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世界(七)

停住车,Helena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长长吐出一口气。往日拥挤的停车场今天颇为空旷,大部分人还在家里享受着悠长的假期,而她,却无论如何也待不住家。

“你爱Winnie吗?”这是昨天Joss问的唯一一个问题。她看着那张惨白的脸,竟然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应该回答是的,可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的沉默给了Joss勇气,她突然而又激烈地吻住Helena,唇与唇的碰撞让她疯狂地索取,Helena有些愣,不知要如何面对这个情况。当两人终于分开的时候,Joss扑在她怀里放声大哭。

“Joss?”Helena有些手足无措,Joss也不说话,只是哭着哽噎着,叹口气,Helena把手放在她的背上,轻轻安抚着她。

哭声渐渐止住了。Helena低下头,想看看Joss到底怎么样了,Joss看着她担心的样子,突然莞尔一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她说:“我爱你!”

思考两天之后,Jenny在自己的博客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将矛头直指洛杉矶市政府。她在文里将预算部门讲的一文不值,更是大肆批判了它对LGBTF中心保护的不够,同时也描述了中心众人的生活。在她的笔下,那些青年们几乎被描述成了第三世界的难民,这在网上再度引起了轩然大波。

“我还真是蛮佩服她的。”对着电脑的Alice多少有些嗤笑。Bette不解地看着她,Dana还在一旁大吃特吃。尽管是放假了,但她的训练并没有因此而减少下来。

“看!”Alice把电脑掰向Bette,Bette迅速地读完了整篇文章,然后耸了耸肩。说实话,她为Jenny做出的事情感到骄傲,可是对她的文章就……

“真夸张……”她嘟囔着,忙了一早上的Kit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擦着满头的汗:“什么真夸张?”

“这里这里!”Alice敏捷地把电脑转向Kit,Kit尴尬地看着她:“我用不来这玩意。”

“呃……”Dana被这句话噎住了,Alice赶紧把水递给她,她拿起就是一通猛灌。

Bette无奈地摇摇头,大概讲了一下文章的内容。Kit睁大了双眼:“他们真的活得那么惨吗?”

“这我可不知道。”Bette说着站起身来,Alice一边拍打女友的背一边问她:“你要去哪?”

“捐款!”潇洒地甩下两个字,Bette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Alice突然眼睛一亮,Dana本能地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亲爱的,”在Dana想出会发生什么之前,Alice已经黏腻地揽住了她的肩膀,Dana警戒线瞬间拉高:“干嘛?”

“我觉得好像斯巴鲁蛮有钱的哈!”Dana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你不是真的吧?”

“咋了?”受到质疑的Alice立马不高兴地把手撤了下来,Dana依旧保持警戒地看着她:“我实在不敢相信你会去找他们捐款。”

“那有啥?如果不是她们,你现在出柜还是一个问题吧?”

“这我不否认。”说到这个问题,Dana不免就红了脸。她的出柜,固然是自己的选择,但是斯巴鲁在这方面也有不少贡献。

“那不就得了?他们都把你捧出来了,自然也会继续宣扬他们的品牌。既然要宣扬,怎么可能不下点本儿?”Alice贼笑着,Dana信服地点点头,Kit好笑地看在眼里,对Alice可以轻易说服Dana毫不意外。

“可是……”迟疑了一会,Dana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你确定他们不会被你吓到吗?”

“呃?”Alice眨了眨眼睛,这下自己也接不下去了。Dana看着她,眼里涌现出浓浓的嘲讽,Alice给了她一记白眼,然后狠狠地拧了一下她,Dana尖叫一声跳了起来,和后面的人撞个正着。

“嗨!伙计们。”被撞到的Shane轻轻地扶住朋友,微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她把头发理短了一些,蓝色的眼影配上一件小西装,性感气息简直扑面而来。

“嗨Shane。”Alice一边打着招呼一边给女友翻白眼,不过同时还没忘记给她揉揉刚才被拧的地方。这种胡萝卜加大棒的套路在Dana那里吃的很开,很快她就眉开眼笑起来。

“今天气色不错呀!”Alice上下打量着,奸笑着靠过去:“有约会?”

“没。只是约了人谈事情。”Shane要了一杯三倍浓缩咖啡,Kit一边给她弄一边劝她少喝点。她回来这些日子Kit发现她简直就是把咖啡当饭吃。

“约了人?”

“谈事情?”

那一对不约而同地说道,惹得大伙一笑。Shane也笑:“是啊!我也希望可以帮助中心做一点事情。”

“说到这个……”Alice好像抓住救星一样,把她的想法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她明白自己的弱点,倘若要说谈正事,Shane比一般人有说服力的多,当然,Bette除外。

“为什么不找Bette呢?”听完Alice想法,Shane有些不解地问道。Alice一哂:“她现在的心思呀,大约都在Tina那件事上吧。”

“说到Tina,”Dana指了指屏幕,“她似乎也参与进来了。”

“哈?”大伙赶紧凑过来,看见Tina是在一个名叫Angela的人留言上回复的。那个网民公然宣称所有的LGBTF都该死,他们违反了上帝的旨意,给这个社会带来了骚乱不安,并说他们具有的是淫乱的价值观,更是因此把已经作古的王尔德都拖下了水,讥刺他的死是应该的或者诸如此类。

这条言论引起了很多人的反驳,另一个名叫Adam的人则发表了另一条信息,声称LGBTF更像是一种高智商的人群,他认为以王尔德为首的这群人,都有着很高的学历或者事业成就,有着丰富的阅历云云,并指出了很多名人都是其中一员,名单包括:苏格拉底,萨福,达芬奇,还有国民诗人沃尔特惠特曼。

那篇回复有些长度,在不断被刷新的评论上辛苦读完这条,Alice觉得自己的手都累了。面对如此激进的回复,Tina的态度却显得颇为平静。她写得并不多,但是直指人心:

“LGBTF的存在是法则,没有多不符合人情事理,没有多怪异,没有多变态,不是选择,也不是优胜劣汰。不管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其中一员,还是后期才发觉自己是其中一员。这是很自然而然的现象,很自然而然的存在,这些和眼界,阅历,教育水平,自身修养和人生态度是没有关联的。

有很多人,或许他们的眼界并不一定宽广,阅历也不见得很丰富,他们,包括我,都只是这个社会的普通一员。我们都在默默地生存着,和所有人一样有着一份工作,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是一个常态的不能更常态的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可以不用再呼吁权利,而是享有我们应该享有的人权,能够平常地在街上和大家打着招呼,可以和恋人们在公开场合相互拥吻而没有异样的看法,那样,才是一种真正的进步。”

Bette在家里默默看完了Tina的回复,合上笔记本的时候,她对着天花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沓信纸,她提起笔,在上面写下字迹:Dear T……

意大利 Venice

走出机场的第一眼,Tina就看到Bette戴着墨镜站在那里,脸上不易察觉的羞涩笑容。她不禁莞尔,走到她的面前。

“你来了。”简单的一句话,却饱含着欣慰和惊喜。Tina的笑容加深了一些:“我来了。”

听到这句,Bette没有再说话,只是一手捞过她的包,领着她上了一艘Gondola,甜蜜而得逞的羞涩笑容被墨镜挡去大半,还有小半落在了Tina的眼里。

从去年那次洛杉矶酒吧巧遇之后,她们还是第一次见面。中间的这大半年她们更多是靠着书信来往,偶尔会打几个电话。尽管网络通讯更加方便,她们却还是更喜欢用这种复古的方式来进行交流。

每次收到Bette的信,Tina都会拿到街角的一间小咖啡馆去阅读。Raphael常常都在那里看书,而桌前,照例是放着一杯清水的。

遇到的时候她们就会聊聊天,Raphael的思想深度常常让Tina惊叹,而Tina的魅力和才华也让Raphael赞赏不已,她们很快就成为了好朋友。而Duval,则在宣告他其实喜欢Raphael并且和Tina分手之后搬到了Raphael那里去住,似乎要把这件事情坐实。不过Raphael看的出来其实Tina并不相信这点,但她并没有提及此事。

五月间,Tina又拿着一封信到了咖啡馆,这次的厚度比以前都要厚,Tina兴致勃勃地拆着信封,然后就被里面的东西弄傻了眼。

里面只有一张威尼斯双年展的邀请函,还有一张巴黎飞往威尼斯的机票,以及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字很大很清晰,Raphael只是余光飘过都看到了纸条上的内容:

我能约你么?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但是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自信却在字里行间暴露无遗。Tina想不出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可以像Bette这样,将不确定和自信两种矛盾的特质融合在一起。她不禁笑了起来,笑容中带有几分浅浅的邪恶,让Raphael不禁为Bette担心起来。她猜Tina不会给Bette答复,结果她真的猜中了。

“先去酒店,然后我们去吃饭。”悬了一个多月的心终于安稳地放回原处,Bette偷偷地松了一口气。没有答复的这个月她过得其实颇为焦躁,James不知挨了她多少次骂,就连Helena也没能幸免。这对商业搭档好像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天天斗嘴不断,害的James不知多了多少白头发。

Tina在Shane那里也听说了少许,对无辜被拖下水的两人她很是抱歉。当她向这两人说明前因后果并打算向Bette宣告答案的时候,却被两人异口同声地否决了。

“她这样比较有人性。”James如是说。而Helena的说法就不那么友善了:“我比较喜欢她这种焦虑的样子。”说完,还附上了一个奸笑,看来最近被Bette气得不轻。Tina知道她最近和Joss相处的不错,好气又好笑的同时,她也默默地同意了继续这件事。

放下东西,Bette带着她去了Osteria Antico Giardinetto。两人一边吃着美食一边品评着这家餐馆,它的温馨气氛让两人都倍感舒适。絮絮叨叨的聊天慢慢由威尼斯扩散了出去,逐渐走出欧洲,奔向美国。

“所以,你和那个Duval见面还是蛮勤快的。”虽然脸上带着笑,但Bette的眼神可就不怎么美好了。Tina百忙之中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往嘴巴里丢了一个吃的,她憨憨的样子让Bette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这样的Tina让她着实有些怀念。

“没。虽然他打算和Raphael做搭档,不过他却实在没有相关经验。所以在两人商量好的第二天,Raphael就把他丢到巴黎大学去选修展览这门课程了。”

“但他还是会经常出现不是吗?”Bette的一再追问让Tina终于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她微微挑起了半边眉,嘴角是些许的笑意。Bette的笑容被她看的都干涩了起来,Tina这才回答道:“没!我几乎从来不去画廊。”

听到这话,Bette不禁松了一口气,食欲也跟着大涨起来。已经吃饱的Tina端着红酒看着她神态优雅地大快朵颐,眼里是浓浓的宠溺和笑意。

Bette在吃醋,想到这点,Tina的心竟有些不知不觉地畅快起来。

吃过饭的两人在街上慢慢行走,Tina绿色的绸裙和Bette的红裙相得益彰。两人走得不紧不慢,路灯在她们脸上打出一片又一片的光亮。扑面而来的水气让她们不自觉地想起了Malibu,她们曾在那里度过几个富有激情的夜晚。那些回忆让两人都微微红了脸,但是谁也没有说出来。只是她们的身体在慢慢地靠近,手在不知不觉间牵了起来。

终于走到了房间门口,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空气在两人的对视中渐渐粘稠起来,只差一把火就能燃起,然而她们谁也没有勇气点燃那把火,也没有谁想退出这场凝视。

“Bette?”一个男人的声音插了进来,两人几乎被吓了一跳,同时转过头。Joseph Arthur正在后面站着,造型一如既往的风格。Bette强笑着和他聊了几句,转身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Bette便带着Tina去了圣马可广场。在威尼斯这座由水组成的城市里建立这么一个地方可真算是一个奇迹。Bette带足了面包,和Tina一起在那里喂食那些鸽子。

她们一路都言笑晏晏的,谈着各种各样的话题。尽管在信里已经说了不少,但是她们都想听对方在说一遍她们的日常生活。Bette说Alice最近被一家唱片公司看中,即将出一张新唱片;Dana已经取得了加州第一的好成绩,即将去另一个州参赛;Jenny还是一如既往的古怪,《The L World》的第一季结尾不尽如人意,网上赞扬和反对声各成一派,;Kit的生意越来越好,弄得她常常很忙;Helena现在颇有些经营者的样子了,就是常常会翘班跑去拍摄现场;Joss现在常常笑着,看上去像是热恋中的小女人;Shane依旧经常性地背着相机全国跑,拍了很多不同的照片之类的话题。Tina的话里出现最多的则是Raphael,比如她很喜欢穿板鞋和牛仔裤,几乎从不化妆,很喜欢看政治经济学和政治哲学类的书籍。Bette一开始还是含笑听着,到了后面眉头不免皱了起来。

“你说她也是一位同志?”在圣马可教堂门口Bette停下了脚步。Tina点点头:“是啊!有时我都会想谁能配上她?”

“这么优秀?”Bette的眉毛扬了起来,显然对Tina的回答很不满意。Tina知道她骄傲的毛病又犯了,抿嘴一笑,没有回答。看着她款步走进教堂,Bette只能咕哝着跟在背后。

两人沿着教堂慢慢走着,谁也没有说话。Tina偷看了几眼Bette,发现她眉毛都耷拉着,满脸的不高兴。原本壁画这种最容易引起她兴趣的东西,她好似也没看在眼里。

“Bette。”这次Tina停下了脚步。Bette看了她一眼,把脸扭到一边。孩子气的动作让Tina忍不住想笑,于是她又唤了一句:“Bette!”

“嗯?”这次人倒是应了,头也不甘不愿地扭了过来,Tina强忍住笑只问:“Jodie在加州大学待的还开心吗?”

这下某人大惊失色了,双手死命摇着,嘴巴里却偏偏说不出一个单词。Tina歪头看着她,表情有几分嘲弄,也有几分笑意。Bette顿时知道她在开玩笑,紧张的表情也松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没见她。”脚底在地板上蹭了蹭,Bette有些不好意思。早在第一封信里她就提及了Jodie被Phyllis重金聘用转投加州大学,也详细说明了在纽黑文那次她只是拿着Jodie做了挡箭牌。信发出之后她就一直惴惴不安地等着,结果Tina的回信里完全没有提及这件事情,她还以为Tina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相信你。”看着她有些儿尴尬的模样,Tina转过身,在她面颊上轻轻一吻。她的声音沉静而温柔,Bette定定地瞧着她,竟没有回答。Tina莞尔一笑,牵过她的手,两人向高塔走去。

“那里真美!”指着远处各种颜色模糊成一片的小岛,Tina说道。海风拂过她金色的长发,将她的侧脸衬托在了阳光与海水之下。她的脸白的竟有些透明,微小的血管被晒出了流动的红色,让Bette感觉到了生命的流动。

“T……”颤抖的声音让Tina回过头,她还未能看清Bette的表情,就被拉进了一个怀抱之中。Tina先是惊讶,紧接着无声地叹息了一声,静静地靠在Bette的肩膀上。熟悉的香水味和结实的臂膀勾起了她很多的回忆,然而最鲜明的还是都柏林的那个,那是她第一次趴在Bette怀里哭泣,她希望那不是最后一次。

两人在高塔上拥抱了许久许久,到了最后,Tina轻轻地站直了身子,抵住了Bette的额头:“我们走吧。”

接下来的几天,她们每天都在双年展和街边徜徉。双年展上的Bette是出名且富有魅力的,不少参展的画家都会过来和她聊上几句,Bette总是可以妙语连珠,引得大家或是深思或是捧腹。Tina在一旁感受着她,感受她眼里因为艺术而迸发的火花,还有那低沉却富有激情的美丽声音。她常常会回想起她们在西班牙的那场相遇,那时的Bette便是这样,聪明且极富有魅力。

Bette也会为她介绍一些著名的画廊主人或者画廊经济,但显然那有些多余,因为所有的画廊主人或者经济都认识Tina,她曾经监制过的艺术世界在这个圈子里还是颇有名声的,更有不少人刻录了光碟作为典藏。虽然有些观点他们并不同意,或者觉得有一些浅,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热爱这个节目。

当然,也有人会来调情,每当此时,她们就会紧紧揽住彼此的腰,然后用一种轻松但坚定的语调打发掉那个人。她们或许还没有为彼此的关系下一个定义,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会没有那种占有欲。

参观完展出之后,Bette往往会带着Tina去一个富有特色的饭店吃饭。她深深了解Tina那吃货的本质,所以每次吃饭都只选对的不选贵的,各种各样的吃食让Tina的脸上充满了惊讶的欢喜,以至于每次吃完之后她都嚷嚷着等回去以后要好好减肥了,Bette每到此时就是笑,偶尔也会调侃一下她那不可能成功的减肥,谁不知道法国是著名的美食之国啊!

她们就这样悠闲地在威尼斯的大街小巷溜达着,坐在Gondola上感受这个水上的城市,直到今晚,她们相聚的最后一个晚上。

今晚的两人,都有些安静。她们安静地吃饭安静地走路安静地别开脸去看已经看惯的路灯看惯的水流看惯的船。她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牵紧彼此的手,向着酒店走去。

她们一路沉默着走进去,走到房间门口,然后如同过往的几个夜晚一样她们深深地拥抱着彼此,仿佛这样,这一天才算是一个结束。

松开怀抱,Bette没有如同以往那样转身回房,她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正在打开房门的Tina。Tina一直低着头,垂下的发丝挡住了她的神情。

她们的手上都拿着一张面具,这是她们在路边的小店买的。她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王尔德笔下的面具,Bette选择的是夜莺,而Tina选择的是快乐王子。付账的时候她们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彼此,然后又转过了目光。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电流的嗤嗤声也点亮了房内的灯。Tina依旧站在门口没有动,Bette也是一样。沉默渐渐爬上了空气,然后开始氤氲成了一种暧昧,暧昧偏偏又重于空气,落下来匍匐在了她们的皮肤上。

她们就这样站立了许久,终于,一声几乎听不见的轻叹逸了出来:“进来喝杯咖啡吧。”

放粉,打水,Tina不紧不慢地忙着,Bette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思绪却回到了两年前。有多少次Tina就是这样在家准备着早饭晚饭,等着她回来呢?

突然呼啸的咖啡机打断了她的回忆,Bette跳起来,伸手就要去按开关,谁知Tina也做了相同的事情,她的手便落在了Tina的手臂上。

接触的地方有些烫,烫的几乎要灼伤人,但是Bette不想放手。她定定地看着Tina,看着她按下开关,转过身,看向自己眼底的最深处。

呼吸渐渐沉重起来,暧昧在接触的那一刻被全然点燃,Bette的手不受控制的环住了Tina的背,而Tina的手指早在不知不觉间抚摸上了Bette的面庞,垂下的卷发被她轻轻带到了脑后,只剩下那张精致的脸在这昏暗的灯光下闪耀着迷人的色彩。

她们看尽了彼此的眼,思念与渴望,逃避与等待,坚韧与脆弱,太多的情绪在那里翻涌,以致她们自己都无法完全读取。

Tina的拇指渐渐划上了Bette的唇,那里的沟壑还如同记忆中一样。她忍不住覆上双唇,想去填平那些沟壑。Bette轻垂下额头来抵靠着她的额头,呼出的气体擦过Tina的脖颈,带来了丝丝麻痒。

她们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但是谁也不想去控制或者阻止了。当Bette坐上床沿的时候,她的侧脸已经熨帖在了Tina的腹部之上。血流的声音像是鼓点震颤了她的耳膜,她是如此喜爱Tina这里,因为这里可以让她感受到生命。

之后的一切都是如此自然。在睡着的前一刻,Bette亲吻着Tina的额头对她说:“我好想你。”

Tina微微地抬起头,看着她在黑暗中尤为闪耀的眼睛,知道她还没有勇气说出另一句更深的话。于是她笑笑,挤进了她的怀里。

美国 Los Angeles

七月的天气在洛杉矶而言可着实不怎么讨人喜欢。知了在树上有气无力的鸣叫着,街上到处都是找着冷气的行色匆匆的人。

大伙正在Planet里面吹牛聊天。Bette笑吟吟地听着Helena和Winnie讨论着第二季预算的事情,随手打开了电脑。

“天啊Bette你居然注册了推特!”Alice的尖叫引来了Bette的白眼,Alice只好讪讪一笑,转过头去继续喝咖啡。Jenny趴在一大堆稿纸后面死命写着字,Shane端着咖啡眼睛转来转去的,也不知道是在猎艳还是在观察。

“Fuck!”推特上的一条新消息让Bette瞬间黑了脸,Alice立刻凑过去看,只见Tina正在阳光下欢畅地笑,旁边一个亚裔女子摆了一个手势,背景是威尼斯复杂交错的河道。

“她是谁?”Helena也探了一个脑袋过来,Bette恨恨地合上电脑,拿起手机就走了出去。

“Bette?”电话那头是睡眼惺忪的声音,看看表,Bette这才想起威尼斯现在还是早上六点,歉疚的心情油然而起,不过一秒过后就被坏情绪给驱散了。

“你又去了威尼斯?”听听,这声音可不怎么友好。Tina把手机拿远了一些,人稍微清醒了一点:“是啊!”

“还和那个Raphael一起?”

“是啊!Duval学业在身走不开,她就请我过来了。正好这几天油画开展。”Tina依旧迷糊地说着。昨晚她和Raphael聊天聊的很晚,导致现在睡眠不足。

“很好!很好!”Bette冷笑着,“好好享受吧!”说着,愤愤挂上电话走进了咖啡馆,留下Tina在电话那头对着手机发呆,满脸“这啥情况”的表情。

“电话打完了?”看着走进来的Bette,Alice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凑过去,Bette瞪了她一眼,收拾好东西就往外走,众人一副莫名的表情,看向Alice。

“她在嫉妒!”看着大家都看向自己,Alice只好耸耸肩。自从Tina远去欧洲之后,Alice时常都能从Bette脸上看到这表情。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劝劝,到了后来也就由着Bette去了。Alice算是看明白了,Bette这家伙根本就是纯属自找。一句“我爱你”和一句“做我女朋友吧”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她就是生死不说,真是让人活活气死。

听到Alice说,Shane倒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就某种程度而言,她算是比较了解Bette的心思,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近一年来Bette和她走的越发近了,除了没事就在这里挖掘一下Tina过去的故事,就是和她聊聊天。Shane是一个聊天的好伙伴,所有的事情在她这里不仅守口如瓶,还会得到她真诚的宽慰而不是横加干涉。

“你这里真打算这么写?”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Shane回过头,Joss正拿着Jenny刚出炉的剧本满脸惊讶。凡事不甘人后的Alice立刻凑过去,看着剧本上正写着有人告诉在饮食店打工的Mia说Karina吞下了三瓶药,差点死于非命的事情。

“怎么了?”Jenny不耐烦地问道。扮演女主的演员在现实中怀孕的事情弄得她心情一团糟,所有的故事线必须推翻重来,她不仅要重新构思合理的故事线,同时还要重新构思小说的架构。这让她简直要发疯。

“Karina不像这种性格的人。”Joss指着剧本说道,Jenny却一口咬定:“她就是这样的人。她看上去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渴望被控制的婊子……”

“嘿!”Alice怪叫了一声,尽管她也不满意Marina的所作所为,可是上升到人身攻击就没必要了吧。Jenny看了她一眼,满是不屑:“嘿什么?Tina和Duval一起的时候,你不是也说她是一个肮脏的双性恋吗?”一句话说的Alice倒吸一口凉气。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Helena拉过Joss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身材娇小的Jenny,脸上一片愤怒。Joss拍拍她的肩膀,表情倒是冷静:“就按你写的走吧。”

“Joss!”

“这样安排,对Karina已婚的身份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交代。”Joss安慰着她,Helena愤愤地看了一眼Jenny,拉着Joss走了。

“我差不多也要走了。”不想掺合进来的Winnie第二个撤退,只留下Shane和Jenny在桌子旁边面面相觑。Shane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转着头到处看着。

美国 The Grand Canyon

向着阳光,Shane用力拉长了手臂,相机被她随意地甩挂在身边,拉长的骨骼发出轻微的声响。

科罗拉多河在她脚下愉悦地奔腾着,白色的t恤在火红的山岩下显得如此孤单。秃鹫在对面的高崖上盘旋,间或有那么两棵树立在那里,打破这荒芜的视觉。

“这就是大峡谷。”Shane咕哝了一句,一阵风拽过她的衣角,吹上身后未曾关闭的车门。它们在狭小的车身里呜咽,挣扎着要从里面跑出来。Shane笑了,重新打开车门,卷着砂砾的风拂过她的脸,向她表示感谢。

跳上车子,Shane继续往前开去。迷彩色的吉普在山路上咆哮着,风不断吹过她的面庞,让这烈日的高温不再侵袭着她。

路依旧是一望无际的,无际的让人荒凉。偶尔显露的草地上会有小鹿惊悚地跑过,后面跟着火红的狐狸和骄傲的狼,Shane不由得大笑起来。

停下车,摘掉墨镜的她远眺着缓缓落下的夕阳。红色大片大片的侵染着,将天地几乎融化成了同一种颜色。远处露骨的岩石在这影影绰绰间开始狰狞起来,大自然不加掩饰地宣告它残酷的一面,如同人生。

Shane叹了一口气,从后座拿过毯子。窗玻璃已经被她摇上,下午还很温柔的微风入夜之后也开始狂暴起来。砂砾打在窗玻璃上啪啪作响,Shane静静地听着,看着夜幕笼盖四周,她合上了眼。

这是这个月来第几次在马路上留宿,她也记不清了。自从打算从墨西哥一路开回洛杉矶之后,她便时常在路上留宿。

上个月,Shane辗转得到了Carmen的讯息。几乎没有停留的她飞往了墨西哥城,在一个放肆的夜店里找到了Carmen。一个陌生的女人正在和她搭讪,眼神指尖满是挑逗的味道。Carmen的手指还在打碟机上,脸却已经高高的扬起,未曾扎起的发丝垂荡在她脸上,五颜六色的灯光迷幻了她的眼。

Shane静静地看着,如同这是一场戏。她的手指安静得扣在啤酒杯的手把上,薯条被她不紧不慢地丢在嘴里,黑色t恤沉默的如同一幢古旧的建筑,迷人而淡漠。

Shane就这样不紧不慢地拉回了Carmen的视线,当她的惊讶出现在脸上时,周围许多蠢蠢欲动的人都褪去了心思。她们看着Shane慢慢的笑了起来,她缓缓起身,从拿起桌上喝了一半的啤酒,向她走去。

一切都像是初识的模样,只是两人都知道,岁月早已偷换了面庞。

“嗨!”她说。

“嗨!”她也说。

两人迷幻地笑着,Shane的手慢慢地覆盖上了机器,然后越过旋钮,覆上了另一只微黑的手。

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视着,胶着的目光让人有嫉妒有祝福,她们微笑着看着Carmen慢慢拉离了面庞,然后一巴掌扇在Shane的脸上。

“你这个混蛋!”她说,脸上却是笑,眼中却是泪。

“是的,我是。”Shane却没笑,只是怔怔地看着她,Carmen的手缓缓拂上那指印,然后倾身吻了上去。

周围有人尖叫,有人大笑,有人鼓掌,然而一切的声音都没入到她们的耳里去,Shane拿起那半杯啤酒,递给了她,Carmen一饮而尽。

“明天我去找你。”她说。

“好!”Shane笑,转身离开了那里。

第二天出现的Carmen让她惊艳,更让她惊艳的是她身后那辆吉普。Shane记得这是她送给Carmen的,她没想到她居然开到了这里来。

“我们走。”驾驶座上的黑美人只是歪了一下头,Shane便乖乖地跳了上去。

她们沿着马路到处乱走,她们在马路边上旁若无人的接吻,在金字塔面前相互打闹,在便宜的汽车旅馆里面上床,在夜晚的草地上裸露着身体,她们无视其他一切,只是尽情欢笑,好像过去的美好从不曾逝去,她们依旧是那对年轻的恋人。

这份欢乐持续到她们回到了墨西哥城。那个夜晚,在她们再度相遇的夜店门口,她俩双双下了车。

“Shane。”Carmen轻捧着她的面庞,额头轻轻倚靠着她。

“嗯?”Shane的手却插在裤子后面的口袋里,声音几不可闻。

Carmen微微踮起脚尖,覆上她的唇,阳光和汗渍交错出来的味道在Shane耳边盘旋,她说:“再见!”

“再见!”看着那决然转身的背影,Shane慢慢抽出了手掌,车钥匙在灯光下闪烁刺眼的光芒,她慢慢拉开车门,在吱呀声的掩盖中缓缓说出:“再见。”

美国 Los Angeles

托着半边脸,Molly无神地盯着面前的热可可。今晚母亲就要为她的三年同志婚姻举行一个拉拉派对了,而她到现在也没能想出一个组织的办法。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老实说,如果说到性格什么的,母亲目前的伴侣Joyce可比她父亲招她喜爱的多。她不仅在专业上可以帮助自己,而且还极善于自嘲。前段时间沸沸扬扬的同志伴侣争夺抚养权的事情就在她的巧舌如簧下被安抚下来,这让媒体界丢失了好大一份销量。为了这事,Phyllis在她面前赞扬了不知多少回。

“唉!”她又叹了口气,伸手拿过吸管。变冷的可可让她才喝一口,就差点没吐出来。她扬起手准备再叫一杯新的可可,一杯热可可就已经从天而降落到她面前。

“嗨?”她蹙起了眉,有些犹豫地对着送可可的人打招呼。那人潇洒一笑,拖出椅子,跨坐上去:“嗨!”

“我认识你吗?”

“不。只是我认识你母亲,嗯,”她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Joyce。”

“噢!”Molly看着她,似有所悟又似更加迷糊,那人看到了她的想法,伸出手:“我是Shane,Shane McCutcheon。”

“艺术世界栏目组的人。”Molly立刻反应过来,倒让Shane多看了几眼她。Molly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提母亲曾经在面前说了Shane好一阵坏话,不外乎就是花花公主之类的。这让Molly很长时间内都有一阵好奇,不明白同志之间的玩家应该具有怎样的特色。

“曾经。”Shane挑眉一笑,纠正了一个小小的语法错误。她在旁边观察Molly很久了,久到她知道那杯可可早就冷的差不多了。

“曾经。”Shane的小幽默让Molly笑了起来。她开始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前仆后继地扑向Shane了。首先她很帅,那是一种介乎男人和女人,男孩与男人之间的帅气;其次她也很性感,一件黑T就那么随意地穿着,但是几乎秒掉了一整条街的人;最后便是她的态度,她眉宇表情间总有着些许的自嘲和浓烈的真诚,这让很容易生出好感。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看着Molly笑了,Shane顿时觉得开心不少,Molly困惑地摇头:“西好莱坞的一家咖啡屋。”

“不是一家普通的咖啡屋。”Shane的解说让她更加困惑了:“哈?”

“这里是同志们的聚集地。”

“啊!”看到她满脸惊讶的样子,Shane不由得摇摇头。她站起来:“走吧。我送你去另一家不错的咖啡屋。”

“怎么了?”听到尖叫的Kit从屋子里另一角走过来,看着几乎有点受到惊吓的Molly,立刻抬眼看向Shane。

“没什么。”Shane含糊地说道,“这位女士,嗯,不知道这里的确切定义。”

“我这里有什么定义?”咖啡店主人自己也糊涂了,不解地看着她。

“噢!拜托,Kit,你居然不知道你这里已经成为西好莱坞第一同志咖啡屋了吗?”晒得浑身发红的Alice走进来,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跟在后面的Bette也翻了一个白眼。她今天被Alice吵吵了一天,非要她去参加晚上的派对,不管她怎么解释都没用。

“哎!不就是为了Tina和别的女人同游威尼斯不高兴吗?犯得着这么一直愁眉苦脸么?”Alice尖声揪着底儿,Bette直接黑了脸。

“完全不是这回事。”她嘴硬道。

“拉倒吧Bette,和你认识这么久,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了解?行了,别想了,晚上去派对好好活泛活泛,你这样下去,Tina就是回来了,也被你一张哭脸吓跑了。”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好听的?有啊!晚上和我去派对,我保证全场的女人都扑过来。”

“得了吧,我才不要!”

“行行行,知道你只要Tina。不管怎么说,你今晚都要来。”

“Alice!”

“我答应了的。”

“又不是我答应的。”

“Bette……你看Dana去外地比赛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在洛杉矶,你怎么舍得把我丢到狼群中去啊?”眼看威逼不成,Alice立刻改打撒娇牌,Bette一阵无语之后,只好答应她。

“你最好了!”Alice说着给了她一个飞吻,然后把人拽出了画廊。

晚上的派对比想象中还要无聊。Alice到了以后就和脱缰的野马一样四处乱窜,把Bette一个人丢在那里撑着优雅高贵的笑容和不认识的人说着不找边际的话。

“嗨!”有人轻轻拍拍她的肩膀,Bette回过头,Joyce正扬着她一贯高深的笑容举杯向自己致敬。Bette笑笑,和她碰了碰杯。

“果汁?”

“今晚还要开车送给麻烦回去。”Bette呶呶嘴,Joyce看着远处穿的好像一只红狐狸的Alice笑了:“原来!”

“Phyllis呢?”

“还在播放器那里找合适的歌曲。”

“我以为Alice已经把这事包圆了。”

“的确。不过她嘛!你懂的。”Joyce吹了声口哨,Bette不由得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宠着她。”

“哇哦!我没听错吧。著名的BettePorter也会有这种羡慕嫉妒恨的口气啊。”Joyce的故作夸张让Bette翻了个白眼:“Joyce……”

“好吧!好吧!换个话题,你最近有什么新的展出吗?”

“怎么?”

“Phyllis在为她学校的艺术系而烦恼。”

“我记得她聘请了JodieLerner?”

“没错,只是光这样她觉得内涵还不够。”

“怎么?想从我这里挖人?”

“确切说,是想挖你。”

“我?”Bette有些惊讶,Joyce摇摇头:“具体她没和我谈过,不过她对你的展出确实很期待。另外,Peabody夫人在她耳边似乎也吹了不少风。”

“那就难怪了。”Bette点点头,自信的光芒在眼中一闪而过。她已经多少猜到了一些Phyllis的心思,老实说,这份工作对她也很有吸引力,只是画廊……Bette有些犹豫起来。

“嗨!”迟到的Shane突然跳到她的面前,吓了Bette好大一跳:“嘿?”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Shane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打量着,知道她目标的Bette暗暗有些好笑。正咳嗽了两声准备正色说些什么,却突然愣在了那里。

“嗨Bette。”柔软的声音乘着夜风飘了过来,酒红色丝绸长裙和金色腕镯在白色的皮肤上相映成趣,Tina就这样没有预兆地出现在面前,笑容像是被水浸润过,温柔而幽静。

“嗨T。”终于,Bette从惊讶中清醒了过来,嘴角慢慢扬起了一个笑容。Shane好笑地看着她们,悄没声息地退场去寻找她的目标。

“果汁?”看了一眼杯子,Tina的眉梢扬起了一边,Bette看看周围,罪魁祸首已经不知道钻到人群的哪个角落去了,她只好无奈地摇头:“答应了Alice送她回去。”

“看来你是被Alice抓来的。”听到这句回答,Tina另一边的眉梢也扬了起来。她本就奇怪Bette怎么会出席这个和艺术、熟人都没什么关联的场合,现在终于知道了原因。

Tina的准确命中让Bette笑了起来,故意沉下脸,她用一种严肃的表情说着八卦:“你可能不知道,Alice是Phyllis出柜的对象。”

“喔?”

“事情是这样的……”换了杯果汁,Bette和Tina慢慢走向一个角落。

在ABBA的《Honey Honey》后,泳池的疯狂终于平静了下来。Joyce乐呵呵地享受着妻子带来的乐趣,Phyllis的疯狂有时真是让她无比热爱。

转过头,她随手把歌曲切换到了Carpenter组合,乡村歌谣平息了最后一丝疯狂,人们开始成群结队地端着酒优雅地聊天,仿佛刚才那些疯狂不是她们制造的。Molly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和Shane聊到了一起,Alice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剩下这两个在桌子旁边边吃着提子边聊着视觉艺术的冲击。

Molly显然看过很多书,文艺复兴被她说得头头是道,各派艺术更是如数家珍,让Shane恍惚间以为是在跟Bette聊天。只是Bette不会这么概念化,她更多的是用一种充满激情的语言来阐述,让人不自觉得就跟随她的情绪融入到艺术之中。

“你喜欢《追忆逝水年华》吗?”也许是察觉到了Shane的不感兴趣,Molly转变了话题。Shane微愣之后迟疑地回答说不,Molly立刻点头表示赞同:“那本书确实太过于意识流了,你知道吗?其实我也不喜欢,但是我妈爱的要命。”

“那本书成就很高。”Shane轻描淡写地答道,这让Molly有了继续问下去的勇气:“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书呢?”

“你呢?”

“我喜欢《廊桥遗梦》。”

“嗯?”

“我喜欢那种一见钟情的欢喜。”说到这本书,Molly便有着说不尽的欢喜。她滔滔不绝地说着,Shane微笑地倾听,并不说明自己其实并没看过这本书。在她说完之后,Shane做了一个总结:“所以,你对你现在的感情关系不是很满意?”

“……我不知道。”

“嗯?”

“Richard他是一个好人,也很努力,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表述,我只是觉得我和他之间缺少一些东西。”

“东西?”

“是的,就像妈妈和Joyce之间,缺少一种……”

“火花。”

“对,就是这个。每次想到以后,我所能想到的就是我怀着一个孩子还牵着一个孩子然后在他不忙的周末两人一起在某处度假。”Molly犹豫的表情让Shane有着微微的同情。现实有太多这样的例子,她实在看的太多。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望向人群深处的两个朋友,她们正在密密地交谈着,脸上洋溢着笑容。有些时候Shane真的很羡慕她们,经历过那样的伤痛之后,她们还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这实在难得。

“你有过这样的经历吗?”Molly突然的问题让她拉回了心思:“什么?呃,没有。我喜欢自由。”

“自由?”

“对。”

“所以你并不会和人建立长久的关系吗?”Molly的口气里有着微微的失望,她也不知道这份失望从何而来,明明母亲已经告诉过她Shane其实是一个玩家来着。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曾经有一段可以长久的关系,”想到Carmen,Shane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这是Molly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微笑和沉思以外的表情,“但我放手了。”

“为什么?”Molly好像一个好奇宝宝的样子追问着,让Shane刚刚冒出的伤心情绪被横扫一空,她又笑了,伸手揉着她不长不短的头发:“有……太多的原因,很难解释清楚。”

“其实没有什么太多的原因吧。”Molly嘟囔着,“无非就是爱与不爱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Shane笑道,拿出刚刚响起的手机:“Al?”

“Shane,我想我喝醉了,你赶紧把我带回去吧。”

“好的,我和Bette打个招呼,你在哪里?”

“一棵棕榈树的后面。”Alice的回答让人哭笑不得,大舌头的状态说明她也确实不能久待了,和Molly说了声再见,Shane转头去找人,留下Molly一个人在那里细细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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