时候,却还是会为这感到无力与难过。
转程两趟,当飞机最终落地的时候,已经是纽黑文的夜晚。James把Bette下榻的酒店房间号发了过来,她拎着行李急急地走。
她渴望见到Bette,渴望可以依靠在她的怀里和她喁喁细语。
上了十五楼,她循着指示牌转了个弯,Bette正在房门口和一个女人言笑晏晏。Tina心里一阵惊喜,正准备喊她,生活却给了她现实一击。她亲眼看着那个女人踮起脚,亲吻了Bette。
“Bette……”原本应该高喊出来的声音此刻却变成了耳语的声音。Tina愣愣地站着,不知自己要如何消化这个场景。Bette如有所感,推开了那名女子看向这边。
“Tina……”沉重的叹息从她的口中逸出,Bette觉得自己应该推开眼前的人走向Tina,然而她的脚却定在原处挪不开脚步。那女人终于发现不对回过了头,Tina立刻认出她是Jodi。
苦涩、不可置信,还有千千万的情绪在心里滋长起来。Tina看着Bette,Bette却低下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所有的情绪在她低头的那刻都变成了失望,Tina握紧箱子的提手转身要走。轮子在地上摩擦出的咕噜声惊醒了Bette,她追过来,终于在电梯口拦住了她。
“T!”Bette撑着电梯的门,眼睛里满是委屈。
“你吻了她吗?”Tina看着她,问道。Bette被问的愣了,过了好一会才缓缓摇头。Tina悬着的心渐渐沉了下来,她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想亲吻Bette,却被她按住肩膀拒绝了。
“我没吻她,但是我喜欢她。”Bette强迫自己看着她,尽量不让声音发出震颤。
“什么?”
“我说,我喜欢她。”像是要证明这点一样,Bette开始唠唠叨叨持续不断地说着Jodie有多好,尽管心里已经伤的千疮百孔。内心深处有个声音不断叫嚣假的假的那都是假的,然而Candace的话,Kennard夫妇的话,父亲的话却要更加大声,它们渐渐汇合在一处,压制住了那个声音。
“我们分手吧!”在Tina定定地看着她的时候,Bette终于做出了结论。Tina做梦般看着她,眼里渐渐浮现出了绝望。
“好。”她静静地说着,甩开Bette的手,按下了按键。铁门在Bette面前渐渐合拢,与此同时合上的,还有她的心门。
门合上的声音在耳边震耳欲聋。Bette低下头,才发现自己尖锐的指甲已经划破了手心,她却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长叹一声,她露出苦笑,眼泪沿着面颊缓缓落了下来。
“T……你一定要幸福啊!”
美国 Los Angeles
“香草拿铁。”拖着要死不活的长音,Bette和吧台后的人说着,那女子抿嘴一笑,转身打开了咖啡机。
“你又从哪里过来?”Alice在身后捅捅她,Bette转过头,看着她挑起的眉毛,给了她一个白眼。
“你的咖啡。”胖墩墩的黑人女子递给她超大杯的咖啡,Bette回头投以一个真心的笑容:“谢谢Kit。”然后就打着呵欠拿着咖啡走了出去。
“可怜的人。”Alice摇摇头,点了两杯摩卡,然后拉着一直在后面咬指甲的Dana坐到了一旁。窗外阳光正明媚着,枝叶慢慢舒展开来,大街上行走的人们穿着轻便的外套,将春日发挥的淋漓尽致。
Bette趴在方向盘上看了好一会这样的景色,这才发动车子,从Planet绿色的篷子前转弯,行驶上了主干道。
原来时光真的可以过得匆匆,从她和Tina说分手开始,到今天正好是半年了。那时还是深秋,现如今,已经是春日过半了。
半年间发生了很多事,比如Tina也辞职了,和Shane远赴欧洲;比如Kit在圣诞节出现在她家门口,结果却看到她带着一个不相识的女人醉醺醺得回家;又比如Kit决定买下Planet,而前来和她进行交接的却是Marina的丈夫。Alice和她面面相觑许久,两人谁也不知道原来Marina竟然是已婚的。
“她走了也好。”Alice叹口气,Bette只当没听见,端着酒杯和另一边的金发女子眉来眼去。十分钟之后,她便成功带着人消失了。
“真没想到。”Alice端着酒杯叹着气,和一旁的Helena说着。
是的,Helena也是一大改变。与之前的生人勿进相比,现在的Helena在这帮人当中混的算是如鱼得水。Alice的豪气与好心都让她感到亲切,Dana傻傻的样子也让她感到温暖,尽管和Bette的关系依旧处于搭档和敌对之间,她和Kit却相处的意外的好。这让Bette有些生气却又无可奈何,每次看到她那张酸溜溜的脸,Helena心里都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Helena正想着,Bette已经端着咖啡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把一杯咖啡甩在她桌上,Bette用眼神示意是Kit让带给她的,然后如同来时一样,她大步流星地回到了办公室。Helena挑挑眉,咧嘴笑了。能让Bette做外卖女真的不容易啊,Helena觉得就为这个都值得开个派对庆祝一下。
Helena想着,如同往常一样打开了视频网站。她习惯性地调到INN台,却看到首页上放出公告,《艺术世界》栏目从下周开始取消。
“什么?”她猛然站起来,被打翻的咖啡顿时洒的一身都是,她尖叫着乱跳,James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冲了进来。
“Fuck!”在怒骂声中,Helena擦干净水渍,咖啡的印子却挥散不去。拿出手机,她选中了Joss的号码,却迟迟拨不出去。细细想来,她也很久没能和Joss联络了。
上一次联络是什么时候呢?Helena问自己,却又不想回想。Joss手上简单的戒指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已经接受了Eric的求婚。
那天晚上,Helena喝了个烂醉。在胃灼痛的同时,她也感受到了Bette当年的痛。那是一种挥之不去的痛楚,在每一个空隙里袭来,让心没有安宁之日。
就从那天起,她和Joss断了联络。
拿起、放下,拿起、放下,Helena重复了几回这样的动作,最后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Bette看到她离去的背影,眉毛微微挑着,却没有说话。
她打开的页面是推特,Tina发了一条消息,对INN电视台取消艺术世界感到惋惜。那下面是无数的回复,甚至有不少还是欧洲人。有些人对节目的取消感到惋惜,却还有一些人觉得理应如此。因为在Tina离职之后,这节目离人物越来越近,离艺术却原来越远了。
Tina没有回复。此刻她正远眺窗外的埃菲尔铁塔,淅沥沥的雨丝打在玻璃窗上,为本就朦胧的夜色更增添了一丝朦胧。楼下的情侣正在拥吻着告别,他们脸上是幸福的笑容,这笑容让Tina也笑了起来。
拉上窗帘,绿色的窗格随着雨丝渐渐消失于眼帘。她拾起手边的《巴黎烧了吗》,继续津津有味的阅读。
常常有人说,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为你打开了一扇窗。Tina觉得Bette对于自己便是如此。如果不是Bette,Tina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去看这样一本书。
辞职以后,她和Shane搬往了欧洲。她在巴黎定居下来,然后报名了凡尔赛美术学院。而Shane则去了比利时,报名了布鲁塞尔皇家美术学院。Tina有想过Shane是不是因为Carmen才选择法国另一头的比利时,但她最终没有问出口。除了尊重之外,也是因为Bette。有些时候她在Shane身上看到和Bette惊人的相似点,比如逃避,比如隐忍,比如伤害。
其实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相信过Bette爱上Jodie这件事,也正因如此,她更加受伤。她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Bette因为裹足不前而提出分手。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Tina觉得整颗心都被抽空了。她哭了整整一个晚上,然后飞回洛杉矶交了辞职信。
她想,她再也无法在洛杉矶待下去了。这个城市铸就了她,也摧毁了她。
看完最后一页,Tina合上了书,在关灯的同时,不知道外面谁的手机铃声在响,《encore une fois》随着音符缓缓飘入空气。
Joss坐在桌旁,静静地看着那杯咖啡。热气从浓郁到浅淡到没有,她就那么静静看着,双手交叠在一起。
艺术世界的收视率每况愈下,Eric由最开始的跳脚到后来的咒骂到最后的无奈,Joss都看在眼里。奇怪的是,她对这事反倒没有这么大的情绪。隐隐中,她觉得这是理所应当,因为总监这个位置从来都不是她的。
Tina的走,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从Shane辞职那天起,Joss就知道Tina终究会走上这条路,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不管INN内部如何看待Tina,艺术世界的这群同事们还是尊重和敬爱她的。她的温柔善良、她的处事决断、她的高瞻远见,都给他们,包括Joss自己留有深刻的印象。
也许正因如此,在Tina离开之后,这个团体也逐渐没有了活力。Joss连夜写出的计划,他们麻木地执行,没有人提出这已经和艺术越走越远了,或许,他们本身也日渐不在乎了吧。
终于,电视台停止了这个节目。曾经占据四年收视率排行榜首位的节目就这么草草结束了,同时结束的,还有Joss的工作。
“华夫饼。”Kit端来了食物,同时吩咐店员给她换一杯新的咖啡。醒过神来的Joss感激一笑,接着继续发呆。Kit也不问,只是坐在那里,关切得看着她。
Kit是知道一切事情的,即使她原本不知道,在Joss第一天来的时候,大嘴Alice就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Kit当然能看出Joss和Helena之间那不同寻常的感情,只是Joss手上的戒指宣告了更多的东西。
Eric是在Planet向Joss求的婚,就在这重新开张的第一天。他当中下跪掏出戒指,不管周围人群的窃窃私语。Alice和Dana坐在不远处看着,Dana似乎说了句什么,被Alice拍了一下,而Jenny则坐在一旁的桌子上,继续头也不抬地写着稿子。
那一刻,Joss是吃惊的,她完全没有想过Eric会求婚,或者说,她从未想过以后会和Eric生活在一起。她愣愣地看着他,眼里第一次有了淡然意外的情绪。
Eric的话说的并不长,但是很感人。Joss看着他,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直到最后那句“请你嫁给我”她才回过了神。咬着下唇,她默默地点头,在戒指套上的那一刻,她知道,她和那段从未出口的感情,就此一刀两断。
她静静地宣告给父亲这个喜讯,静静地搬到Eric的家,静静地远离了Planet。Alice告诉她Helena在酒吧醉的不省人事,她也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条讯息,最后删除了它。
第二杯咖啡也渐渐地要冷了,Joss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现在已经是无业游民的她今后要何去何从。
“你电话在响。”突然有人拍她的肩膀,Joss惊醒过来,拿起手机。Eric的头像在上面跳跃着,她定定地看着,在断掉的前一秒接通了它。
也不知对面说了什么,Joss始终是安静的,偶尔发出嗯啊之类的词表示听到了,最后用一句简单的拜拜结束了通话,然后继续发呆。Kit看在眼里,她默默地站起来,回到了吧台后。
Eric是约她今晚参加新画展的开幕礼的。这半年,Porter画廊是越做越好了。耶鲁的Dean院长介绍了大量有才华的学生来这里举办画展,同时Bette也联系了全国各地的隐没人才,不知不觉间,Porter画廊绽放了更大的魅力。
Bette的收入已经足以购买回那一半的产权,奇怪的是她却从未向Helena提出要求。Joss内心猜测Bette已经认可了Helena这个伙伴,这点让她大感欣慰。她不知道后来这话传到Alice口中之后,却遭遇了吐槽:“她哪里是认可了Helena的能力?她分明是想偷懒泡妞。”
Alice说的也许是对的。这半年以来,Bette每天白天忙碌着工作,晚上却在酒吧流连着。随着Shane的离去,Bette Porter的名声在西好莱坞渐渐响亮起来。和Shane的帅气不同,Bette有着更加惊艳的美丽与内涵。无数人想和她建立长久的关系,到了最后得到的只不过是简短的半夜和坚定的拒绝。
“我再也不会爱上谁了。”Bette在Alice第一次质疑的时候这样回答,Alice现在还记得她当时的样子,烟灰色的裙子,鲜红的指甲油,举着酒杯的优雅模样,不带有温度的美丽笑容。Alice想,Tina去欧洲的同时,也把Bette的心带走了。
Alice有心想帮忙,却又无能为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和Tina还有Shane保持着联系,她盼望有一天能够看到她们再续前缘。Bette对此只是笑笑,然后点燃了一支烟。
又坐了好一会,Joss终于喝下了那杯冷咖啡,然后提起包走了出去。阳光渐渐稀薄了,Joss却还没有去装扮自己,看看表,她拨通了Eric的电话。
“抱歉,我人不太舒服,今晚就不出席了。”她简短地说完,不等Eric回应便挂掉电话。看着断线的屏幕,Eric一阵苦笑。
这次的画展其实是Helena发起的,Bette也没想到她居然能联系上目前美国已经很出名的画家Jason Bard Yarmosky来做最新一期的画展。面对她的洋洋得意,Bette笑了。
在衣橱徘徊许久之后,Bette选择了白色套装。稍微装点之后,她自信满满地走到了大厅,那里已经宾客云集,Helena正在和Jason聊着天,看上去优雅迷人,有些时候Bette觉得她是年轻版的自己,也许正因如此,她才默许了Helena继续做着自己的搭档吧。
看到她过来,几个等候已久的人赶紧围了过来。Bette扬起她招牌的笑容和他们聊着天,话题很快就从今天展出的油画转到了美国油画史上。Bette微笑着听他们讨论,偶尔点评两句,显得信心十足。
“猜猜谁在背后?”突然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Bette好笑地摇摇头,转过身:“真是冷笑话呢A……”话才出口一半,剩余的字母便堵在了喉咙里再也出不来。Alice得意地笑着,然后拉着Dana去了一边。
“嗨Bette。”Shane打着招呼,脸上是她惯常的真诚笑容。Bette看到她的瞬间就把视线投向了后方,却没看到另一个身影。无数问题顿时涌上心头,她却不知该从何问起,于是它们就堵在那里,连最基本的问候也都堵住了。
她想问,Tina现在在哪里,她过得好不好,有没遇上什么新的人,最后一个问题刚涌上来,便是一阵强烈的妒忌,这妒忌让她站在原地,开不了口。
Shane看到她急剧变化的脸色,心中也猜出了一个七七八八。可是她却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更不知道现在开口是否合适。一直在看着这边的Alice过来解了围,终于,Bette平静下心绪,开口打了招呼:“嗨Shane。”
Shane笑了,和她聊了几句,便走向画廊深处。Alice拖着Dana跟了上去,三人边笑边谈。Bette站在原地深吸几口气,这才打了个招呼,跟了上去。
“你怎么回来了?”随意地站在一幅画前,Alice假装没看到跟在后面的Bette。Shane有些犹豫,过了一会才回答:“我是回来帮Tina卖房子的。”
“什么?”话到口边,又被Bette深深缩了回去。一瞬间所有的不解都涌上心头,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痛苦。Shane看了一眼Alice,眼角却意外地看到了呆在后面的Bette,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说吧。”扫了一眼Bette,Alice继续问着,Shane思考了一下,这才回答:“她卖的只是画室而已。毕竟她现在也是失业状态,学费、生活费处处都要钱。再说她还在从事绘画。”
那一刻,Bette差点又要脱口而出,她要多少钱,我这里有,但是很快的,她又缩了回去。她就好像泥雕木塑一样站在那里,听着她们之间不断地提问与回答,到了最后,Alice终于问出了她想问的问题:“那个房子打算卖多少?”
看了一眼Bette,Bette轻声回答:“四十万左右吧。”
听到这句,Bette再也没有犹豫,转身去找James。
她要买下这座房子,就当这是她最后能为Tina做的事情吧。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Alice别有深意地笑了,Shane担忧地看着她:“这样好吗?”
“放心吧!”Alice用力拍着她的肩膀,转过身,谁知Dana这会正好转头和Shane说话,两人的唇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两人都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后退呢,还是该尖叫。在她们做出决定之前,反应更快的记者将这个画面摄入了相机之中。
法国Lyons
露出一个愉悦的微笑,Tina画下最后一笔,白莱果广场便在画纸上成了形。
她刚和还在洛杉矶的Shane通过电话,Shane告诉她房子已经卖掉了,售价比预想的还要高,卖到了六十万。开始她还有些儿惊讶,但很快地,她就明白了过来。
“Bette。”她喃喃地念着,惊讶于这个名字已经失去了它往日的魔力。离开洛杉矶时的痛彻心扉,现在已经变得浅淡地几乎无法察觉。时间真的是最伟大的治愈师,无论多浓的爱情多深的伤痕,在时间的洪流中,都会被轻易地刷洗,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她很轻易地就猜出了Bette为什么会多出那二十万,因为那些个棕榈树,也因为那个尼泊尔雕像。她不知听Bette说过多少回没买到雕塑的故事,她每次只是笑,心里骄傲那些天然的默契。
“谢谢你Shane。”在挂断电话之前,猛然跳出的念头在没想清楚原因之前便蹦出了口:“还有,那房子你就别收拾了,直接给买家吧。”
“啊?”这么奇怪的要求让Shane全然不解,Alice她们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暴露买主是谁。反倒是Bette一脸苦笑地坐在一旁,修长的手指间还夹着一支烟。
她傻傻的反应让Tina淡然一笑:“我说,不用收拾了。还有,替我谢谢她……那位买主。”
尽管她缩得快,可“她”那个单词还是被Shane准确无误地抓着。Shane瞬间就明白了她知道买主是谁,只是没有揭破它。Shane偷偷地看了一眼Bette,轻声答应了。
挂掉电话,Tina画好最后的风景,收拾起东西继续漫步。久违的春假让她放慢了脚步,洛杉矶的快速经过这半年已经在她身上日益消失,倒是欧洲的悠闲在她身上日益明显起来。她沿着河道悠悠漫步,感受着里昂不同于巴黎的风景。
她想,Shane应该已经猜出她知道买主是谁的事情,可是她却一定不知道,即使这半年多没有联系,她却清楚Bette如今是怎样的放荡。
初到欧洲的那些时日,Tina还是想着Bette的。那些思念,从许多看不见的间隙涌出,然后在时日与时日的交错中,渐渐蔓延了整颗心。
她试着抵抗,试着用那句分手当着挡箭牌来抵挡这些浓的化不开的思念,然而啊,刻骨铭心的相思和天然融合的默契又怎是这些可以抵挡?于是在一个冬日的周末,她悄然飞回了洛杉矶。
拿着简单的包,她在机场犹豫许久,最后报出了Bette家的地址,在到达的那一刻,她有着说不出的轻松,仿佛那些梦魇已经过去一样。然而事实永远比想象来得残酷,她才下车不久,就看到Bette搂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人按下电梯的楼层。她愣在当地,看着Bette全然放荡的笑容,心中的寒气竟比天气还要冷上三分。
寒气渐渐覆盖了整个身体,她就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Alice大叫着跟在后面质问Bette到底在搞什么,也听到了Bette冷冷的笑声。心在那一刻裂成无数,碎片割着肺腑,那一刻,Tina感受到比纽黑文更深的痛。
痛彻心扉,痛彻心扉,她终于明白了这个词的意义。在泪水流出眼眶之前,她回到了机场,买上了最近一班回巴黎的机票。
没有再见,没有永别,没有任何的留言,她就离开了这座曾经她爱进骨子里的城市。
回到巴黎,她让自己疯狂地忙碌起来,学习、写生、阅读,她让自己忙到没有时间去想念,去痛,去难过。她每日里连轴转着,然后在春天的今日,她终于忘怀了那份痛苦。
漫步到了缝纫街,街边的窗户倒影着自己的身影,她立足于玻璃窗外,低声轻语:“好运!”
美国 Los Angeles
不管Tina到底作何想法,Alice这会是没空去管的了。洛杉矶时报的体育版上已经大大的刊印出Dana原来是同志的新闻,配图正是她俩在Bette的画廊那莫名一吻。
想起那个吻,Alice便有些儿甜蜜,但是想想发生的原因,又不免让人泄了气。她手上的报纸拿拿放放,几乎整个咖啡馆的人都看着她。
也难怪众人会这样的表情。那是Dana Fairbanks啊,如今加州第一的职业网球手,虽然还没来得及登上世界的舞台,但在本地,她绝对是体坛领军人之一。虽然大伙对她的取向一直有着怀疑,却绝想不到她会被Alice一举拿下。
折腾了好几回之后,Alice终于颓丧地放下报纸。Kit看在眼里,给她端来了一块蛋糕:“Dana呢?”
“被经纪人软禁着呢。”感激地接过,Alice半是郁闷半是不满地说道,Kit一头雾水:“软禁?”
“拜托Kit,你好歹原来也是著名歌手,难道你有什么负面新闻的时候你的经纪人不管的么?”Alice没好气地说道,把心里的郁郁不平都发泄出来,Kit也不介意,只是歪头想了好一会,摇了摇头。看她这模样,Alice只好解释道:“她不想出柜,她经纪人更不想她出柜。”
“为什么?”
“因为这样她会少接到很多广告,她经纪人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噢。”Kit点点头,没有评论。Bette端着咖啡走过来,皱起了眉:“你就甘愿这样了?”
“那是Dana的事情,我可管不着。”
“可是Alice你不是喜欢她吗?”Bette才说出口,就被Alice翻了一个白眼:“你还不是喜欢Tina!”Bette顿时哑口无言。苦笑着,她仰头把整杯咖啡全都喝了进去。
“我很抱歉。”Alice看在眼里,立马道歉,Bette冲她摇摇头,微微一笑,然后拿着车钥匙走人。Kit和Alice目送她的离去,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口气。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默契地跳过Bette的事情,Kit直接地问道。Alice苦恼地甩着头:“我也不知道。”
“你真的打算什么都不告诉Dana吗?”
“我想,可是我怕。”
“怕?”这个回答倒是很让Kit意外,她来了几个月,看到许多东西,就是没在Alice身上看到过一个怕字。看着她不解的模样,Alice倒是笑了:“我和她处的很好,真的。我们可以毫无杂念地睡在一起跳在一起笑在一起。”
“是她没杂念,可不是你。”Kit插嘴道,Alice点点头,表情略有些苦,“如果我告诉她我喜欢她,我怕她会跑掉,这样以后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会这样的。”看着她苦恼的样子,Kit宽慰着她,Alice却摇摇头:“会的。”她笃定的样子引得Kit仔细看着她,Alice举起杯子,挡住自己的表情,说话的口气竟像极了Bette:“我不想我的生命里没有Dana,我爱她。”
“你爱谁?”不可置信的消息从后面传来,Alice惊回头,看着Dana穿着正式的站在后面,顿时脑子一片空白。Kit看着抿嘴直笑,偷偷地离开了现场。
“呃……”回过神的Alice一时半会间却说不出话了,Dana静静地看着她,咬着嘴唇的样子像一个羞涩的孩子,偏偏眼神里又混杂着渴望与茫然。看到她这个模样,Alice顿时一阵热血上涌,推开椅子,她扶住Dana的肩膀就吻了上去。
“啊……”周围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Dana开始也有些儿愣,但很快就被Alice的狂野所感染。牢牢揽住Alice的背,她仗着力量开始反客为主。只可惜技术实在生涩,落点便未免有些不准。广大群众开始看着的时候还是惊讶无比,现在却爆笑出来。
哄然大笑声拉回了两人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神智。Dana脸瞬间绯红,连退几步,结果一脚踩空直接摔在地上。Alice的手一直没离开她,结果惨遭池鱼之殃,摔在了Dana身上,额头更是磕在了Dana的下巴处,直接砸的她出了血。
“哎呀!”看到她出血,Alice赶紧拉她起来,看着她风风火火的样子,Dana羞涩的同时也有一些感动和甜蜜。看到她的眼神,原本帮着擦血的Alice也停了下来,两人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对方,脸渐渐贴近。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地看着,期望可以见到一些少儿不宜的内容,就在这时,一声招呼打破了众人的幻想:“嗨!Alice。”Jenny微笑着说着,身后站着Joss。
“哈哈哈!”边看着书,Alice边在沙发上狂笑不已,一边的抱枕已经被她锤地各种变形,要是乍然出现一个人,估计得被她活活吓死。
那天在咖啡屋遇到Jenny,她们才知道她最新的一本书已经畅销到快要脱销了,她特意给书取名叫《Snake》,开始她们还在嘀咕到底谁是那条毒蛇,到后来看了简介,她们就瞬间明了了。
书的故事并不复杂,讲的是一个初到洛杉矶的女孩Mia本来是投奔自己的男友Eric而来,结果却进入了蕾丝的世界。
她住所的隔壁,便是一对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七年的同志,其中一位已经辞职在家准备生育。她出去买咖啡,却巧遇了一位咖啡店老板娘Karina,她有着异域的口音和说不出的妖娆风情,只是交错间,就让Mia口干舌燥起来。
Karina的店里有几位好友,一位是大嘴巴双性恋记者Leisha,还有一个性格羞涩的网球运动员Erin,以及花花公主理发师Kate。
“嘿!这不就是说我们吗?”看到这里,Alice大叫道。Jenny对此只是挑挑眉,笑了。Alice怒气冲冲地看着她,相当不满她将自己扭曲成这样:“我可不是什么肮脏的双性恋,我是同志,货真价实的同志。”
“我可没说那是你。”曼斯条理地喝着咖啡,Jenny咬下一口华夫饼,“还是Kit的华夫饼最赞了。”
“啊喂,我说你听到我说话没有。”Alice瞪着她,Jenny只当没听见,直到将整个饼吃掉,她才轻松地解释道:“我没说这是你啊Alice。”
“那你……”
“艺术,要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么。”Jenny随口说着,继续喝她的咖啡,眼睛倒是一直盯着门口。Joss静静地看着,嘴角难得地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
Dana愣愣地看着Jenny一直盯着门口,忍不住问道:“你在等谁么?”
“噗……”Alice一口咖啡整个喷在她身上,Dana一身雪白的运动服立刻遭了殃。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都要哭了:“你怎么这样呢?我待会还要出息斯巴鲁的碰头会的。”
“斯巴鲁?”Alice拿过纸巾给她擦着,满是不解。Dana点点头,有点害羞地笑了:“是啊!”
“可是你经纪人不是感叹说这次的报道让你这个广告要飞么?”说到这个,Alice就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想想她俩现在的关系,她也就松了一口气,反正她又不要Dana养家。
“本来是这么以为的。不过后来斯巴鲁觉得反正现在同性结婚也合法了,而且我形象也健康……”
“所以他们打算再添加合同?”Alice简直都是眼睛放光了,Dana羞涩地点点头,Alice一把抱住她:“你简直是个天才!”
看着她这么不加掩饰的开心,还有那种与有荣焉的满足感,Joss在微笑的同时也有一些悲伤。她拿起杯子想掩饰自己冒出的情绪,却在下一刻崩溃的更快。
Helena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手上还挽着另一个女人。
震撼、嫉妒、辛酸、恼恨,所有情绪一股脑地冒上来,让极少失控的Joss竟然有些茫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些陌生的情绪。Helena看到她,脚下顿了一顿,这才继续走来。
“嘿,伙计们。”Helena和大伙打了个招呼,众人纷纷回应的同时也有些茫然,只有Alice还带有八卦的心思两边看着:“嗨Helena,这位是?”
“噢,这位是Winnie Mann,我的朋友。”Helena笑着揽住她的肩头,Winnie看了她一眼,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朋友?”
“啊哈!”听到这句,Alice立刻反应过来,脸上是一副了然的笑。Joss别过脸去,脸上是抑制不住的苦笑。紧着手指,她放下茶杯,豁然离开。
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Helena心里也是一阵苦笑。Winnie看着她,若有所思地一笑,走到了Jenny身边:“您好,我是SHO电视台的电视制作人。”
“您好!”Jenny和她握握手,周围一片都张大了嘴,不知这是什么情况。看到她们的表情,Jenny倒笑了。Winnie解释道:“我们想购买Snake这本书的版权改编成电视。”
“哇喔!”Alice看了一眼Jenny,对她的才华顿时大为改观。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想和Jenny说话,拽了拽Dana的衣服,她们也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Alice一口气买了好几本,然后跑到画廊去,丢给了Bette一本,紧接着还邮寄了一本去欧洲给Tina,Dana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她忙东忙西,表情满是不解。
拍拍手,Alice带着得意的笑容看了一眼她,样子甚为神秘:“终于可以破冰了。”
“哈?”Dana一片茫然,Alice也没说话,只是拽着她上了自己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