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世界(十)

即使过了一个晚上,Helena还是没能从昨晚的惊喜中醒过神来。她把手伸的长长的,眯着眼睛打量已经在无名指上落户的戒指。它很小,却璀璨夺目,Helena不禁傻笑起来。

“Joss,Joss!”一个翻身从床上跳起来,她嚷嚷着喊着已经成为她未婚妻的女子。Joss放下咖啡高声回答着我在,脸上也是笑容不断,只是里面多少有些苦涩。

父亲最终没能接纳Helena,昨晚在她出乎意料的求婚之后,父亲的愤然离去,为这份欢喜带来了几分阴影。Helena紧紧地抱住了她,想承受她的悲喜交加的复杂情绪,她靠在那里,感受Helena这几年来都未曾改变的爱意。

“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两全其美的。”早在很久以前,Tina就和她说过这句,那时她了解这句话的意义,却了解这后面的责任。

“喝什么呢?”Helena穿着睡衣扑上来,Joss好笑地把喝了一半的咖啡递给她,她一口喝干,接着就被苦的皱起了脸,Joss不由得大笑起来。

“你今天怎么喝这么苦的咖啡?”Helena抱怨着,跑进厨房去煮新咖啡,Joss冲着她的背影扬扬稿纸:“我要开始工作啦。”

“Jenny已经把大纲给你了?”

“没。不过我看了前八集的大纲了。Jenny对你真的不错。”

“啊哈?”Helena茫然不解的样子让Joss偷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她才能把话说圆润了:“她把Tina配给了你。”

“别,千万别!我可不想被Bette追杀。”

“噢!那我呢?”

“我被追杀的时候你肯定在我身边呀!”Helena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Joss翻了个白眼。Helena笑着把刚做好的三明治递给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你说,Charlotte和Jenny和好了没?”

“不知道。”Joss说着,又继续在剧本上勾画起来。Helena坐在一边看着她,满足的笑容慢慢爬上了她的脸。

“我变胖了。”

“我不在乎。”

“你连这个都不在乎了?很好!”

“不,我的意思是……我很高兴你又站在这里……家里。”

Jenny反复念着,手上捏着一张已经不成形状的纸。碎纸篓里的东西已经溢了出来,占据了房间的半壁江山。

第九集她已经写了无数次,但最终它们都被送进了碎纸机。灵感太多和没有灵感都是遭作者讨厌的事情,现在的Jenny明显属于前者。

在第八集里她已经把Laurel和Jennifer的关系逐渐修复起来,但现在却不知该如何往下写。她原本是想让这两人永远的彻底的断绝关系,可无论Charlotte还是演员本身,对此都持有反对意见。

“你不应该忽视真爱。”在讨论大纲的时候,Charlotte曾经明确地指出这点。

“真爱是什么?”Jenny反问道。

“无论经历多少问题,他们最终都能克服这些并且修正弱点再继续一起。”

“这个世界上能做到的可不太多。”

“没错,正因如此,我们才更应该相信不是吗?”

“你想说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吗?”

“不,我是想说,不是所有的故事,都必须要以悲伤结尾。”

“我希望它现实Charlotte,我不是在写什么青春偶像剧,不是那种乱七八糟的排列组合的关系。”

“我并没有这样说。我只是认为,每个人都有软弱、逞强、口是心非的时候,但是,总有少数人可以正视这些,在迷路之后找回原路。Laurel和Jennifer就是这样的人。”

“她们是我的作品,不是你的。”

“对!你创造了她们,可是现在你无法继续她们!”

“不,我可以继续,背叛是最不能原谅的罪过。”

“Jenny,Jenny。”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回忆,把笔丢到一边,Jenny在乱纸堆中走到了门口,门后是提着外卖的Charlotte。她有些窘迫的站在那里,Jenny一言不发地打量着她。

“听着,昨天我很抱歉。”深吸一口气,Charlotte轻轻说道。Jenny没有回答,依旧看着她。她这个动作让Charlotte有些恼火起来,声音也尖锐了一些:“你知道我不喜欢道歉的,再说……呜”她没来得及说完,Jenny已经一把把她扯进了屋里,毫不犹豫地就亲吻了她。

外卖松手间落进了已经深不见底的纸堆,Charlotte几乎毫不犹豫地就解开了Jenny的外套。她拼命地感受她,在她的指引下两人如同连体婴儿般奔向卧室。

床在剧烈的运动中发出吱呀的响声,Charlotte和Jenny的长发在激烈中纠缠在一起,Charlotte全身心的投入,Jenny却有些魂游天外。Charlotte很快就察觉到了,她捧住Jenny的脸,认真地看向她:“怎么了?”

Jenny没有说话,她几乎是直直地看着她。突然间,她推开Charlotte,跑进了书房。

“和她上床的感觉如何?”Jenny不受控制地在纸上奋笔疾书,那些字仿佛来自她心底的最深处,“那太美妙了,简直太他妈的美妙了。那就像是所有分手的理由都不存在了,我,我也在那个瞬间回复到了过去的生活。但那同时,也很悲伤。”

“悲伤?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失去了她……”擦去流下的泪水,Jenny继续写到,丝毫不顾此刻未着片缕,Charlotte慢慢地走了进来,给她披上了一件外套,“也因为我们……我不知道,就像她不再属于我了。就像是有一个人在那里爱抚她,我能感觉到她们的联系。她也做了许多我们从未做过的事情,我感觉她是如此的……自由。”

“Jennifer和Laurel?”看完这段书写的对话,Charlotte轻轻问道。Jenny点点头,丢下笔,拉着她回到了床上。

随着鼠标的敲击声,照片一页一页被翻过。Shane坐在Bette的对面,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你又开始拍人了?”翻到最后一面,Bette合上了笔记本。她的头微微歪了歪,Shane轻轻地笑了。这动作常常出现在Tina身上,也不知道她俩谁影响了谁。Bette疑惑地挑起了眉,Shane便回答道:“算是吧。”

Bette点了点头,真诚地说道:“我只是很高兴,你又可以捕捉灵魂了。”

“你这样说,我会被吸血鬼惦记的。”Shane玩笑地回答道,Bette笑了起来。

“那么,明天我们再继续看展出的事情?”拿着外套Shane站了起来,Bette看着她一副着急外出的样子,心念一动:“有约会啊?”

“没,只是答应了Molly接她下飞机。”

“你们最近打的挺火热啊。”

“有吗?”Shane停下脚步,眉头微微蹙起,Bette猛然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便推了她一把以作掩饰:“开玩笑的。去吧去吧。我还得看下这个展出怎么弄呢。”

“要是Helena还在就好了哈。”Shane扭头笑道。Joss求婚后没几天,Helena就借口庆祝订婚把人带到大溪地去度假两周,完全不管这边还有一个画廊和一个剧组。Winnie几乎跳起脚来,Bette私底下也骂了不少Fuck,只是到了最后,两人还是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跑来加班。

送走Shane,Bette重又坐到电脑前。她觉得和两年前相比,Shane还是有了长足的进步。两年前的Shane,虽然也会抓取人瞬间的感受,但是对于那种难以言喻的伤痛,她还是会持有保留地避而不拍。那时相机下的人,都有着或浪漫或美丽的形态,就连当时那张哭泣的Tina,也是让人有着一种哭过就好的感觉。

但是现在不会了。Bette看着小小屏幕里那张照片,心里默默想着。屏幕里一个粗俗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柜台后面叼着一根廉价烟,他露出的牙齿黄的近乎发黑,然而和他背后的墙壁相比,他的牙齿却又算白皙的了。他似乎在笑,手臂也挥舞着,但是眼底却有着绝望,那份绝望,既不深到让人求死,也不浅到让人可以遗忘。它就那样扎根在那里,冷眼瞧着外面那些在拉斯维加斯一夜暴富,或者一夜失去所有的人。

无独有偶,Shane的下一张照片就是在拉斯维加斯的高速公路上拍摄的。一辆汽车从她身边高速穿过,副驾驶上的人探出半个身子在那大笑大叫,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高了。高速的流动让Shane留下的只有模糊的影像,看不见那个人到底长了什么模样,偏偏眼底的放荡又如此纤毫毕现,让人措手不及。

除了拉斯维加斯,Shane在黄石公园也照了不少照片。一对夫妻在美丽的湖边牵着手,眼神却各自落在一边。调皮的孩子一路奔跑,父母在后面宠爱地看着,Shane用她的相机记录了一个又一个瞬间,将她内心的疑惑和欣喜全部表达了出来。

“老板,该下班了。”James敲了敲门,Bette惊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她已经很久没能这样了,最初的感动重回心中,让她的心不自觉的盈满了情感。她拿上外套,想了想,又拿起了笔记本,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和Tina分享这些深入灵魂的摄影。

Bette几乎是一路哼着歌到家的,她兴奋地推开门,看着柔软的灯光下Tina正坐在矮几旁边对着一摞书发呆。她穿着一件家常旧衣服,金发懒散地扎了起来。厨房一片安静,没有Bette预想中的晚饭和欢声笑语。

“T?”她犹豫地叫道,把手搭在了Tina的肩膀上。Tina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时间已晚。她歉然地笑了笑:“我们叫外卖吧?”正弯腰把笔记本放上桌子的Bette听到这句,下意识地问道:“今天你没有去买菜么?”

“没有。我今天一直在看书。”Tina扬了扬手上的书,Bette定睛一看,却是霍金斯的《人体》。“我觉得在人体彩绘这件事上我需要做些功课。”

Bette默默地点点头,拿起车钥匙:“那我去买菜。”

“哈?”Tina顿时莫名,Bette比划了下手势:“你今天看了一天的书,我做了一天的事,我们都需要好好补充下营养。”说着,她带上了房门,留下Tina在那里站了半天,最后无奈地摇头,叹了一口气。

开往超市的路上Bette始终绷着张脸,任凭灯光在她脸上风云变幻。她记得以前的Tina是很讨厌看这些很理科的东西,她更喜欢人哲之类的书籍,而如今……Bette突然有些心惊,原来时光真的已经让她们之间产生了变化,而自己却天真地以为一切都可以如同从前。

停下车,Bette紧了紧手掌,心中不知是喜是悲。默默地走下车,她向着超市门口走去。

Shane的摄影展办的异常出色,各类艺术家杂志,报纸专栏几乎都一面倒地赞扬这次的作品,甚至有位粉丝在推特里公然宣称这次的作品简直就是现代版的马克吐温,这让Bette笑的几乎合不拢嘴。

但与此同时,作品的销量也再一次下降了。看着James拿过来的单子,Bette整晚都没能睡着。Tina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

“要不我们降价卖了算了?”远在大溪地的Helena如此提议,被Bette一票否决。艺术品又不是大白菜,还降价出售?Bette真是服了Helena这个市井想法。对她的拒绝Helena也没生气,只是嘻嘻一笑,挂了电话。

订货,付账,交易成功。Bette机械地做着这些事情,心里苦笑连连。互联网带来的资讯时代虽然方便了大家,却也在某种程度上摧毁了一些传统职业。比如书店,又比如画廊。在这个资讯爆炸的年代,所有的东西都是看过就忘,就连文艺也变的日渐肤浅起来。不知多少人咬文嚼字却不知所云,又有多少人把颜色搅和在了一起便宣称那是抽象画,更不知多少人这样追着他们,把那些糟糠捧成了精华。

Bette愤愤地想着,杯里的咖啡差点没能洒出来。Tina试着握住她的手,轻轻一笑。Bette冲她点点头,又埋首继续看着那些单据。

那晚之后,生活似乎变的有些不同起来。Tina没法确切地描述它,但却可以切实地感受。Bette的生活重心突然放到了工作上,这让Tina有些茫然不解。她试着去问Bette,Bette解释说是因为Helena不在,她必须重新适应一个人工作的情况,Tina相信,却又觉得远远不止。但她无法继续追问,因为Bette的神情里写满了抗拒二字。

“嗨伙计们。”扬扬手算是打个招呼,Shane懒懒地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作品销量不佳对她似乎没有什么影响,她看上去依旧那么淡淡的,这让Bette有些郁闷。

“嗨Shane!”Tina挥了挥手,又往她身后看“Molly呢?”

“回学校了。”Shane随意地说道,拿起一边的蛋糕。

“她特地回来参加你的摄影展吗?”Tina探过头,故作神秘的样子,Shane几乎要大笑起来:“Tina你什么时候变的和Al一样八卦了?”Tina还没回答,后面的声音已经插了进来:“我似乎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哟!”Alice说着,坐到了Shane的身边。大滴大滴的汗从头上流下来,让Alice身上充满了一股说不出的气味,Bette的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

“行了小Porter,别皱眉了。我只是还没来得及回去洗澡而已。”Alice故意用一种魅惑的声调靠过去,Bette直觉性地往旁边躲,Alice大笑起来。Tina微笑着看着她俩打闹,Shane的眉毛却微微皱了起来,直觉告诉她有些事情不对,但她无法确切地指出来。

“Raphael!”Tina的电话突然响了,她惊喜地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朋友们。看到她金色的背影,Bette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发生什么了?”Alice也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关心地问道。Bette苦笑着摇摇头,满腹心事不知从何说起,到了最后只好以一句想换工作来带过。

“换工作?为什么?”Alice惊讶地连咖啡都忘了,只追着Bette不放。

“画廊的收益没有原来那么高了。”Bette抿了一口咖啡,想装着轻描淡写的样子,“Phyllis也向我提出了工作邀约,去加州大学当艺术学院的院长。”

“你想和Jodie一起工作?”Alice几乎是尖叫了,Bette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偷偷地去看Tina,Tina似乎还在聚精会神地讲着电话,让她松了一口气。

“你只是为了这个才想放弃画廊的么?”Shane等了好一会,也没见Bette继续说下去,便轻声问道。Bette点了点头:“我想过,如果我要和Tina结婚的话,那以后我要好好地照顾她。而如今画廊的收益明显是不足以支持这点的。”

“结婚?还是要孩子?你不打算让她工作吗?”Alice连声问道,唯恐不详尽的样子,Bette嗤笑一声:“Al你以为这是Jenny的小说还是剧本啊?我不让她工作?我是不是还要出轨啊?”

“如果有机会的话。”Alice认真地点点头,Bette顿时觉得一阵挫败。Shane好笑地摇摇头,对Alice的乱来无可奈何,“Bette你会不会想多了?”

“嗯?”

“Tina不是那种需要照顾的女人,确切说她并不是一个小女人。她懂得自己要什么,也把自己照顾的很好。那种传统的家庭妇女并不是她所期待与擅长的。”Shane认真地说着,Bette点点头,叹了口气:“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为什么还有这样的想法?”Alice又跳了出来。Bette沉默了,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向朋友们解释这件事,事实上,直到现在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

“她变了。”过了好一会,Bette幽幽的声音才冒出来。

“她在欧洲待了快两年,变化是正常的事情吧?”

“不是的Al,我不知道怎么说。”Bette摇了摇头,双手握在杯子上。Alice和Shane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样的Bette她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印象中的上一次还是决定追回Tina的那个晚上,Alice不由得放温柔了声音:“说说看,没关系的。”

“她开始看以前不会去看的书了。”挣扎了良久,Bette说了这么一句,Alice和Shane满是茫然,目光双双落在了Bette身上。Bette苦笑着任由她们看着,眼神却痴痴地落在Tina身上。

其实不只是书,还有许多其他的东西。Bette内心可以感受到,只是不知道这些感受是否正确。她觉得Tina比以前快乐很多,也纯粹很多。以前还在电视台工作的Tina总有着一份委曲求全,Bette为此一直愤愤不平,但现在的Tina不会了,Bette能感觉到Raphael把她照顾的很好,至少在绘画这条道路上,Tina少走了很多弯路。

“Raphael。”她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受。一方面她很感谢她,因为她把Tina照顾的很好,另一方面她也嫉妒她,因为她知道Tina的改变有很大的程度上是因为她。

听到这个名字,一直冥思苦想的Alice顿时恍然,她眼睛瞪得老大,嘴里直嚷嚷:“我知道了Bette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眼看大半个咖啡馆的人都看了过来,Bette伸手捂住她的嘴。Tina往这边看了一眼,Bette立刻傻笑了一下,Tina笑着摇摇头,又回过头继续讲电话。

Alice呜咽着挣脱Bette的手,还顺带附赠了一个白眼:“Shane你别想了,其实说了这么多工作啊收益啊什么的,原因只有一个。”

“什么?”

“Bette嫉妒了。”

“我?嫉妒?你开玩笑吧。”Bette悚然心惊,脸上却是嗤之以鼻的笑容。Alice才不理她的装模作样,只是继续往下说:“没错,你嫉妒了。不是嫉妒Raphael,而是嫉妒那两年的时光。”

“对不起,太文艺了,听不懂。”

“你……好吧!其实从Tina离开开始,你心里对她的占有欲一直没有削弱过,无论你交了多少女朋友,她谈过多少恋爱,你心里始终认为Tina是你的,这也是为什么Tina在爱尔兰出事你会第一个飞过去。你一直认为她属于你。”

“附议。”Shane举起手,Bette无语地看了一下天花板,一副被人揭短的样子。Alice毫不客气地继续剖析:“也正因为如此,你始终认为Tina的改变会因为你,也必须因为你。然而却并非如此。所以你就嫉妒了,不是嫉妒那些和她有暧昧有关系的人,因为你心里清楚知道Tina始终是爱你的,但是你嫉妒那些让她改变的人和事。除此之外,你还有一些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

“害怕因为这些,还有将来分离的三年,Tina会永远离开你的生命。”Alice毫不留情地指出,让Bette无言以对。她低下头,冷掉的咖啡正清楚地倒影着她的面容。

“聊些什么呢?”终于讲完电话的Tina盈盈笑着走过来,坐到了Bette身边,紧紧地握住了Bette的手。Shane瞅了一眼,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Bette看了一眼Tina,又看了一眼交握的手,清了清嗓子:“我们在聊,圣诞节我去巴黎陪你好不好?”

加拿大Ontario

打火机刚刚燃起,巨大的水雾便呼啸着过来,把那小小的火种化为了乌有。Shane靠在外表破旧不堪的军绿皮卡上,瞅了瞅手上那支烟,远远地把它丢了出去。

九月的天气,Bette刚把Tina送走,转身就接到了纽约艺术展的通知。她安然地带上Shane参与这场所谓的艺术盛典,然而Shane却被那些场面话弄得不胜其烦。她恍然觉得从INN电视台离开之后,她的生活里就只有真诚与平和了。

租了辆车,把这个盛典抛到脑后,Shane安然地踏上公路之旅。Bette只能苦笑地摇摇头,也便随她去了。Shane是一个讨厌束缚的人,这几年也越发的清楚了。

想着Bette无奈的脸Shane有些想笑,恶作剧的心思悄悄冒起一点,但是更多的还是感动。Bette和Tina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成熟,如果是Tina是那种如水一样的温柔,Bette则是如山岳一般的巍峨。她总是在需要的时候顶在最前方,借此保护她所珍爱的人。

Shane呆呆地想着,看着尼亚加拉大瀑布的水汽漫过马路,落在自己的加绒衬衣上,然后一点一点蔓延开,她的眉眼慢慢地绽放出了一个笑容。

任凭水汽把自己弄得好像雨中人,Shane这才心满意足地爬上了车。水沿着身子往下滴,将座椅弄湿了一片又一片。她随意地擦了擦头发,发动了汽车。沿着大道她一直开着,任凭感觉决定着方向。

沿途大片大片的湖泊映入眼帘,青青绿草带着几分衰黄在河边优雅地老去,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英语和法语,戴着渔帽的人们悠闲地垂钓。这是一份和纽约洛杉矶快节奏完全不同的地方,Shane摊开手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满是喜悦的微笑。

跳上皮卡的后车厢,Shane把自己平铺在地板上,丝毫不在意旧车厢里各种各样的味道。九月的阳光在她的脸上打上满足的侧光,她枕着头,哼着快乐的歌曲。路边的游人都被她那份快乐所感染,纷纷唱起了当地的民谣。不知道谁从家里背来了竖琴,众人在街边载歌载舞,Shane笑着看着这些快乐的人,发动汽车缓缓离开。

看了看表,她决定先前往多伦多住上一个晚上。太阳远远地在湖那边缓缓下坠,天边的白云如同她的衬衣一样被那抹壮阔的颜色渐渐皴染,Shane抬头贪婪地仰望那万丈余晖,美丽直落进了她的眼底。

电话铃不凑巧地响起打断了她的远眺,从一堆东西下找出手机,Shane顺手还点着了一支烟:“嗨!”

“嗨!纽约好玩吗?”年轻的声音在另一头的嘈杂下显得有些明亮。Shane抽了一口烟,懒懒地靠在门上:“我逃出来了。那里实在太无聊了,所以我租了一辆车跑加拿大来了。”

Molly注意到她用的是“Escape”而不是“Run Off”,不由得轻笑了下:“Escape哈?”

“没错!”Shane也笑了,知道她在用什么典故。她俩上次旅行的时候Molly在她的相机里看到了Tina的那幅画,当红色橙色黄色交杂出难以言语的眷恋之后,Molly竟然流出了眼泪。

“Escape。”她喃喃地说着,Shane在一旁束手无策,最后只能叹气一声。

“你在工作?”Molly打量了一下周围,同学们还在那儿嬉闹着,她走开两步,希望不要因为这些嬉闹打扰了这个电话。

“没!所有的东西都还在洛杉矶,我就是出来玩。”吐掉一口烟,Shane平静地说道。“你呢?今天的表现应该很出色吧。”她记得前两天Molly说过今天有模拟法庭的课程。

“还好。”Molly笑了,神情中有些少年才有的得意。事实上她今天发挥很好,就连苛刻的老教授都认为如果她继续这样的表现她都可以提前毕业了。Shane当然听出了她的得意,好好地夸奖了一下她。

“那你周末准备在哪?”Molly等她说完了,这才问道。Shane被问个措手不及:“我?”

“嗯。”

“不知道,没计划。”

“不打算回洛杉矶吗?”听到这句,Shane笑了。伸脚碾熄丢下的烟,她懒懒地伸个懒腰:“不,没打算。我打算就这么瞎走,走到我不想走为止。”

“那是多久?一周?一个月?一年?”Molly的声音有些尖锐了,Shane也眯起了眼:“我不知道。”

“好吧!”Molly有些赌气地挂掉电话,Shane拿着手机看了许久,最后悠悠地丢进了那一堆东西中间。

美国 Los Angeles

停住车,Bette忍不住趴在了方向盘上。副驾驶的位置空空如也,车载MP3正悠悠放着歌曲。Feist在那空灵地唱:Lonely lonely that is you。

这还是Alice给她的歌曲。也不知她从哪听到这首歌,还把它放到了第二季第一集的结尾,当看到Jennifer和Mia各自孤单地望向窗外时,Bette觉得自己的心也狠狠疼了一下。在那些胡来的日子里,她有多少次这样的模样,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给自己倒杯酒,才发现厨房的一隅已被空酒瓶所占领。Bette苦笑一笑,拧亮了大厅的灯。巨大的画作好像幕布一样突然绽放在眼前,红色与绿色在上面交织蔓延,像是闪避,又像是迎接。

“源自于你的部分(The Part Of Me Apart From You)。”Bette喃喃地念着,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她清楚地记得这是在Tina离开前几天画的,她下班回来的时候,饭菜早已在饭桌上摆起,而Tina却穿着旧衣衫在这巨型画布前挥舞着画具。她想Tina一定不知道认真的她给自己带来多少敬畏,Bette从未发现执着于梦乡的人如此美丽,也正因此,她开始敬畏起来。

因为她已经有了放弃梦乡的冲动。

画廊的收入早已一日不如一日,这原是意象之中的事情。而今天,Helena第一次对画廊的运作提出了异议。

“我们应该在网站上推出画作的销售。”会议上,Helena一脸认真地提议,Bette惊讶地看着她,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互联网摧毁了一笔好字,许多实体书店,还有不少画廊之后,它也要来摧毁我们了?”收回惊讶,Bette冷笑连连的开始反击。

“Bette,这已经是一个资讯时代了。在你的银行账户都可以通过网络查询,在你可以和Tina视频聊天之后,再来反驳互联网的不好,你不觉得这很好笑吗?”

“不!我一点也不觉得。”Bette站了起来,“画布上的沧桑,颜料之间的沟壑,大幅画作和小幅画作的不同视觉,你觉得通过那小小的屏幕,可以体会出来吗Helena?艺术不是书本,书本上的字迹扫描了没有任何影响,然而画作,摄影,绝对不可能!为什么我要开设画廊?为什么每一次的展览我都要尽心尽力地进行更换墙纸,调节灯光,摆设布局,就是为了可以更好的呈现这一点。电子产品再优秀,它也永远不能替代我们的眼睛!”

“Bette!”Helena怒喊一声,两人隔着办公桌瞪着彼此,James一头冷汗,觉得时间好像被拨回到了过去她俩刚开始合作的时候。最后响起的手机拯救了这僵持的气氛,Helena哼了一声,摔门而去。

“Fuck!”Bette好像被抽干力气一样跌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地骂着。一方面理性告诉她Helena这样说确实没有什么错误,但是感性的一面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更别提艺术的那一面在那里冷笑着,倨傲地看着这个已经被互联网搞得翻天覆地的世界。

拖着疲惫的身躯熬到了下班,Phyllis的电子邮件早已匍匐在她的邮箱里,点开的时候Bette忍不住苦笑,她的确是一边嘲笑着互联网又一边使用它的人啊。

“尊敬的Porter女士,请问你对艺术学院院长一职考虑如何了?还请尽快回复。如您愿意接受这份职位,我们将悬位以待。Phyllis Wischnia”

“唉!”在座位上待了良久良久,最后Bette叹了声气,关掉了屏幕。

要了一杯香草拿铁,Bette坐到了靠窗的位置。刚刚她签署了合同,把半间画廊低价卖给了Kit。Helena顿时好像开了锁的猴儿,开始和Kit合计把画廊改为夜店。

说不难过,那是假话,可是想想自己的规划,难过的心思也就淡了几分。毕竟她已经打算好和Tina一辈子走下去,就为这个,半间画廊并不算什么。更何况网络的冲击不仅让画廊越来越难做,也让她离理想越来越远了。

抿了一口咖啡,窗外的Shane正在忙碌。十月的洛杉矶已经不是那么热了,她牛仔外套下依旧是瘦弱的身躯。她是第二个知道Bette决定结束画廊的人,Bette曾经提过找另一位画廊主替她举办以后的摄影展,Shane对此只是摇摇头。

“摄影展对我来说并不重要。”点了根烟,Shane随手把刚喝完的浓缩咖啡杯丢进了垃圾桶,“我不需要成为一个名摄影家,我只是喜欢摄影,并把它当做吃饭的家伙而已。”

她随性的口吻让Bette为之一笑。Bette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傻,Shane是那么随性的人,又怎会被这些东西所羁绊。

“你准备去法国过圣诞吗?”换个话题,Shane随意地问道。Bette点点头,脸上竟有些羞涩:“我想去法国陪她。”

“真好!”Shane真诚地说道,口气里竟然有些羡慕。Bette不解地看着她,Shane摇摇头,又笑了:“没什么,只是看着你们俩在一起,很幸福。”

“幸福?”

“对呀!可以看到两个相爱的人,经历那么多糟心的事情之后,还愿意彼此努力走下去,那就是一种幸福。”Shane的感慨让Bette不禁多看了她两眼,不知她是为了失去Carmen而感慨,还是为了其他什么事情。

“Molly呢?我很久没看到你们一起出去了。”Bette突然的单刀直入让Shane有些不适应,就连烟都在口中愣了两秒才被捻熄在垃圾桶中:“她?我不知道,也许在学校忙吧!”

“怎么?最近没联络?”Bette敏锐地发现了有些不对,Shane却不愿多谈:“嗯。”

她轻描淡写的回答让Bette有些接不下去了,索性一笑,她也点燃了一支烟。

“Bette,Shane!”老远的,就听到Alice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紧接着蓝色的迷你车停在两人面前,一脸兴奋的Alice让两人面面相觑:“怎么了?”

“又有一部电视剧让我去做音乐监制了。走走走,今晚我请你们吃饭。”Alice满脸兴奋的样子让两人不好推却,索性就都上了她的车,不过几分钟之后Bette就后悔了。Alice好像话唠一样的不停兴奋地说着她准备用什么流派的音乐什么的,说到兴奋的地方还要去开车载音乐,好在Shane拦住了她,Bette可不想大白天的就听那么劲爆的夜店音乐。

好不容易等Alice告了一个段落,Bette赶紧插进话题:“这都是你接的第五个电视剧了吧?”

“第七个了Bette,你老了!”

“好吧好吧我老了,你接了七个电视剧了,那你哪里有时间陪Dana?”

“她马上要参加全国巡回赛了,至少一个月我都看不见她了,我总得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不是?再说,如果以后她退役了,我总要找个方式养家。”

“那你出专辑的事不是没戏了?”Shane想到了她以前说的话,不由得问道。Alice顿了一下,这才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喔!那个啊……我早就放弃了。”

开业伊始,Shane就忙碌无比,无数女人前仆后继地冲向她的摄影室,也不知是因为她的名声,还是因为她的人。Alice为此没少嘲笑她是鲜花下的那个啥,那些人也顺便被比喻成了苍蝇,Shane除了翻翻白眼之外,只能无可奈何。只是在某些夜深人静的烟后,她会看着手机莹莹发亮的屏幕沉默,Molly在上面做着鬼脸,通话时间却是两个月前的某一天。加拿大之行后她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这天早上,她如同以往一样叼着烟打开摄影室的大门。十一月的加州阳光已经不再闷热刺眼,街上来来往往的各色外套把这个城市的早晨点缀的尤为明丽,Shane发了好一会的呆,这才转身收拾器械。彻夜未关的电脑上有着一张张扬的脸,Lacey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磨着Shane给她放大,Shane最后只得缴械投降。

“Shane?”带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Shane猛然回头,Tina正站在她的身后盈盈而笑。简单的行李箱在她脚边立着,Shane冲过去给了她一个热烈的拥抱。

“我还以为不到新年你不会回来呢!”随便收拾了一下凌乱的房间,Shane给她冲了一杯香草拿铁。咖啡的热度驱散了早冬的寒意,Tina抿了一口,觉得整个人都鲜活了过来。

“我担心Bette。”心满意足地喝下整杯咖啡,Tina解释道。Shane点点头,接着叹了口气。

Bette的工作比想象的要艰难的多。和画廊主相对集中的权利不同,艺术院长的工作更多还是在于和人打交道,但这偏偏不是Bette的强项。而且她对艺术的理念和赞助商们也有很大的冲突,这让她在新一期的赞助预算上落了很大的下风,这让Bette非常的抓狂。

不过虽然在赞助上Bette没有什么作为,但是在作品欣赏和才能挖掘上,Bette却做的非常出色。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她推荐的几幅作品都登上了Art In America杂志,这让Phyllis简直笑的合不拢嘴,在月度大会上她不吝词汇地狠狠赞美了Bette一番。

于是Tina接到的信就很奇怪了。她有时看到的是自信满满的Bette在信里谈笑风生,有时看到的又是满腹牢骚怨气冲天的Bette在那连骂fuck,也有时是泳池边上一杯独酌的Bette在那细说思念。在一封接着一封的信里,Tina敏锐地感觉到Bette的信心正在日渐衰竭。她再不犹豫,直接飞了回来。

“其实,我真的觉得Bette应该请你做她的助手的。”提着行李走进房间,Tina笑着和Shane说道。一楼还是挂着那几幅画,却落上了些许灰尘,由此可见Bette到底是多忙,简直连家都着落不了。

“我提过,但是她拒绝了。”Shane随便找了张椅子跨坐着,修长的腿在阳光下轻轻拍打着节奏,楼梯口的Tina看着有些怀念。在那几年里Shane常常在假期的午后迎着阳光拍打着节奏看她绘画,而如今画室依在,看她画画的人却变成了Bette。

Bette,即使只是轻轻念着,嘴角都忍不住绽放出温柔的笑意。Tina轻哼着歌走进厨房,看到了如同蝗虫过境一般的空洞。偶尔有几个漏网之鱼,都是过期不知多少天的东西。Tina一脸纠结地把东西丢进垃圾桶,随后开始整理房子。

“要我去买些什么回来吗?”打着呵欠,Shane含含糊糊地说道。阳光晒得实在温暖,没有浓缩咖啡的帮助,Shane’简直要睡过去了。

“等等!”Tina迅速开了一张清单给她,看着单子上龙飞凤舞的字,Shane不禁咧嘴一笑。这种单纯的温暖让她实在想念,她收好单子,飞一样地跑了出去。

等Bette到家的时候,早已夜幕四合了。她揉着发疼的胃边想着家里还有什么食物边锁着车,直到家门口她才发现客厅的灯居然是亮着的。

“难道我昨天忘了关灯?”她嘟哝着开锁,却发现门根本没有反锁。惊喜满满爬上了面庞,她迅速推开门,看见正哼着歌曲摆盘子的Tina。

“Baby,你回来了!”听到门响,Tina回过头,给了她一个明亮的微笑。

Bette晚上睡得很香,几乎是头一着枕就睡着了,只是梦里的她依旧牢牢抱着Tina,把头埋进她的怀里。Tina小心地把她的头发笼在脑后,这才悠悠而眠。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Bette早已跑去上班,餐桌上细心地摆着食物,保温杯里的香草拿铁温度刚好,她微微一笑,去了Planet。

这里还和以往一样热闹,Shane和Alice还有Jenny坐在一起,Tina认真地想了一会,才记起Bette和她说Dana还在外地打比赛。她感慨着己弄成了异地恋也就算了,偏偏Alice也遭受了同样的痛苦,Tina无奈地笑笑,她只好闷不做声。

“嘿!瞧瞧谁来了!”只是一个抬头的功夫,Kit就在人群中看到了Tina,朋友们在她的声音中围了过去,除了依旧昏昏欲睡的Shane,无不对她的突然回来感到惊喜。要了一杯柠檬水,Tina开始认真听取朋友们讲述这段时间的生活。Jenny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和Charlotte的美满生活,惹得Alice频频白眼,Shane好像局外人一样地听着,勺子被她舞成了花。

“话说回来,Bette这段时间有些出师不利。”等到Jenny离去了,Alice终于接上了嘴。她对Bette的关心溢于言表,这让Tina很是窝心。不过当说到Bette那让人别扭的脾气时,在场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叹口气。Bette那百折不挠的艺术家脾性原来让她们有多爱,现在就让她们有多担忧。

“没办法了,只能让她自己一步一步走了。总算James还跟着她。”差不多了解之后的Tina无奈叹口气,她知道工作上的Bette是顶骄傲的,绝对不允许他人插手帮忙。所以她打算把自己原来累积的人脉介绍给Bette之后就让她自由发挥去了。毕竟知错能改和勇往直前也是Bette另外两个优点,Tina坚信她绝不会被这些事情击倒,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罢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看了看表,Alice也告辞了,Shane看着她孤单的背影叹口气,Tina安慰地拍拍她的背,也叹了一口气。

也许Alice自己都没发觉,她现在说话的语气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以前的Alice总是乐天且充满激情的,对音乐有着执着的喜爱,而现在的Alice,好像正被什么给慢慢拖垮。Tina说不上来,却能深刻地感受到。

“Tina,”把勺子扔进咖啡杯里,Shane慢慢地说道。Tina歪着头瞧向她,发觉Shane也有了很大的改变:“为什么现实和理想,总是有那么大的冲突呢?”

无力地趴在桌上,Dana双眼无神地看着面前那杯咖啡。

昨天比赛她被爆冷出局,回到家后满以为会受到Alice的百般呵护,结果今天Alice一大早就出门上班去了。她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最后随便收拾了一下出了门。

或许Alice自己并不觉得,但Dana却认为她俩已经越来越远了。自从Alice接受了越来越多的配乐工作后,两人在一起说话的时间已是屈指可数。在Alice的眼里,Dana已经找寻不到最初那种对音乐的疯狂了,只有一抹让她为之惶恐的坚定。

“嗨!”盈盈笑语打了个招呼,Tina坐到了她的边上。她明天就要飞回巴黎了,Bette真是一万个舍不得,要不是Jodie班上有学生弄了一个轰动的行为艺术,她今天一准是在家陪着Tina。

想到Bette,Tina的脸上不禁浮出一丝微笑。Bette比她预想的还要努力,不过几天的功夫,她就成功谈拢了艺术系大楼新建的计划。在计划书里,Bette几乎将旧的艺术大楼批评的一无是处,让校方部分领导几乎气晕过去,但也正是如此,她成功获得了新大楼的赞助。Phyllis趁机举办了一场晚宴,受邀出席的Tina亲眼目睹宴会上的Bette是多么的具有光芒,这是Tina许久未见的Bette。

“嗨!”Dana有气无力地挥挥手,Tina关切地看着她:“你还好吧?”

“还好!”Dana苦笑着摇摇头。Tina关爱地拍拍她的背,像一个大姐姐一样,让Dana很是感动。

“事实上,我有些犹豫。”想了一会,Dana决定如实说出她的感受。生性害羞的她朋友并不多,而Tina和Bette无疑是朋友圈中的翘楚,尤其是Tina,尽管见面不多,但是温柔坚韧的Tina一直是最受她信任的人。

“和Alice么?”Tina认真地问道,Dana点点头。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和她,已经和从前不同了。”网球手苦恼地揪着头发,深恨自己不知如何说明。Tina点点头:“是没有以前的那份激情了吗?”

“对对对!”Dana如同鸡啄米一样地点着头,紧接着又摇摇头,让Tina很是莫名,幸亏她自己说了下去:“不仅如此。”

“不仅如此?”

“Alice似乎一直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我,这让我有些害怕。”

“这不是应该是好事吗?有责任感!”

“可是,爱情里不是应该有激情吗?”Dana茫然的样子让Tina莞尔一笑。她摇摇头,握住朋友的手:“爱情始于激情,可是光有激情是持续不到最后的。爱情应该具备的东西很多,激情、责任、友情、亲情,它应该包含一切美好的情感。”

“可是如果因为爱情放弃梦乡,这也是正确的吗?”Dana脱口而出,让Tina疑惑地歪了歪头:“什么?”

“为了爱情,Alice放弃了想出专辑的梦乡,为那些剧集去听大量的音乐。在她眼里,我已经看不到以前那种为音乐狂热的光芒了。有些时候Tina,我都会想,这是不是我造成的?”Dana激动地说着,“不,不止是Alice,Bette也是。”话一出口,Dana立刻醒悟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捂上了嘴。可是Tina已经看向了她:“Bette?”

“呃,口误。”Dana小心地说道,期望可以糊弄过去,Tina知道她的难言之隐,勉强一笑。

“也许,你该和Alice好好谈谈。”沉默了一会,Tina提出建议。

“怎么?”

“你应该告诉Alice,你不希望这样,你希望她还是原来的样子。”Tina认真说着,脑中却一直想着Dana缩回去的话到底有什么意思,“如果你们想携手走下去,坦诚聊聊很重要。”

“我试试吧。”思索了一会,Dana点点头。

把醉酒的Alice送回来,Bette转身回到了Hit吧。夜店依旧一片灯红酒绿,她笑笑,要了一杯蓝色夏威夷。

前几天Dana和Alice大吵一场之后分手了。Alice不肯,苦苦追在后面,惹来西洛杉矶一片笑话。不少人好像飞蛾一样前仆后继地挡在两人中间,Bette不得不费劲地把Alice拽回来,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哭泣。

“为什么Bette,为什么?我的付出得到这样的结果!”Alice的声嘶力竭让Bette无言以对,她只能安慰着拍拍朋友的背,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然而无论Alice还是她,都知道这个笑容有多么的勉强。

因为她们遇到的问题是一样一样的。

Tina走前的晚上,和Bette做了一番长谈。具体内容她已忘记,Tina失望的面容却历历在目。她说:“我从不希望你放弃梦想。”

那天晚上,两人都没有睡好。她们一个在床上辗转反侧,另一个在书房点燃了一支烟。

看着烟雾在面前冉冉升起的时候Bette有些想哭,她也不希望放弃梦想啊,可是如果不这样做,以后要怎么办?她不想让Tina受苦,因为她深深了解没钱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Bette?”关切的声音让失神的人抬起了头,Kit坐在妹妹的对面,温柔得看着她。“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Bette摇摇头,把那杯酒一饮而尽。酒保适时地递上一杯琴酒,Kit按住了Bette的手:“Bette!”

“我不知道好吗?我不知道!”酒意上来的Bette发着脾气,想挣脱姐姐的手。Kit示意酒保把酒拿回去,拖着Bette去了办公室。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想让Tina担心你吗?”把她丢在椅子上,Kit不无怒气地问道。

“她?如果这都要担心,她要担心的事多着呢。”Bette孩子气的口吻让Kit冷静下来,她抚着Bette的背:“到底发生了什么Bette?你不是这样的。”面对温柔的姐姐,Bette终于撑不下去,眼泪缓缓流了出来:“她指责我丢弃了梦想!”

“什么?”Kit惊讶地看着她,不敢相信Tina竟然会这么说。

“她说我不应该为了她放弃我开画廊的梦想。”Bette说道,低头玩弄着手上的戒指,苦涩的笑容和止不住的泪水交杂在一起,“可是Kit,两人在一起不是应该要负责任的吗?”

“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应该只有责任的。”Kit温言说道。“Bette,你想过你为什么会爱上Tina吗?”

“她认真、美丽、有才华、温柔。”几乎想也不想的,Bette便脱口而出,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涩的笑容,仿佛Tina正站在她的面前接受她的赞美一样,“还有对梦想的执着。”

“和你一样哈!”Kit微笑着看着她,Bette点点头,想着如果不是有那么多的共同点,她也不会爱她爱的如此深刻。看见Bette眼底深处浓厚的爱意,Kit决定直接出击:“那么,如果Tina因为责任放弃她的梦想,你会高兴的接受吗?”

Bette顿时愣了。她张了几次嘴,却找不到哪怕一个字母来表达。到最后她只能痛苦地摇摇头:“不!我会很伤心。”

“为什么?”

“因为我爱的是本来的她,我绝不希望因为我而让她失去她自己。”Bette苦涩地说道,“我怎么会这么傻?”

“你不是傻。”Kit温柔地抱住她,想给妹妹一些安慰,“你只是想对过去的行为作出弥补。”

“是吗?”Bette却不怎么确定,Kit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背,肯定得说道:“是的!”

法国 Paris

随着匆匆的应答,素描本随着动作应声而落。Tina弯腰捡起,墨绿的封面已经被时光磨成了古旧的颜色。她的表情多少有些愣住,Randy探进一个脑袋来:“Tina?”

“剪刀在这里。”Tina说着,随手把速写本放在书桌上。Randy接过去,温柔地说道:“我拿去给妈妈吧。”

“谢谢。”Tina感激地点点头,坐回到书桌前。

翻开封面,第一张就是布鲁塞尔的大广场。阳光斜斜地映照下来,将那些古建筑映衬成了金黄的颜色。不用闭眼,Tina都能想起当时的美丽,她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慢慢翻过去,第二面正是世界闻名的布鲁塞尔皇家美术学院,Shane百无聊赖地站在拍摄的一角,院长正在镜头前和访问者款款而谈。Tina记得结束之后院长还特地和Shane握了手,并称她为美丽的精灵。

再往后,是普罗旺斯美丽的薰衣草。那个美丽的七月,Jenny邂逅了Marina,两人却最终没有完美的结局。然后是西班牙,她遇上了此生最完美的情人。在多少个轮回的午夜,她的嘴唇都能感受到那根手指和自信的笑容,还有性感撩拨的声音。Tina的手指不禁抚上了唇,仿佛Bette的声线正萦绕在那里,这让Tina有些想念。

她说:“美女是有不道歉的权力的。”

或许正是因为这句话,她才有把Bette拽到她画室去的勇气。那一拽,不仅把Bette拽进了画室,也把她拽进了自己的生活。

想到Bette,Tina便是满满的幸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经过这么多事她依旧能感到幸福,但是她知道自己从未后悔。仿佛那是最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她坚信Bette也是这么想的,否则她绝对不会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这就是Bette,她爱的Bette。

再往后翻,是撕过的痕迹。Marina的离开让Jenny发疯一样地丢掉了所有和她相关的东西,Tina的素描本也未能避免。Marina诱惑的字迹在漫天纸屑中化为了灰烬,Bette保护性地挡在她和Jenny的中间,闻讯而来的Shane把Jenny拉走了。

“Tina,盐在哪里?”母亲的声音从厨房穿过几道门到了书房,Tina把素描本倒扣好,进去厨房帮忙做饭。她的小侄子正在画布上涂涂抹抹,各种颜色夹杂地混在一块让Tina抿嘴微笑,家人跨越大洋来巴黎和她过圣诞让她感到温暖。

“好了,晚点放进去烤就能吃了。”在围兜上擦擦手,Kennard夫人满意地说道。Kennard先生正在费力地把水管往上拧,他嫌Tina家水管太小了,坚持要给她换大的,这让Tina有些无可奈何。Randy还在摆弄自行车,Tina不过偶尔提了一句不好骑,做哥哥的他便和那辆单车杠上了。这让Tina有些好笑的同时,也想起了童年时光。Randy那时常常带着Tina漫山遍野地跑,他们骑过马,爬过树,翻滚过草坪,偷摘过水果,兄妹两人常常一身脏污地跑回家,惹得母亲各种不高兴。

“叮咚。”响起的门铃让家人面面相觑,想不出临近圣诞还有谁会到来。Tina却心思一动,飞快地跑去开门。一身冬装的Bette正在门后羞涩地笑:“嗨!节日快乐!”

“节日快乐!”Tina一把抱住她,丝毫不顾外面多么的寒冷。

美国 Los Angeles

把一颗圣诞树挂在大门上,Shane低头收拾着,茶几上一块手表让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昨天一个富二代以拍照为名勾引她,她配合地上钩了,战场从里面转到外面,又从外面回到了里面,留下的只有这块手表和宛如被飓风席卷过的房子。

她不紧不慢地收拾着,心里转过很多东西,好像慢放的电影,可是细细思索,却又什么都抓不到。Shane耸耸肩,决定放松脑子。

“嗨!Shane。”意外的声音来自门口,Shane把相机放回原处,这才回头:“嗨!Molly。”

听到她的回答,Molly微微地笑。两人就这样隔着几米的距离彼此看着,仿佛未曾联络的三个月并不存在。

“进来。”过了好一会,Shane才想起她主人的责任,连忙招呼着。Molly点点头轻盈地走进来,绿色的大衣让她一如既往的青春洋溢。Shane把这里弄得很简洁,一如她的风格。各种摄影器材分门别类地放着,黑白金属的装修风格让整个房间呈现出一种包容的中性感。Molly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却有什么东西膈在那里,她伸手取出,眉头皱了起来。

那是一条纯黑的内裤,蕾丝的风格让Molly瞬间就明白这不是Shane的东西。她举着它,一时不知如何处理。煮了咖啡出来的Shane一眼就看到了,她急忙放下咖啡,讪讪地取了下来。

“一如既往,哈?”抿了一口咖啡,Molly打破了内裤引发的沉默。Shane点点头,坐到她的对面点燃了一支烟。眼见她无意解释,Molly心头一阵火起,脱口而出:“我和Richard订婚了。”

Shane的手不经意地顿了顿,但是很快又把烟送到了嘴边:“哇哦!那么,”她停顿了一会,这才说道:“恭喜了!”

看着她依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Molly腾地站了起来。失望的泪水才刚滚出眼眶就被她拭去:“到时欢迎你来参加我的婚礼。”

“再看吧。”Shane轻轻地说道,拿起响起的手机:“您好!”

“请问是Shane McCutcheon小姐么?”电话那头陌生的声音让Shane皱了皱眉,她看着Molly离开的背影应道:“是的。”

“您好,这里是Austin市社会服务中心。”对方报出的身份让Shane的心骤然紧缩,握着话筒的手都有些轻微的颤抖,转身想再看她一眼的Molly注意到了,跑到她的身旁:“怎么了?”

Shane强自笑笑,尽量平稳情绪接收那边的消息:“McCutcheon先生发生了车祸已经离世,九岁的孩子目前寄居在我处。”对方还要继续说些什么,Shane已经问道:“是Shay吗?”

“是的,是Shay McCutcheon。”

“我父亲……”说到父亲,Shane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有几分伤心,又有几分陌生,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对面显然理解错了她的意思,说道:“葬礼已经举办过了。McCutcheon先生并没有留下什么遗产,”说到遗产,对面不禁顿了一顿,Shane苦笑了一下,没有解释:“我们是从McCutcheon先生的通讯录里找到您的电话的,按照规定,在双亲过世之后,Shay McCutcheon的监护权和抚养权都将归您所有。”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坐最近的一班飞机过去。”淡淡地说完,Shane挂了电话。Molly好奇地看着她,Shane摇了摇头,转身进去收拾东西。

“我陪你去。”响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Shane回过头,看着Molly倔强地站在那里。Shane突然有些想笑,于是她笑了出来,只是笑容过后,满是泪水。Molly担心地看着她,最后走过去,轻轻地抱住了她。

美国 Austin

墓园永远都是让人感到平静。逝去的人静静地躺在地底,看着那方不过盈尺的地方,听着不远处教堂的布道还有礼拜,时间就这么一点点的过去,他们也渐渐地化为尘埃。

Shane站在一方坟的前面,十字架的墓碑歪歪斜斜,看上去完全不像新的。她默默地点燃一支烟,熟悉的味道伴随着水汽扑在面上,带来了秋日的寒冷。

教堂不知道是在礼拜还是忏悔,庄严的歌声冲破层层水雾在上空盘旋。街上的欢声笑语不时地飘来,让这些庄严平添了几分节日的欢喜。

Shane吸了一口,烟雾在肺部缭绕一圈后跑了出来,只留下膈疼膈疼的感觉在那里。她的手指因为这种疼痛歪了下来,烟头重重地敲在墓碑上,灭了!Shane看看烟,又看看墓碑,突然笑了出来。

真是讽刺啊!她心里想着,却又不知这讽刺感从何而来。是因为不信教的人偏偏用着十字架墓碑?还是烟灭在最爱抽烟的人的墓碑上?亦或者,是圣诞节的礼物是父亲的死讯?

父亲?Shane陡然沉默了。似乎是不相信,又像是松口气,她墨绿的眼睛风云变幻,却又深不见底。

Molly远远地看着,手上牵着一个小男孩。男孩背着双肩包抱着一个破旧的滑板,墨绿的眼睛里满是抗拒,只是他无能为力。

终于,教堂那庄严的声音结束了。Shane松开手,让那根灭了很久的烟垂落在递上。她和以往一样细细地碾碎了它,然后用泥土盖住。

“我们走吧。”接过男孩的手,她慢慢地说道。

美国 Los Angeles

回到洛杉矶的时候已是圣诞前夕的傍晚。Shane再三向Molly道了谢,便拉了Shay回家。感受着背后焦灼的视线,Shane嘴角拉了拉,她知道,从此她和Molly的关系再也无法如同以前那样简单。

回家的路出人意料的顺利。Shay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嬉闹的人群,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些喜悦,只是很快地被阴霾所代替。Shane拍拍他的脑袋,扶住了他的肩膀。

两人从此就要相依为命了。这个念头虽然之前有过,但眼前却更加强烈。Shane看着始终牢牢抱住滑板的Shay,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眼前那栋大房子,Shay的手臂紧了又紧。他看看院口的盆栽,又看看Shane。Shane弯腰温柔地抚了抚他的头发,牵着他推开门。

“嘶!”才敞开门,Shane就倒吸一口冷气。Jenny和Charllote正在沙发上热吻,上身的衣服早就落在地上,看她们的动作,裤子想来马上不保。Shane赶忙捂住弟弟的眼睛,喊了一声:“嘿!”

“欢迎回来。”腾出空来打了个招呼,Jenny揽住女友的脖子还想继续亲吻。Shane翻了个白眼:“嘿!停下来,停下来!”

她焦急的语气终于让两个充满欲望的人停下了动作,她们看了一眼,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走过来打着招呼。Shay怯生生地看着她们,第一次握紧了Shane的手。Shane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背,听着Jenny那性感的声音说出惊世骇俗的言论:“这不过是人的正常需求。”

“Jenny!”Shane有些恼怒了,她宁肯Jenny不谈这些,然而Jenny只是无辜地看着她:“怎么了?难道不是这样吗?性欲这种东西……”她还没说完,Shay就开口了,声音依旧是怯生生的:“我知道。”

“你知道?”Shane不由得低头看向他,他咬着下唇点了点头,没有说下去。Jenny摊开手:“看到没?这很正常。”她还想继续说下去,Shane已经摆摆手,拉着弟弟去了房间。

“我把地方清一清。”把Shay放在床上,Shane温柔地说道。Shay点点头,趁她干活的功夫打量着这个房间。他意外地发现这并没有父亲说的那么大,更没有父亲说的那么华丽。Shane的房里几乎没有什么饰品,简单的令人发指。Shay看看房子,转身又回头去看Shane。

“怎么了?”看到他动作的Shane轻轻问道,Shay慌乱地摇摇头,没有说话。Shane一笑,把东西丢到一旁,点燃了一支烟。

“她的动作真像爸爸。”看着瘦弱的面庞在烟雾后模糊不清,Shay在心里想着。父亲也是如此,总喜欢做完一件事后点燃一根烟,然后靠在柜子上吞云吐雾。只不过,家里的柜子没有这么大,也没有这么整洁。而且更多时候,父亲更喜欢仰躺在床上,毫不掩饰地露出那话儿。

Shay不知道看过多少女人爬上那张床。最开始,他还是愤怒的,但是慢慢的,他也就麻木了。他不知道Shane是不是这样,因为父亲谈到她的时候总是骄傲与鄙夷并存。

“你姐姐是个同志。”父亲这样和他说过,“也是一个摄影家。”他似懂非懂地看着父亲,点了点头。

“Shane。”敲门声打断了Shay的回忆,他抬起头,Shane已经轻盈地打开了门。Jenny一身性感地站在门口:“今晚Alice在Hit吧开唱,一起去玩吗?”

Shane转头看了眼Shay,摇了摇头:“你们去吧。玩的开心点。”

Hit吧在今年的圣诞选择了七十年代作为主题,还没到门口,张贴在招牌上的巨大海报就因为深深吸引了Jenny。她今天选择了魔女嘉里的装扮,引来保安的上下打量。Charllote拉着她的手向保安展演一笑,保安回了个笑容,把她们放了进去。

才掀开布帘,震耳欲聋的Rock And Roll就差点把Charllote震出去。放眼望去,几乎整个舞池都是喇叭裤和乡村裙。各种各样夸张的民族服饰套在他们的身上,在球形灯的五颜六色下散发出堕落的气息。Charllote几乎有些迷惘了,倒是Jenny惊喜地尖叫了一声,拉着Charllote的手冲了下去。

Kit正和新来的主持在高台上热舞,大伙都叫“她”日落小姐,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她”其实是一位男士,不过没人在乎这个。她们依旧在这个酒吧享受着夜晚的欢乐。

“没看到Alice!”晃了大半天的脑袋之后,Charllote冲着Jenny吼道。她几乎要被震聋了,Jenny看着她,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没看到Alice!”Charllote重复了一遍,可怜Jenny还是没听清。她皱着眉头,放弃了继续说下去。可能喇叭也遭受不了这近乎噪音的大分贝,嘎吱嘎吱了两下之后,音乐声戛然而止。一直在舞池疯狂的人们都喘着气走向各自的位置,看来怀旧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嗨!女士们,你们为今晚做好了准备吗?”随着人群的涌动,一直低垂的幕布就像老影院一样向两边缓缓拉起,Alice——那个已经很久未曾出现在舞台上的女歌手带着她那个闪着金属光泽的吉他走了出来。众人面面相觑,然后鼓掌欢呼:“准备好了!”

“那你们今晚想听什么歌曲呢?”深呼吸一口,Alice尽力压制着情绪。从走上舞台的那一刻起,她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握着吉他的手也有着微微的颤抖。

“Queen Bitch怎么样?”有人在VIP室门口喊道,声音听上去像Helena。大家都向那边看去,只见到一个女版的John Lennon在那里帅气地站着,墨绿的眼珠显得格外漂亮。Joss在一旁扮演着小野洋子,大伙轰地一声笑了出来。

“好吧!让我们谨遵老板的吩咐。”笑了一声,Alice的手指轻轻划过琴弦。电吉他的爆炸声让才喘口气的音箱再度爆炸,Queen Bitch的歌词原本就有着浓浓的嘲讽,唱到高潮的地方,几乎所有人都一边唱着一边看向自己身边的人,噗嗤一下,大伙集体笑了场。

“你故意的!”Joss笑着数落Helena,手指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Helena笑的都快倒下去了,还不忘一直点头。Charllote也拍了一下Jenny,笑说她是自己的Queen Bitch,Jenny翻了一个甜蜜的白眼。

随着这曲之后,七十年代被彻底引入进来。迪斯科引来了一阵乱舞,说唱乐让Alice几乎没能累死。所有人都笑着闹着过着这个圣诞前夕,看着台下认真听着她演唱的观众,Alice觉得心里全是满足感。

“回去唱歌吧。”这是分手的时候Dana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Alice那时声嘶力竭地说她什么都不懂,现在她才发现真正什么都不懂的是她自己。

“我要向她说道歉!”和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她又重新拨动了吉他。

奥地利 Vienna

点了一杯香草拿铁,Bette径自坐在那咖啡色的阳伞下。天色还早,街道上除了几户开门的商家,就只有冬日的风在那里停驻。灰色的石板路让这里充满了古旧的气息,维也纳,即使只是念念也会笑叹出声的城市。

不远处的灰色建筑里悠悠传来了音乐声,这大约是维也纳最不会缺少的声音。Bette闭目细细听着,想到的却是圣诞节那天,阳光下慵懒醒来的Tina。

Tina,她念着,甜蜜地笑着。她想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圣诞节,因为它就如同耶稣诞生那样,充满了希望与魅力。

奶泡的香味混合着香草和咖啡的香气,把Bette的思绪带回了那天,那个冬季的下午,巴黎绿色的房门口前。

怀着忐忑的羞涩,她敲响了门。尽管之前她说过要过来和Tina过圣诞,但是她却不确定Tina是否还记得这个事情,因为她从来没有提过。

厨房餐具的交响曲在门开之前先传了过来,爽朗的美国口音让Bette有些困惑谁还在这里。还没等她想明白,门已经豁然打开,Tina惊喜地扑进她的怀里。她温柔地亲吻着Tina的额头,为这亲密的动作感到高兴。

“是谁来了?”厨房里有人问道。玄关处埋首修理自行车的中年抬头笑笑,冲着里面喊道:“是Bette,妈!”

“Bette?”Kennard夫人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菜刀。正和孙子玩在一起的Kennard先生和儿媳一起瞧向了门口,Bette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敲中了一样,笑容立刻干涩起来。

“嗨!Bette。”没有想象中的不满,Kennard夫人礼貌地打着招呼,眼睛里满是慈祥。

“圣诞快乐!”终于修好了自行车的Randy满手脏污地拎着工具箱,在她身后笑道。

“来过圣诞节?”Kennard先生语气还是那么威严,不过没有第一次的盛气凌人。Bette简直糊涂了,她疑惑地看看她们,又看看Tina,Tina笑着拉住她的手,把她推向自己的房间。

“马上吃饭了!”冲着女儿的背影喊一句,Tina扬了扬手,然后关上了房门。

“这特么……”丢下行李,Bette不知要怎么询问这诡异的情况。她对Kennard夫妇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的那次见面,他们或生气或哀求地让她离开Tina。如今他们好像全盘接受的样子让她觉得实在诡异。

“那个啊?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谢谢Jenny!”Tina笑道,轻扶着Bette的面庞。她似乎又瘦了些,也许是因为辛苦的工作。Joss有和她提过Bette最近为加州大学做了几个大项目,这让学校高层和董事会开始刮目相看,他们考虑给Bette一个长期的合同。

“Jenny?”Bette惊讶地挑起了眉,很快就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几乎想要大笑起来。然而Tina的抚摸让她很快忘记了这回事,她盯着Tina褐色的眼眸,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

她扶住Tina的腰,慢慢地倾过身子。她们的额头渐渐碰到了一起,呼吸缭绕着香水的气息,Tina看着她,微笑慢慢浮现出来:“还是那款香水,哈?”

“是!”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Bette合上了最后的距离。

两个月的分离让这个吻难舍难分。她们慢慢地纠缠着彼此的唇舌,欣赏着彼此的笑容。直到外面传来吃饭了,Tina才慢慢地拉开身子。Bette故作不满地看着她,脸上全是孩子般的淘气。

“吃饭了!”Tina故意慢慢地说,脸上全是促销的笑意。Bette试着崩起脸,最后还是没能成功。她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和Tina走出了房间。

节日的大餐已经在长餐桌上摆好,大家都坐在位置上,只等着她们二人就坐。Bette顿时有些紧张起来,Tina拍拍她的手臂,大方地拉着她坐到最后两个位置上。

这一顿饭吃的很是辛苦。几乎所有人都不住地看着她,除了Randy。他在努力地插科打诨,让大家笑的前仰后合,Bette老老实实地吃着东西,想着要怎么去补圣诞礼物。天知道欧洲人节假日都是不开门的。

终于,Randy再也找不到笑料了,餐桌上的气氛再度变成以看着Bette为主。Tina拍拍她的膝盖,正准备开口,Kennard夫人却开口了:“那个,我想问一下。”

“什么?”Bette迅速抬起头,反射似地露出一个微笑。

“《The L World》里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吗?”

“抱歉,您是指?”

“可以一起生活七年,天啊!那可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有的。其实很多恋人在一起活了一辈子。在同性婚姻合法前就过世了。”Bette解释道,心里松了一口气。

“那么洛杉矶也有同志派对什么的吗?”Kennard夫人继续问道,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Tina无可奈何地喊了一句妈,却被父亲堵了回来:“我们希望你幸福Tina。幸福的前提是我们得了解。”

“Tina!”Randy冲妹妹摇了摇头,显然,今晚是Bette的重大考验。不过话说回来,他结婚前又哪里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家长考验呢?

“可是……”Tina还想说,Bette拍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相比开始的老老实实,从容的自信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她或许害怕很多东西,但是考验?她Bette Porter的字典里还没有输这个字眼。更何况,Kennard家已经放出了和解的信号,就算为了Tina,她也要努力一下。

“有的。不过就深度和广度而言,最好的还是旧金山。08年有一部很出名的电影叫《天佑鲍比》,最后就是拍摄的那里。旧金山算是同志争取平权的开始。”Bette从容不迫的回答,心里却有些想笑。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导师,在讲解同志这个课题。

Kennard夫人又问了很多问题,几乎整个晚餐都是在这种一问一答的氛围中过去的。最后结束的时候尽管大家都没说什么,但是看得出来Kennard家对Bette挺满意。

“如果她是男的就好了。”收拾餐桌的时候,Kennard夫人还是不无遗憾地对丈夫说道。尽管她声音很轻,但是Bette还是听到了,眉毛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

“妈!”Randy向她摇了摇头,Kennard夫人立刻醒悟过来,连忙说道:“其实女孩也不错,只要不是变性就好,是吧?”她求助地看向丈夫,Kennard先生用一种故作的威严说道:“没错!”

“人们啊!”Bette在心里叹口气,也不知为自己过了这关感到高兴,还是为这种依旧狭隘的观念感到惋惜。

美国 Los Angeles

喝下一口热咖啡,眉毛便舒展开来。比起欧洲刺骨的冷,Bette还是更加喜欢洛杉矶这种温顺的冬季。

手工大衣被她放在椅背上,墨绿的颜色和微黑的皮肤一衬,便让她的年龄看上去扑朔迷离起来。在颜色搭配上Tina有着非同寻常的好眼光,在穿着的舒适度上两人更是惊人的一致,所以圣诞礼物她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手工制品。

“听听这段怎么样?”一直在旁边鼓捣着的Alice把耳机递了过来。自从圣诞前夜再次登台演出之后,她又重新回归了音乐之路。电脑谱曲成为了她的新爱好,可怜正在春家中的Bette时不时就要被骚扰一番。

“你干嘛不让Dana听?”抱怨着接过耳机,Bette用下巴点了点坐在一旁发呆的网球手。她无意识地搅着面前那杯植物奶,杯子里的颜色已经变得惨不忍睹。Bette看了一眼,把话收了回来:“当我没说。”

“什么没说?”Dana终于说话了,表情终于起了一点点变化。她似乎被什么东西烦恼着,朋友们都关切地看着她。但她只是摇摇头:“你的曲子写好了吗?”

“写好了,你听听。”把耳机塞过去,Alice和Bette交换了一个眼神。Bette微微地摇摇头,Alice无奈地应了。Dana似乎没有注意到她们的交流,全身心投入到了音乐中。

“非常不错!”摘下耳机,Dana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看到她笑,Alice也笑了起来。Shane默默地看在眼里,好笑地摇摇头。Bette向她招招手:“嗨!”

“嗨!”拖了张椅子倒着坐下,一直站在她身后的Shay这才露出小小的身形。棒球帽斜斜地戴在头上,看上去很有几分Shane的样子。这让Bette有着些微的出神,孩子……如果真的有一个她和Tina的孩子,那该多好!

“喂喂!发什么呆呢?”拿手晃了两下,Alice戏谑地问着Bette。Bette的脸腾地一下红了,Alice顿时有些乐不可支。她还想继续追问下去,Bette已经坚决地捂住了她的嘴:“我不会告诉你的。”

“不要这样嘛!分享一下,分享一下。”Alice不屈不挠地缠着她,这种感觉可真是久违啊。Bette给了她一个白眼,起身到吧台把Shay的食物拿了过来。自从Shay来了之后,大家都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宠着。尤其是Kit,对Shay格外的好。也许因为Shay让她想起过去陪着儿子的那段岁月。

“维也纳的事谈的怎么样了?”看着妹妹过来,Kit忙里偷闲地问道。圣诞前夕维也纳的一个私人美术博物馆向她发出了工作邀请,这让Bette很是心动。

“我拒绝了。”Bette轻描淡写地答道,这让Kit好好看了她几眼。Kit原以为她会接受这份工作,然后在欧洲好好陪着Tina。

“那不是我想要的工作。”一边装盘,Bette一边解释道:“展品的收入与展出,作为馆长是没有太多话语权的。”

“啊哈!OCD!”Kit夸张地说道,Bette翻了个白眼,坚决地说道:“这可不是什么OCD!我只是不喜欢别人干预我的决定。”

“除了Tina!”Alice一双手缠了上来,看来她在背后偷听了好一会。Bette一巴掌拍开她的手,Kit笑了起来。

“说到这个,你们最近谁看了《The L World》?”Bette换了一个话题,让Alice和Kit面面相觑。从第二季开播以来,Bette对这部电视真是百般痛恨,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出轨,这让Alice很是无语了一番。无论她怎么说那只是一部电视而已,Bette依旧愤怒不已。

“怎么了?”Alice小心翼翼地问道。

“据说还不错。我打算找来看看。”Bette的展颜一笑让Alice觉得自己肯定是看错了,Kit也目瞪口呆地看着妹妹,想不出她怎么会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Bette也无意解释,只是笑着端起盘子往回走。

“Bette!”她才刚走了一步,Alice便喊住了她。Bette莫名地看着她,她却指向门口。她顺着瞧去,只见Jenny和Charlotte似乎在争论什么,两人都面红耳粗,最后Charlotte转身欲走,Jenny直接甩了一个耳光上去。

“嗨,Baby……呃,伙计们。”随着一声轻柔的招呼,Alice斜眼看了一下坐在屏幕前的Bette。她正痛苦地按着额头,显然颇为后悔答应大伙一起和Tina进行视频聊天。眼见她不善的表情,Alice赶紧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怂恿着大伙打招呼,看到Tina高兴的样子,Bette只好无奈地把不满的情绪咽了回去。

“Tina,你看了《The L World》吗?”打过招呼,Alice便直截了当地问道。Tina摇摇头:“我只看了小说版。”

“你怎么想?”Alice再三追问,Tina似乎有些困惑,思索了一下,她回答道:“嗯?Jenny人物刻画的很细致啊。”

“不是吧?你真的可以接受她把你写成那种擦鞋垫的性格?”Alice的惊呼让Shane皱起了眉,Dana用力捅了捅她,显然对她的说法有些不满。

“那不是我,那只是一个人物。”Tina掠了掠刘海,这段时间忙于绘画,头发又不知不觉地长长了许多,“而且,我觉得她把Jennifer那种保护的性格刻画的很可爱啊。”

“啊哈!很可爱哈!”Alice坏笑着看了一眼Bette,毫不意外的,她收获了一个怒视,“所以你也能接受她的出轨吗?”Alice故意用她来称呼,设置了一个小小的陷阱,然而Tina并没有踩到:“嗯?作为小说人物我可以接受啊,她又不是Bette。”

“那如果是Bette呢?”Alice不依不饶,Bette猛然站起准备结束这个话题,Tina却已经轻松地回答了:“Bette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呀呼!”听到这话的Dana当即鼓起掌来,同时还没忘记给Alice一记白眼,Alice当场回敬,两人顿时用眼神较量起来。Tina看着暗暗好笑,Bette倒是长松了一口气,一直怒视的眼神也温柔起来:“嗨T!”

“嗨!”只是一个招呼,黏稠的氛围就通过网络传达了出来。Shane慢慢地扬起了一个笑容,她喜欢这样的她们,像是一种认定,又像是一种守护。

“发生了什么事吗?”

“今早上Jenny和Charlotte分手了。她们吵得很激烈,最后Jenny还甩了Charlotte一个耳光。”Bette苦笑的叙述让Tina沉寂下来,终于较量完的Alice和Dana又围了过来。眼见Tina不知道怎么回应,Alice用一种夸张地语调插了进来:“你绝对想不到她俩分手的原因的!”

“Alice!”这次就连Shane也看不过去了,Alice翻了翻眼睛:“干嘛?能做不能说?Charlotte把我们都写成那样了,你们居然也不生气!”

“哈?”Tina歪头表示不解,Alice用她尖锐的声音压过了朋友们的反抗:“哎Tina你不知道,Charlotte发表了一部小说,里面的人物名叫Bev,Nina,Alysee,Shaun,噢噢,还有Helen。”

“很熟悉的名字哈。”显然Tina还是没能听出重点,只好应了一句。Alice继续说道:“她直接从第一季结尾开始写的。部分第一季的故事出现在她们的回忆里,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居然把你和Bette写分手了你知道吗?是彻底分手。你重新回归了异性恋的怀抱。”Alice夸张的声音让Tina有些无可奈何。她很想说“那是Nina,只是一个小说角色”之类的话,可是考虑到对面是激动的Alice,她还是咽了回去。

“不止如此!”Alice挥舞着手臂,好像在发表什么演说,“Diana还和Laura重新好上了,她甩了Alysee。还有还有,Shane在婚礼上逃跑了。”

“那是Shaun。”Shane有气无力地说道,显然她今天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可是Alice依旧没能听进去。叹口气,Shane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坦白说,Charlotte给了Shaun和Cam那样的结局,让Shane也有着些许的不满。但她无可反驳,除了因为那不过是本小说以外,也是因为她心里对着Carmen依旧有着歉意。如果当时她已经求婚了,或许最后的结局真的就是婚礼上当个落跑新娘。

“还有还有!”把整个故事概括完了之后,Alice继续说道,这让满屋子的人都有摔倒的冲动。Bette可怜兮兮地看着Tina,Tina回以温柔的眼神,“她俩吵完后Jenny进来,竟然当着Shay的面大骂Bitch之类的话。我们叫她别说了,她反而变本加厉,还让Shay和她一起骂。”

“好了好了Alice。”眼见她还要继续描述细节,Shane插了进来,“挺晚了,我们该回去了。明天你不是还有工作吗?”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给了Bette一个眼神,Bette感激地看着她,又看向Alice。Alice满腹谈性被朋友们强行中断,最后只好叹口气和朋友们离开。

风一般地关上门,Bette几乎是跳进沙发里的。Tina微笑的看着她,知道属于她们的时间才刚刚开始。

一边玩弄着扣子,Bette一边思索着什么事情。精致的面容半倚在宝马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她恍若未觉,眼神只落在出口处。

Tina今天回来,这本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然而Bette还是笑不出来,因为Raphael将与她同行。接到消息的时候Bette很有一种挂电话的冲动,可是想了想她还是忍住了。

“Baby!”很远的,Tina就看到了Bette。她微笑着走过来,Bette向她张开了怀抱。

嗅着熟悉的发香,Bette声线有些低沉。Tina静静地靠着,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思绪。一直跟在后面的Raphael看着她们,一贯沉静的面容也露出了笑容。她喜欢看着她们一起的模样,因为这时的Tina满满都是幸福。

Tina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双方之后,Raphael向她伸出手:“听Tina说你圣诞的时候去了巴黎,真可惜没能见到面。”

听到这话,Bette心里想着“才怪”,脸上倒还是无懈可击的笑容:“是啊。挺可惜的。”她微微握了握,便拎着Tina的行李放进后车厢。Tina品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心里真是哭笑不得。Rapahel似乎也感觉到了,笑容不免僵硬了一些。

“不知道这次Lee小姐来,是准备在哪里住宿呢?如果是酒店的话,我有一些不错的可以介绍。”待得关上车门,Bette就用一种热情的语调说道,好像Raphael是她久别重逢的朋友。坐在副驾驶的Tina偷偷地向她翻了一个白眼,心里很是无奈。她知道Bette这是提醒自己不要邀请Raphael到家里借宿,更是暗自庆幸自己早有了安排。

看着Tina的白眼,Bette露出了一个调皮的得意笑容。她坚信Tina会容忍自己这点小脾气,尽管大家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小脾气。

“Bette……”咳嗽了一声,Tina唤了她一句,Bette的心顿时往下沉,“事实上,我已经和Raphael说好让她到我家住。”

心里转过无数念头,Bette淡淡地说道:“噢!是么?”Tina还想在说什么,她已经提前出口:“那我先送你们回去吧。”

“这是……”Raphael苦笑地看向Tina,Tina冲着后视镜耸耸肩,两人的眉来眼去被Bette看在眼里,原本就有些生气的她现在更是怒气勃发。眼看她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Tina决定偃旗息鼓:“Baby,我是说我家。”她软软的声音让Bette愤怒的情绪稍微好了些,但是马上那句“我家”又让她生起气来。

“我市区的那套房子。”Tina无语扶额,看来不说清楚是不行了,“我想让Raphael到那里住。”后面一句她没说,但是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你懂的”信息。Bette立刻高兴起来,转过弯,她把车子往市区开去。

“这是车钥匙和门钥匙。”把东西递给Raphael,Tina脸上是愉悦的微笑。她一直都希望可以邀请Raphael来洛杉矶住一阵子,现在终于愿望成真了。Raphael接过去,脸上带有一些探询:“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去见见Shane?”

“过几天吧!她现在不在城里。”一旁的Bette解释道,“她带着Jenny去德州拍摄了。等她回来了我联系你。”

“那么多谢了。”简单地告别,Raphael关上房门开始打量这间屋子。里面是很明显的Tina的风格,温馨且柔和,只是因为太久没人居住,有着一种冷清的味道。

“Tee。”才上车,Bette就握住Tina的后颈给了她一个深吻。Tina调皮地舔了舔她的上唇,然后倚住她的额头。她们看着彼此,眼底是浓浓的笑意。过了良久Bette才无奈地说道:“下次不要这么调皮了。”Tina无辜地看着她:“我有吗?”

番外

“恶……”趴在水池前,Bette狼狈地吐着,她觉得整个肠胃都在翻江倒海一样地捣腾着,液体刺激着食道,最后从口中喷出。

好容易告一个段落,她挣扎着抬起脸,镶金边的镜子里是一张满是冷汗的脸。鬓边的卷发黏在脸上,发梢还有一些刚刚吐出来的液体,这让Bette感到一阵恶心。她突然觉得来印度旅游不是什么好主意,连带着,她把印度菜也恨上了。

“都是那堆见鬼的咖喱。”她恨恨地想着,艰难地冲掉水池里让人泛酸的东西。窗外的粉红建筑群还在反射着三月的阳光,印度语伴随着香料的气味在空气中恣意横行。Bette痛苦地闭上双眼,想把这些东西从脑中驱逐出去。

“Baby。”温柔的手揽上了她的腰,然后一块热毛巾轻柔地覆上了她满是冷汗的脸。毛巾上熟悉的气味让Bette放松下来,她牢牢地抓住水池边缘,想稳住软弱无力的双腿。这见鬼的地方让她的好身体直接破了功。

“我先扶你出去。”拂开Bette额头上的湿发,Tina让Bette靠住自己。她用力地扶住Bette的腰,把她带向床边。明显的体重差让Tina咬住了下唇,即使只用看的,也知道Bette瘦了不少。这种落差感让Tina很是心疼,可是无论她怎么说,Bette都不肯离开印度。

“还没到时间。”靠在她的金发里,Bette暧昧的声音里带有几分病中的软弱。即使闭上双眼,她也依旧紧紧握住Tina的手,对于她来说,Tina的手有着许多的意义。

“先躺会。”在Bette额头上轻轻一吻,Tina的口气像是在哄小孩。这实在是不得已,因为Bette生病的时候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喜欢黏着自己。她最喜欢躺在自己的怀里,贪婪地嗅着自己身上的香气。

“它让我迷恋。”在一次亲吻后,Bette把Tina揽在怀里,细微的声音摩挲着Tina的耳线。Tina静静地靠在她的肩窝上,呼吸温热了Bette的灵魂。

把浴室清理干净,Tina搬了两个凳子进去,Bette看着她忙忙碌碌,轻轻一笑,手指慢慢握在一起。除去了衣物的Tina向她走来,把她扶进了浴室。

水汽下的身躯若隐若现,Bette眯着双眼,感受着头顶上Tina的手指。她正在帮自己洗头,水汽外蔓延着熟悉的香波气味。在一蓬热水冲洗干净之后,Bette用仅余的力气环住了Tina的腰,倚靠在上面。Tina轻轻地拍打了一下她的背,然后继续为她洗澡。

两人最终换上干净的衣物时,外面已经没有了吆喝声和浓烈的香料味。Bette解脱般地吐出一口气,看着Tina向她伸出手:“我们出去逛逛吧。”Bette震惊地看着她,Tina只是微微地笑笑,她默默地点头,扶着Tina的手站了起来。Tina温柔地扶住她的腰,带着她走上了这座古老的城市大街。

正如同外号形容的那样,斋浦尔是名符其实的粉红之城。那些几乎毫无落差的粉红色让两人都有些微微地晕眼,她们不辨道路地到处行走,感受着这个城市古老的厚重。穿着纱丽的女子悠悠行过,和长辈们行着旧时的礼节。穿着长袍的男子不紧不慢地向寺庙走去,而衬衣西裤的旅者则举着相机拍下这些景色。这些不同的风景让Bette一时忘却了印度的“可恶”,她偏过头,看着微笑的近似发光的Tina。快要落山的太阳把它最后的余晖都照在她们身旁。

终于,黑暗渐渐笼罩了下来,Tina拦了一辆车把两人带回去。看着路边不断后退的建筑两人这才惊觉竟在不知不觉中走过了半个城市。Bette愧疚地拉过Tina的手抚摸着,Tina冲她微微一笑,靠近了她的怀里。

躺进被窝的时候,疲惫的Tina看着Bette拿过一张纸,勾掉了上面的斋浦尔。

“还剩最后一站。”Bette默默地说着,躺到了Tina身边。

她们到达瓦拉纳西的时候,已经是清晨时分。当她俩最终到达酒店的时候,Bette甚至有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看着她狼狈的样子,Tina不禁好笑:“你还想出门吗?”

“坚决不!”Bette死命地摇头,犹自后悔怎么把最后一站定在了这个地方。从火车站一路过来,各种动物还有它们的粪便,以及如同焚烧厂一样刺鼻的味道都让Bette皱眉不已,已经恢复了许多的肠胃又重新蠕动起来。如果不是为了恒河,她是怎样都不会选择这么一个城市的。

看着她坚定的样子,Tina摇了摇头。其实早就想到Bette对这个城市不会太适应,不过她还是没有说出来。Bette对于她的想法一贯都很坚持,Tina也只好由着她了。

“虽然这个城市很出乎我的意料,不过酒店倒还是定的不错。”遥看着远方乌黑的恒河,Bette的坏心情总算得到了一点缓解。她突然露出的微笑让Tina不禁挑了挑眉,就像是小心思突然得逞了一样。

整整一天,两人都只在附近的小店逛了逛。她们实在去不了太远的地方,乌糟糟的空气让她们心里一直打着退堂鼓。

“好在明天就回去了。”Bette心里想着,暗自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要来印度了。这种文化形态的差异让她很是无奈,倒是Tina看上去要适应的多。这让Bette有些羡慕,但更多的是骄傲。这是她的Tina,她的,不是其他什么人的。

这种拥有感让Bette很是兴奋,也让接下去的时间不是难熬了。当傍晚终于来临的时候Bette拉着Tina坐上了前往恒河的车,看着她脸上孩子气的兴奋Tina也不禁笑了起来。Bette总是这么简单就可以撩动她的心,在这之前从没有人可以做到这点,在这以后,相信也没有人可以做到。

当她们终于到达恒河边时,无数信徒正在陆续下往水里。他们的皮肤都很黑很黑,脸上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虔诚和夙愿得偿的兴奋。他们交织的表情震撼了观望的旅人们,Bette看向Tina,她脸上正有一种淡淡的笑,好像那些虔诚的信徒里有着她熟悉的人一样。Bette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拉住Tina的手。Tina疑惑地回过头,Bette看着她,缓缓地跪了下去。Tina突然领悟了Bette要做什么,不禁捂住了嘴。

“Christina Laura Kennard,Would you marry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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