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世界(五)

西班牙Barcelona

“你可以叫我Duval伯爵。”看着眼前这张年轻的脸,Tina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笑出来。Duval笑嘻嘻地看着她,眼底深处有着浅浅的光芒。

这是他们今天第四次相遇了。如果说第一次相遇还有些浮夸的味道,后面几次只能说明两人想法出奇的相似。

“我可以请教您的名字吗我的女士。”微微鞠躬,Duval用着极标准的法国上层语言问着,举手投足间略有些夸张的模样,周围来往的人群看着,都忍不住捂嘴笑。

“ChristinaKennard。”Tina答道,两人静静地站在Jauma的面具小店门口,脸上是微微的笑。

“那么,我有这个荣幸请您共赴晚餐吗?”Duval再接再厉,Tina看着他,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啊!”

“那么,这边请。”Duval做了一个手势,Tina笑着挽住他的手,两人悠悠漫步在了巴塞罗那的古城之上。

会来巴塞罗那,算是一个意外。Shane在不久之前退了学,独自拎着行李开始了欧洲自由行。去旅行之前,她特意来巴黎看了Tina,看着她一身简单的模样,也勾起了Tina旅游的心思。于是她也索性逃了课,坐着飞机来到了这个滨临法国西南的西班牙城市。

随手放下包,她第一时间就跑去了加泰罗尼亚音乐厅。才进去,她就被彩色玻璃的天窗给震慑住了,尽管见过无数有着彩色玻璃的教堂,但是没有一个可以给她这样的震慑感。她就那么愣愣的站住,连和团队脱节了都不知道,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短袖衬衣的年轻男人被工作人员赶着跑出来,一个没注意,和Tina撞成了一团。

“抱歉!”赶忙将人拉起来,Duval看了一眼身后,一溜烟地跑了,只留下Tina站在原地一脸莫名其妙。工作人员见他跑了,也就不再追了,慢悠悠地各回岗位。

揉了揉摔痛的地方,Tina跟上了大部队,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里是不准拍照的,可刚才那个男士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猛拍,难怪要被驱逐出境了。Tina听着一阵好笑,最后只好摇摇头。

离开音乐厅,外面的阳光依旧猛烈。她拉下墨镜,闲庭散步一般走在这烈阳高照的大街上。绿色的丝绸长裙服帖地贴在身上,原本白皙的手臂晒出了微微的红。

转过街角,是一个小酒铺。熟悉的美国口音在那里笑成一片,Tina定睛看去,发现是许多美国大学生正在那里痛饮啤酒。Tina不由得笑了出来,因为在美国,可是不允许街上喝酒的呐。

高举啤酒,那些年轻人碰着杯子,大笑打闹有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Tina习惯性地去摸肩膀,这才想起为了好好享受这次旅游,她难得地没有带画板出来。

要了一杯啤酒,她索性也坐了下来。高耸的阳光被这个小酒铺挡去了大半,留下了微微的阴凉感。

饮下一杯啤酒,她重新戴上墨镜,向着拉布拉斯大道走去。那里正热闹的紧,到处都是手工艺人,有一个年老的手工艺者正在那里做着一副驴鞍子,他的眼睛凑得很近很近,近的仿佛和那条带子贴在了一起。Tina停下脚步,看着他一锤一锤地钉着。结实的麻线在带子上渐渐成了形,Tina看着看着,想起了胡安· 拉蒙·希梅内斯的《小银和我》。

那本书还是在Bette家看的,Tina现在都还记得当时她们一起看书的模样。Bette细细地听她念着,脸上是温柔的笑容。

“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Kit给我买了这本书。”想起小时候和姐姐在一起的日子,Bette脸上是一种怀念的笑容。“她总是那么温柔地对我,有些时候,我觉得我就是那个小银。”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Tina已经忘记,唯一有印象的,是Bette脸上那温柔的孩子气的笑容。

叹口气,她摇摇头,走向那个老人。她低头微笑着想买下那个鞍子,无奈老人家却听不懂英文。鸡同鸭讲了半天,Tina准备放弃。那个早先撞到她的男人却突然出现在一旁,他微笑着讲着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黑色的相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Tina静静看着他,过了几分钟,那个男人成功地买下了鞍子,然后地给她:“50欧。”这回他说的是法语了。Tina展颜一笑,将钱递给他,然后把鞍子丢进了背上的大包里。

美国 Los Angeles

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Bette赤脚向大厅走去。微凉的木板在这个夏日带来了一丝柔软,把水放在茶几上,旁边的药瓶被光浸染出温柔的颜色。

凝视着它,Bette原本的面无表情逐渐变成了一丝苦笑。她弯下腰,洒落进窗子的阳光在斑斓的地板上打出了她的侧影,墙上的油画却喷薄出了瑰丽的颜色。

《光》。那幅Tina送给她的画作,在她搬进来之后,回到了它原本所在的位置上。

她想,Tina一定不知道为了那多的二十万,她把自己的房子卖了。但她又怀疑她是知道的,Tina比她想象的更了解自己。

打开药瓶,Bette小心地倒出了两粒药放进嘴里。仰起头,她和着水把药吞进去,同时吞进去的,还有自己未曾流出的泪。

在烟酒过度半年之后,她终于住进了医院。胃穿孔的痛楚把人折腾的死去活来,她却一言不发地挺住了。朋友们常常回来看她,也会告诉她一些新的消息。每次提到Tina,她都会不自觉的沉默。点点滴滴,她都记在了心里。这样的日子持续到最后一天,Alice好像一阵风一样地卷进来,大声告诉她Tina恋爱了。

那一刻的心情Bette已经遗忘,唯一有印象的是自己当时惊愕的脸。她隐隐有种委屈感,好像自己是那个被抛弃的孩子。

“她找的是个男人。”Alice的大嗓门在耳边炸着,Bette抬起头漠然地看着她,话语听在耳里,却不知具有什么样的意义,“Bette,你听到我说什么了么?她找的是个男人!男!朋!友!她怎么可以这样?”

“嗯?”

“她是一个蕾丝啊Bette,是一个女同。即使和你分手了,她应该找的也是一个女人才对!女人!女!朋!友!”

“无所谓的。”面对Alice的大声质问,Bette闭目仰头,把泪水硬逼在眼里:“Alice,无所谓的。”

“嗯?”

“只要她幸福就好。”睁开眼,Bette试着让自己微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脸上话里,满满都是叹息:“只要她幸福就好。”

“可是……”Alice想说的话被Bette强行打断:“没有可是。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放下她,继续前行。”

Alice震惊地看着她,这是她绝没想到的答案。她原以为Bette会生气或者伤心,却没想到她会如此毅然决然地决定继续前行。

昏昏沉沉地走出医院,混杂湿气的热浪席卷而来,倒让Alice突然醒悟过来。她怎么就忘了呢,在脆弱的心灵下,Bette还有一颗不服输的心。

“这是何苦呢?”她叹声气,表情却不见得有多难过。坐上她的小迷你,她放着歌曲一路冲向训练场地。她的亲亲女友可还在等着她呐。

法国 Alsace

慵懒地从梦中醒来,窗外美好的阳光正在原木的地板上优雅地舞蹈。轻风吹过,窗帘便荡出一丝波纹,轻轻的、浅浅的,却让人想微笑。

随手捡起一旁的睡衣穿上,饭厅里已经摆好了煎蛋吐司,一杯温牛奶已经在玻璃杯里冒着悠悠的白气,中间的花瓶上还插着几只怒放的天堂鸟。

“起来了?”金发青年走过来给了她一个温柔的吻,肌肤与肌肤的贴合让Tina微笑起来。她轻轻地点头,坐在男友一早就给她拉开的椅子上。

“我待会还要去办事,晚些我回来接你去画廊?”坐回自己的位置上,Duval问道。Tina歪头想了想,却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办好之后给我电话吧,我自己过去。”

“也好。那我待会把地址抄给你。”轻柔的话语,却不代表动作也轻柔。Duval狠狠咬了一口,一个三明治顿时少了一半。Tina看着他微微的笑,Duval回了一个宠溺的白眼,两口吃掉了剩下的食物。

Tina的笑容微微加深了一些。她常常都觉得Duval不应该是法国男人,他身上那种孩子气的浪漫,倒让她觉得更像意大利人。

可他偏偏是货真价实的法国人呐,而且还是阿尔萨斯最大酒庄的继承人。当她知道这一点的时候不免吓了一跳,Duval却只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然后认真地说:“我最大的梦乡,还是成为作家。”

成为作家,Tina不知他从哪里冒出这样的想法,但是却可以看出他的认真。Duval在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吊儿郎当的,甚至连介绍自己的时候都是这样介绍的:“我叫J Paul Duval,三个火枪手中波尔多斯的后代。你可以叫我Duval男爵。”

每次想到这个时候,Tina都忍不住想笑。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的情怀,Duval对大仲马特别推崇,他疯狂地迷恋他笔下所有的人物,无论是三个火枪手里的达达尼昂,还是基督山伯爵里的唐泰斯都是他所推崇的对象,不过他最推崇的却是阿托斯,那个寡言少语的伯爵。

“他冷静、睿智,而且极有情怀,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每次说到这个人物,Duval总是脸上放光,口气里更是自豪。他这个样子总是让Tina想笑,却又觉得感动。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很少有为朋友感到自豪的人了。“等你放假了,我带你回阿尔萨斯去看她。”

“她?”

“嗯,是位女士,也是一个画廊的主人。”Duval肯定地说道,Tina有着刹那的失神。“我肯定你会喜欢她的。”Duval补充道,Tina笑笑,没有说话。

提琴的悠悠声响惊醒了她的回忆,Tina握了握杯子,里面的温牛奶已经冷了。她把杯子放回微波炉,在热牛奶的空隙打量着这所房子。

几个月的相处,她已经知道Duval喜欢白色喜欢到无以复加,但是他的房子可以简洁至如此,却也颇出她的意料。整座房子除了白色和原木,就只有窗格是绿色的了。Duval的家具很少,放置的更加阔朗,阿尔萨斯本就古旧,阳光更是明亮的紧。巨大的玻璃窗被他弄得到处都是,倘若在晴朗的天气里醒来,就恍若置身于夏日的草地之上。

“这个Paul……”她摇摇头,笑的有些宠溺,从微波炉里拿出牛奶,她大口喝完,然后将杯子丢进了洗碗池里。

“你可不准洗餐具,不然我和你急。”临出门前,Duval还认真叮嘱她。自从两人一起之后,Tina常常觉得自己简直被宠到了天上。和Bette不同,Duval有着开朗的好脾气,他总是那么宠溺她,并宣称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再次摇头,这一次是幸福的笑意。轻轻带上门,她沿着整洁的小道,慢慢向目的地走去。

一路上她都停停走走,用心感受着这个小镇的温柔与简单。一个小小的咖啡屋开在街道中央,玻璃窗上夸大了远处的教堂。她停下来看了好一会,对这不同凡响的设计露出了微笑。

转过弯来,是一个琴行。十几岁的少女正在弹奏着钢琴,旁边一个少年则帮她翻着乐谱,不远处的角落还坐着一位女士,正在娴熟地拉着提亲。Tina细细辨认着,认出那是《罗马假日》里的《难以忘情》。她不禁一笑,加快了步伐继续往前走。

绕过一个弯,再继续往前走,一个蓝色的大伞下面,一张白色的小圆桌上正摆放着一个咖啡壶。Duval在那狼吞虎咽地吃着什么,旁边坐着的黑衣女子面上是淡淡的笑。她的手边摆放着纸笔,再走近些,便能看到上面硬朗的字迹。

“来啦!”三两下吞下口中的食物,Duval站起来打着招呼,Tina轻轻点头,他向那女子伸出手:“介绍一下,这位是Raphael Lee,巴黎画廊的主人,这位是我女朋友,Tina Kennard。”

看了一眼Tina,Raphael伸出了手。Tina惊讶于她手的美丽,但是当她看到Raphael的眼睛的时候,手便被遗忘了。

Raphael并不是很美,但眼睛很亮,亮的如同点漆一般,黑的极为纯粹。透过这双明亮的眼睛,可以看到眼底深处混合着冷漠疏离与认真狂热的狂风骇浪。只这一点,就让她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你好。”她的声音略有些沙哑,不是法国常见的那种圆润的声音,Tina笑回了一句你好,Duval已经替她拉开椅子,然后一手撑着跳过篱笆:“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看着他不走寻常路的背影,Tina颇有些无奈,Raphael似乎已经习惯了,只是指了指椅子:“请坐。”

等她坐好了,Raphael这才说道:“Paul给我说了你画画的事情,也给我看过一些你的画稿。我很欣赏。”她不紧不慢地说着,话语简单明了,Tina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Duval也不知在里面捣鼓些什么,过了好一会,他又翻过篱笆,把手中的盘子放到桌上。Raphael随手拿起里面的东西,Tina这才注意到里面是三明治,便不由得抬头看了Duval一眼。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有才华的画家了。所以,你愿意在我的画廊开办画展吗?”抿了一口咖啡,Raphael丢下最后一句话,然后开始细嚼慢咽地吃着三明治。

德国 Dortmund

点燃一支烟看向窗外,好像美少年一样的背裸露在这夏日的空气中,烟煴了空气中的暧昧。

床上的姑娘抬眼看着她,脸上是羞涩的笑容。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Shane回头向她微微一笑,指尖轻合,便熄了手中那支烟。

威斯特法伦球场正在进行着激烈的球赛,球迷的呐喊助威声穿过半个城市,侵袭着这座小小的旅店。Shane把烟丢进垃圾桶,随即拉熄了昏暗的灯。黑暗中隐隐的喘息声带给了她一些满足感,也带来一丝恐慌。

姑娘慢慢的睡着了。Shane小心地抽出手,就着打火机的光亮点燃了一支烟。那小小的光芒在手指上点出了寂寞的形状,Shane躺在那里,瞪着看不清形状的天花板。比赛想来已经结束,街上的人潮渐渐汹涌起来,人声鼎沸之后,便又恢复了宁静,只留下夜莺在那清音吟唱。

“Carmen。”逸出一个名字,口气似惋惜又似希冀,Shane转过身,毯子下的姑娘脸上有着微笑。她的睫毛微微颤动,想来正做着什么愉悦的梦。Shane盯着看了好一会,然后悄无声息得爬起穿戴好,拎着简单的包出了门。

多特蒙德夜间的空气有些微凉,Shane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跳上租来的吉普向城外开去。绿叶青草在晨风中微微摇摆,好似生命的乐章。Shane原本有些悲凉的心情有了轻微的好转,她加大油门,引擎发出了嗡嗡的鸣声。

沿着马路一路开去,天色渐渐明亮起来。跃升起的太阳染红了整个天空,高大的钢架深深插入在黑色的泥土中,废弃的荒原顿时有了血一般的颜色。Shane下了车,拿起相机摄入这波澜壮阔的景象。高架旁还有两个工人戴着矿帽,脸上是黑色的污渍。

对视着,两人露出友好的笑容,Shane回以一笑,继续眺望这荒凉的风景。

多特蒙德,鲁尔工业区,那个曾经名噪一时如今废弃不堪的地方。它锋利地插进Shane的心里,让原本荒凉的地方更加荒凉。

“你好!”工人们走了过来,和她打着招呼,Shane微笑着点点头,和他们攀谈起来。听说她是为摄影展做准备之后,两名工人索性带着她走下马路,往那钢铁框架的内部进发。

“这里曾经很富饶。”一边走,他们一边讲解着,“四十年代的时候,这里占有全国40%的钢铁产量,可以说当时的军队都是这里养出来的。”

Shane默不作声地听着,时不时地举起相机做简单的拍摄。

“后来啊……”其中一人突然叹气,Shane不解地看着他,他清了清喉咙,“后来这里就被污染的很凶了。空气都是微粒啊、煤灰啊什么的,就是吐口痰,都是黑色的。原本这里有条很清的河流,我们的父辈还可以去游泳的,现在也不能用了。那时的鲁尔啊,各种疾病缠身,不知多少回长辈们都说要走,但是到了最后都没走成。”

Shane扬起了眉,她一生漂泊,在各个寄养家庭中辗转反侧,故乡于她,不过是一个符号罢了。

“我们热爱这里。”手扶着那钢筋铁骨,工人们笑了,“即使它已衰败了,我们依旧热爱这里。它的衰败对我们来说已然过去,我们不能一直活在过去之中。”

“那样只是给自己弄个坎儿。”另一个人带着浓厚的乡音说着,口气里满是骄傲:“我们鲁尔人才不会那么蠢。”

“可不!你看看现在的多特蒙德,那是我们逐渐打造出来的。”指着远方的城市,工人们笑了。Shane静静地看着他们,慢慢的,笑了出来。

美国 Los Angeles

看着跑出去的背影,Eric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与疲惫。

这已经是第几次谈到婚礼而没有得到回应了?Eric自己也记不清楚。唯一记得的是今天的自己再也无法忍受那沉默以对而大为光火。

“你喜欢Helena那个富二代,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指着窗外,Eric大吼。Joss一直淡漠如常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张大嘴,惊恐地看着他,好像内心深处的秘密被突然暴露了一样。

她仓惶地逃了出去,留下Eric在原地先是发愣,然后是失望和疲惫。

他揉着脸,无奈地坐下。也许真的要结束了,他无奈地想,却又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Helena……”他长叹一声,也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

Joss仓惶地在街上游走,埋藏心底的秘密突然被暴露在空气之中,那份痛苦与不安让一向淡定地她也失去了冷静。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脑袋一片空白,“他知道了”是她脑中唯一的念头,她原以为这会是长久的秘密。

Helena,这个原本想起念起便会笑的名字如今却好像一个诅咒立在那里,Joss惊恐地发现自己好像一个深陷囚笼的人,只能仰望外面宽广的天空。

同性、异性,两个选择在脑中打架,父亲威严的声音和Helena羞涩的笑容在两边加着砝码,可笑的是无论哪边都没有Eric的存在,原来Eric在她心中地位竟稀薄至此。Joss苦笑着停住脚步,泪水缓缓而下。

“或许我就不该活着吧?”突然闯入的念头蛊惑了她的思想,看着马路上来往的车流,Joss有了一种冲出去的念头,她缓缓移动了脚步,一格、两格,慢慢地离开人行道,走向马路。

“嘎吱……”急刹车的声音直直地闯入,让Joss精神为之一振。她抬起头,一辆宝马停在面前,她认得那是Helena的车,脸色顿时煞白的。她扭头想走,却被人一把拉住。

“你没事吧?”关切的声音却不是熟悉的口音,她转过头,看到的是Winnie。她正担忧地看着自己,纤细的手臂有着强健的力量。

Joss下意识地摇头,轻轻地缩回手臂。Winnie不动声色地放开手:“你有时间吗?”

“我?”Joss指了指自己,不解地看着她,Winnie点点头:“是的。”

“有什么事吗?”

“我在找导演,我看过你导演的《艺术世界》,觉得你很适合。”

听到艺术世界,Joss不由得苦笑一声,如果不是她,也许这个节目还在开办,而Tina也不会远走欧洲。

“很抱歉,我拒绝。”摇摇头,Joss不欲再说,转过了身。Winnie也不拦着,只是高声说道:“一个艺术世界就把你打败了?”

“什么?”Joss猛然转过身,看到Winnie一脸的冷笑:“有几个导演可以一举成名的?更何况你导演的还是电视栏目。年纪轻轻就想成名,Helena还真是看错了人。”

“什么?”

“我说她看错了人。”Winnie提高了声音,“你这样子,真是枉费她在我耳边一直吹风说你如何如何好,在校成绩如何如何优秀,更别提她还保留你当年导演的短篇了。”

Joss沉默了,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她原以为在那天之后,Helena便断了念头,从此不再联络,然而她竟然错了。到底要怎样浓烈的爱才可以做到这样无怨无悔,Joss有些恍惚。

“怎样?”看着她沉默的样子,Winnie追问了一句。Joss低头又抬头,默默地把玩手上的戒指。Winnie也不急,只是等在那里。

进、出,进、出,戒指在无名指上不断挪动,Joss心中万千思绪在翻腾。她知道,如果自己接了这份工作,她和Eric就要彻底说再见了。她可以这样做吗?可以吗?

“你喜欢Helena这个富二代,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早前吵架的话语突然浮现在耳边,Joss颤抖了一下,戒指手中滑落,落了下来。Joss看着戒指不断滚动着,将阳光反射到她脸上。当戒指最终停在马路中间的时候,她也下了决心:“我答应这份工作。”

“我们分手吧。”

冷静、轻描淡写,就像合同上签名一样干净利落,Nadia吃惊地看着对面,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Kit和Alice在后面不远处看着,Kit摇头苦笑,Alice倒是抿了一口咖啡:“这是……第五个了吧?第几个月来着?”

“三个月。”走过来的Bette没好气地应着,给自己要了一杯香草拿铁。Nadia依旧坐在那里,双目无神。

“你呀……”Kit把咖啡递给她,口气里全是无奈。Bette并不理会,只是喝了一口咖啡。Nadia又坐了好一会,终于起身离开。

“她走了。”Alice指着门口,Bette不甚在意地瞟了一眼,回了一句喔。这态度让Alice多少有些不满起来:“你好歹还和别人在一起两个礼拜吧。”

“所以?”Bette耸耸肩,对Alice的口气也有些不满起来。

“你好歹也关心一下人家有没有开车这种事吧!”

“喔,这个啊,不用关心,她开着车。”放下杯子,Bette起身准备要走。Alice挫败地叹口气,对朋友的态度无可奈何。

从那次病愈之后Bette便不再涉足一夜欢愉,虽然继续去夜场,但是目标却改为了一生一世。她本就身段一流,加上不俗的谈吐和艺术界知名人士的光环,不知道多少人拜倒在她那西装之下。她也挑肥拣瘦地找了几个来谈,只是没有一个人可以成功撑过一个月。

“你这是何必呢?”Alice曾经无奈问过她,Bette对此的反应只是抿下一口红酒,然后继续双目放光地找着那个“一生一世”的人。

对于她的倔强Alice已经完全无解了,只能苦笑着喝着她的血腥玛丽,沉默不语。

拉开绿色木门,Bette和来人撞成了一团,无数白纸洒落在地上,Bette一边抱歉着一边捡起,Jennifer和Laurel的名字在纸上分外刺眼,尤其是Laurel口中一个又一个Baby,这让Bette有种将纸揉捏起来然后丢进垃圾桶的冲动。

然而她最终没能这样做。她只是用力得把那打纸往Jenny怀中一甩,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抱着那一摞纸Jenny走了过来,Kit知趣地让开了,把Alice留给了她。

“没什么,分手后遗症而已。”Alice耸耸肩,冷眼瞧着Jenny把那一摞纸给放下,又开始重新排序。一行接一行的手写体看的Alice头疼,她随手抽过一摞已经整理好的,正好看到Laurel在Leisha家由无声到痛哭那一段。Laurel支吾了很久,始终无法说出Jennifer背叛的那个事实。她无声地拿起笔,在板子上用力地画下那条线,却始终无法完整地写出那个名字。尽管之前已经在笑小说里看过,但如今再看,却依旧触目惊心。

“没事了,没事了!”只是轻轻几句,却已足够让Alice自己脑补Bette抱着Tina的画面,叹口气,她问道:“Joss还没来么?”

Jenny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不知道。”口气里隐隐有些不喜,Alice猜测Joss可能提出了什么地方要修改而她不愿。

“抱歉,我来晚了。”Alice正起劲琢磨着,一个身影已经在她们身边落座。Alice长松一口气,心想她要再不来,自己活该被Jenny憋死。

“曲子选到哪里了?”把东西放下,Joss凑过头去看Alice手上的东西。她答应当导演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Alice请来做音乐总监,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第一集结尾的《Cannonball》在播放之初就饱受好评,Damien Rice的专辑更是一度畅销到断货。无数人网站留言,对Karina这个角色眼冒红心,就连Kit也对Pam这个角色颇为称赞。她相当欣赏Jenny把Pam写成酒鬼这个角色,并坦承这是她想做而一直未能做到的事情,这个想法可把Bette吓了一跳,她严厉禁止姐姐这么做,惹得朋友们一阵笑。

“我还没看完整的剧本。”Alice摊摊手,把那打纸放在Joss的面前,“虽然没看前面,但我觉得这里很适合用Damien的另一首歌,《The Blower‘s Daughter》。”

“唱来听听看。”清幽的声音从一堆纸后面传来,Alice狠狠瞪了Jenny一眼,轻声唱了起来:

So it is

Just like you said it would be

Life goes easy on me

Most of the time

And so it is

The shorter story

No love No glory

No hero in her sky

……

她轻轻地唱着,没注意到Bette站在门外一直没走。她手上一直握着手机,推特的界面上是Tina飞扬的笑容。她正和一个年轻男子携手而站,另一边的人拥有着闪亮的笑容。

“感谢Raphael Lee小姐,让我的画展有着最好的初体验。也感谢一直陪着我的男爵,你真的是一名绅士。”读着这短短的内容,Bette觉得心好像被什么撕裂了一样。她紧紧握着手机,最后用力将它丢了出去。

爱尔兰Dublin

不知多久没有过一个人的旅行了,想追溯上一次,却发现回忆早已模糊。

拎着书本漫步河边,红色的树叶不断地飘落,靴子踩上去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不少女子成群结队地走在街上,脸上是矜持的微笑,各色的呢子大衣在这深秋成了美丽的妆点。

而Tina是不爱穿呢子的,她只是套了一件米色的毛衣外套,便在这深秋的时节独自来了这里。

“我准备回洛杉矶。”几天之前Shane拿着行李来和她告别,眼底深处是Tina未曾见过的坚决。对于这句话Tina的回答是一句好运和一个拥抱,Shane笑着吻了吻她的面颊,然后去了机场。

Tina看着那架飞机逐渐攀升而起,最后消失在了天际,她的手上紧握着一张机票,是Duval出差前递给她的。

“去都柏林旅游吧,我知道你喜欢那里。”赶在上机前,Duval握着她的手微笑道。相比她总是冰凉的手,Duval的手总是温暖的。他喜欢在大街上牵着她的手,让温暖从手心里传递过去。

“好。”她当时似乎是失神了吧,Tina自己却也记不清楚了。最后的印象仅仅是Duval紧贴她的额头吻住了她的唇,然后带着巨大的行李箱出了境。

笑笑,找了条长椅坐下,漆成绿色的木椅上有着轻微的裂痕,红叶覆在上面,像是生命的风景。Tina随手捡起它们,放进了书里。白色封面上泣血的字迹标注了成了弯弯曲曲的毒蛇,《Snake》几个字母张牙舞爪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Tina翻到昨日看到的那面,Jennifer正在纽约的街头不断拨打着电话,然而始终没有人接起。

推掉特意为自己准备的派对,她连夜飞回了洛杉矶。她整个心都是悬起的,只为电话那头的人儿担心。她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一直都不接她的电话。她是生病了吗?还是发生了别的什么事?各种不好的想法在脑海里此起彼伏,怎么也压不下去。当她最后到家发现只是虚惊一场时,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有些怨恨。

“唉!”一声叹气,不止叹在了书里,也叹在了Tina的心上。或许正因为前面的连夜跋涉让人满心欢喜,所以这声叹气才有这般巨大的落差感。

合上书,Tina望着远处透明的蓝天发呆。她一边想着如果是自己,会有谁肯不顾一切飞来,一边却又笑着自己的傻,因为她知道Duval绝对会这么做的,又或许不只是Duval,还有Bette。

Bette……久未想起的名字突然闯进脑海,让人措手不及。Tina也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笃定,却又偏偏如此相信。

“Howpleasant in winter to sit by the hob

Listening to the sounds and the bark of a dog

Or in summer to wander the wide valleys through

And to pick the wild flowers in the May morning dew

……”

是谁在河的那头唱着《TheMay Morning Dew》?Tina回过头,看见一件军绿色的外套上搭着一条大红的毛线围巾。空心吉他被不紧不慢地弹奏,苍凉的声音好似从心底响起。Tina站起来,着迷一般地走过欧康那桥,向对岸走去。

稀疏的胡茬,温柔而深情的蓝色眼眸,民谣般舒展的歌曲,Tina简直不敢置信Damien Rice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她愣愣地站在那里,听着他隐忍的声音。

他唱:Stonestaught me to fly

Love taught me to lie

Life taught me to die

So it’s not hard to fall

也唱:Leave meout with the waste

Is that alright with u?

This is not what i do

It’s the wrong kind of place

To be cheating on you

他的声音静静流淌着,随风渐渐吹进她的心里。

高跟鞋急急踏过地板发出哒哒的声音。Bette好像一阵风一样掠过警局门口直奔里面而去。

Tina被抢劫了。当消息从Shane的手机里传出来时,Bette先是愣住一动不动,接着好像疯了一样地叫James订机票。她不管自己已经快二十四小时没休息的身体坐上了最近的一班飞机直奔都柏林而来。

“你在哪?Tina,你在哪?”在走道里迅速穿行,Bette不断地看着想找到那个金发的身影,然而过于疲乏的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流,Bette扶住脸无声地哭泣。

“Bette?”后面传来的不确定的声音让她猛然回头,Tina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相互对望,身边仿佛被按了静音。

望着面前憔悴的面庞,Tina不敢相信她就这么赶来了。Bette的脸上有着抑制不住的疲倦和担忧,尚未干涸的泪渍晕开了她的妆。她瘦了!这个念头飘过脑海的时候Tina觉得自己的心微微的疼,那种疼痛很快就扩散到了全身,让贴着胶布的额角和淤青的手腕疼的更加厉害。

那些可见的伤痕让Bette原本放下的心又再度悬挂起来,无数话语梗在喉咙那里分不出一个顺序,只能大步上前将Tina牢牢揽进怀里。她拍着Tina的背想给她安慰,结果却是自己的再度泪流不止。潺潺而下的泪水很快地湿润了Tina的脖子,它们沿着皮肤缓缓而落,滴在了Tina的心口上。

“Tina……T……”浅浅的、浓烈的、充满爱意的、撕心裂肺的,所有未曾出口的话语带着这些绞缠不清的情绪随着泪水渗透进了心底。那些压抑的恐惧,强忍的担心在这一刻尽情宣泄,Bette的手臂紧了又紧,脑海里却空白一片。

“嘿!没事的,没事的好吗?”Tina轻拍着她的背,想给她一丝安慰。然而紧紧锁住的拥抱,未曾停止的泪水却将这丝安慰远远地抛开,只留下不曾掩饰的惊惧与情绪。Tina渐渐停下了拍打的动作,心里泛起了心酸。Bette这种好似抱着宝贝一样的不肯松手曾是她的梦寐以求,如今却已时过境迁。她突然有些怨恨她,如果不是她,自己又怎会遭遇这样的境地。想到这里,Tina便有着止不住的委屈,看着依旧在哭泣的人,她索性也哭了出来。

胸口的衬衣逐渐被泪水打湿,原本自己哭的难过的人此刻倒慌了手脚。她笨拙地拍着Tina的背,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眼里渐渐有了些温柔。这份温柔充斥在了她所有的动作中,Tina似有所觉,哭的更加地厉害了。一声声的哽噎响在胸口,Bette的心简直揉成了一团。她轻抚着Tina的头发,低声说:“没事了T,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她的声音如此轻柔安定,好像带着魔力。Tina渐渐止住了泪水,脸上泛出不好意思的红色。她羞涩的样子让Bette有些想笑,心里有了些微的甜蜜。

放开拥抱,两人面对面地站着,刚才的拥抱让她们都失了方寸。Bette不安地擦着手,Tina试着擦去泪痕。手腕的淤青清晰地显露在面前,Bette想也不想地抓住那只手,带着人就往外走。

“Bette?”

“先去我那里。”不容辩驳的口气,隐隐间却是哀伤与温柔。Bette强忍着没有去问Duval在哪里,他怎么舍得把Tina就这样一个人丢在陌生的国度。

Tina就这样被她拽着上了出租车。看着身边紧绷的侧脸,时光似在飞退,她们又回到了一年前的夏天,那个纽约的街头。

要了一杯热牛奶,Bette无言地递给Tina。看着她乖乖喝下去之后她才说道:“你先睡会。我去下大使馆问下你的证件的事情。还有,”手按在门把上,Bette有了片刻的犹豫。Tina静静地看着她,渐渐地面无表情。Bette深吸一口气,按下门把的同时也把话说出了口:“我让Shane通知了他。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点着一支烟,Bette夹着书本漫步于都柏林的道路上。各式酒吧还沉浸在开门前的寂静中,只有悠闲步伐的人们在窃窃私语。

远处的晴空蓝的透明,低矮的百年建筑上挂满了维京女郎的图像,Bette闭眼细想,却不知当年的她们是否也寂寞如斯。

踩灭烟蒂,高跟鞋在石板上踏出单调的声音。她弯腰拾起将烟蒂丢进垃圾桶中,不远处的广场正有着竖琴的低声吟唱。Bette淡淡一笑,找了个长椅坐下,翻阅着新买的书。

不知不觉已经是第四天了。Duval已经接了Tina去他新开的房间居住,而自己,只能在每日晚饭的时候和Tina见上一面,然后安静地一起吃饭。

Duval是个好人,Bette不得不承认。他有着男人少见的细心,还有不加掩饰的深情。面对自己的刁难,他竟然没有辩解,只是懊悔地说他不该送Tina一个人来旅行。他这句话把Bette所有的责难全部堵回了心里,她愣了几秒之后只能苦笑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屋。

她想她是应该走的。毕竟洛杉矶还有工作在等着她,而这里,只有一个有亲密男友陪伴的Tina。但她终究却放不下心,领事馆告诉她Tina证件的补办需要两周,她无论如何也不愿在Tina拿到证件前离开。

“Duval毕竟不是美国人。”她这么告诉Tina,Tina也默默地承认了。说话的时候她们正在餐厅,而Duval则去为她们要了一瓶好酒。

“他挺不错的。”摇晃着手中的酒杯,Bette说着言不由衷的话。Tina抬眼看着她,没有回答。那目光好似有无形的压力,让Bette把后面的话都咽在了口中。两人沉默着,看着Duval乐呵呵的笑。

“我出去走走。”长身而起,Bette结掉了账单。Duval目瞪口呆地看着她,Tina露出微微的苦笑。

还是老样子啊!Tina想着,却被Duval牵住了手:“我们出去玩一下?”

“不了。我比较想看书。”婉言拒绝了Duval的邀请,她回到房内。Duval莫名地看着她,最后也乖乖回到了房间。

“你不出去走走吗?”看着窗外五颜六色的灯光,Tina头也不回地问道。Duval摇头之后才反应过来她是看不见的,这才说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笑,想笑,然而嘴角的弧度才刚刚拉起,却又颓然地落下。Tina垂下头,金发盖住了她的表情。Duval无言地看着她,取出了自己的本子。

摸进口袋,才发现新买的一包烟只剩最后一支,把烟盒扔掉,冰冷的河风穿过外套吹得人心生疼。Bette抬起头,却不知天什么时候黑了,只剩下路灯在好不疲倦地亮着。利菲河倒映着灯光闪动着波浪,黑暗破碎了那份倒影,却又被倒影所破碎。

笑,想笑,然而嘴角的弧度刚刚拉起,却又颓然地落下。Bette翻过一页,叶芝在灯光下灼痛了她的眼。Tina曾在她耳边抚弄着她的头发细碎地念着叶芝的诗,她含笑看着她,心里是多么的幸福。

从回忆拔出身来,脸上是再也抑制不住的苦笑。她以为自己可以忘记Tina,就如同忘记Kelly一样。可偏偏这份情感,却比那初恋来的还有绵密和坚定。原来什么遗忘向前都是假的,她注定要为这段情感万劫不复。

苦笑,再苦笑,手指在河风中吹得僵硬。火点慢慢燃烧,吹散的烟灰落在书上灼烧出一个小小的洞。Bette低下头,看见When和Old之间那个焦黑的洞。她看了许久许久,最后合上了书。

法国 Paris

斜靠在沙发上,Raphael正在阅读她新买的书。布艺沙发是低调的灰色,整个房子都甚为阔朗。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想起,让正在看书的人微微皱了眉。随手拿过手机,Duval的头像正在上面傻傻地比划着剪刀手。

“喂?”清淡的声音有着不加掩饰的些许不满,在Duval面前她不习惯掩藏情绪。对面的声音却出乎意料:“喂!出来陪我喝酒啊!”他醉酒的声音伴随着寒风的凌冽,这让Raphael镇定了下情绪:“你在哪?”

“我啊!我也不知道。”看了看周围,Duval手上还拽着酒瓶子。路过的人不免多看了他两眼,巴黎很少有人这样狂放的喝酒,这让不少人皱了眉。他只当没看见,迷蒙的双眼继续寻找着可以辨认方向的地标。“我想我也许在新桥。”

“也许……”Raphael迅速收拾了一下,顶着寒风跑了出去。

她到的时候Duval正坐在一条长椅上喝着酒。他的鼻子被冻得通红,手指看上去已经冷的青紫了。巡逻的警员频频看向这边,生怕他给冻死了。Duval似乎感觉到了那股视线,向警员咧嘴一笑。

“你这是在搞什么?”Raphael看着他,哈出的白气瞬间散在空气中。

“没什么,”Duval笑了,笑的有些狂放,“只不过是失恋而已。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做出一个失恋的样子。”说着,他举了举酒瓶,暗色的玻璃在灯光下了无颜色。

“失恋?”这次Raphael的眉毛皱了起来,Duval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她坐下:“是呀!失恋,而且输给了一个女人。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哈?”

Raphael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弯下腰,用力拽住Duval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和Duval不同,她平时总是认真锻炼的。

“你力气真大。”Duval依旧醉言醉语地说着,手中瓶子晃来晃去,“有点像那个女人啊!她看上去似乎力气也很大的样子。”懒得理会他的风言风语,Raphael看准机会一把抓住,然后丢进了垃圾桶。

“我说,你该回去睡了。”把人丢进副驾驶,Raphael认真地说道。Duval摇摇手:“回去?不,我不回。”

“Duval!”Raphael有些无奈了。认识他这么久,几乎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孩子气。Duval抬眼看着他,垂下的眉梢扬起了些:“你在想我怎么这么孩子气,对吗?也许你还怪我说输给了一个女人,你一向不接受这样的言辞,哈?”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不过,我爱Tina啊,我真的很爱她,可是她却并不爱我,我能怎么办呢?”

“她不爱你?”这下倒是出乎了Raphael的意料之外,Duval看着远处,埃菲尔铁塔的光芒倒映进他的眼睛:“是啊!她不爱我,她爱的是那个叫Elizabeth Porter的女人,喔,不对,应该叫Bette Porter。”他笑着,笑得怪腔怪调,“她和你一样,是一个画廊主人,是一个同志,是一个喜欢运动的女人。你说,Tina怎么就不爱上你呢?如果她爱上你,我会服气很多。”

这番孩子气的语言让Raphael翻了个白眼,她坐上驾驶座,向自家开去。既然朋友不想回家,她想她也要尊重一下他的意见。

“如果只是Tina爱她,我也不会放手。”拧开收音机,Duval在Edith Piaf的歌声里继续说着,“偏偏那个女人也爱她,也爱惨了她。我看着Tina日渐一日的沉默,看着她日渐一日的消瘦,老实说,我难过啊!”

听到这句,Raphael不禁停下了车,看着他的侧脸。Duval善良她很清楚,却没想到他会善良至此。“我看着Tina每天坐在窗边等着Bette回来,看着她会用那种淡淡的语气说外面很乱不要乱跑,看着那个女人答应之后又慌乱地看着我,你知道吗Raphael,我他妈的就是一个外人,就是一个第三者。”摇晃着手臂,Duval的手重重地打在窗玻璃上,吓了Raphael一跳,他却恍若未觉,“坐在那里,看着Tina的心一点一点背离,哈!我他妈就是一个小丑。”

停下车,Raphael艰难地把他拉了出来,Duval依旧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脸上却已经流下泪水,“我那么爱她Raphael,我一点也不想听到她和我提分手。”

“她还没提!”

“是,可是她一定会提出来的。我太了解她了,她会遵循自己的本心,就和你一样。”Duval站住了脚步,扯得Raphael差点摔倒:“我可以请你帮一个忙吗?”

“什么?”

“我……我要和Tina说分手。”Duval深吸一口气,把头抬了起来,“这样,她也不用抱歉,我也不会觉得我输了。”

“所以,你要找的理由是……”Raphael若有所悟,沉吟地看着他。Duval点点头:“是,我要和她说,我爱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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